看著他這般有趣的反應,林墨婉的心卻頓時又冷了幾許,雖然本來也沒對他保佑什麼不切實際的期望,但眼前的人還是讓她心裡有些難過。他是她的親生父親,他卻拿了買賣她的錢,幫彆人坐穩官位,雖然他不知內情,但林墨婉光是想著,都覺得莫名心痛和苦澀,還有一絲可笑……多荒誕啊。思索間,她竟突然控製不住的笑出了聲,江文清有些狐疑,她卻立刻止住笑,稍稍深呼吸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滿不在乎的解釋道:“不要緊張嘛,我開個玩笑。”江文清怔了怔,看著她滿不在乎的樣子,他似乎也不太確定她有沒有猜到這件事,但說真的,他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林墨婉實在是很難猜不到。再則,這個節骨眼兒上,多少人忙著撇清關係呢,自然是能不提都不提了,偏他還眼巴巴的來問。可林墨婉這話,顯然是先想要給他一個台階下的,江文清自也沒理由不下,他此番前來,旁敲側擊的不過也是想知道裴景箋的案子辦的怎麼樣了,會不會牽連到他。據說,此案牽涉十分廣泛,為了不製造不必要的恐慌,公叔言玉已經勒令將此事秘密調查,所以外界是很難知道這件事情的消息的,朝中官員也是,隻有被傳喚問話了才能知道自己有沒有收到牽連。然而江文清這個反應,似乎就已經說明了一切,說白了,其實他和裴景箋是一類人,踩著彆人費力的爬到這個位置,怎麼能夠心甘情願的讓人拉下去呢。他歎了口氣,竟有些要服軟的意思,仿佛自說自話一般,他開始嘀咕起來:“婉婉啊,真的不是爹爹不願意認你,你進府這久,也該知道爹爹是什麼處境,我也是,有心無力啊。”他說著,眼神間的無力感仿佛要將她穿透,而林墨婉隻是神色淡淡的看著,末了,便垂下眼簾,輕聲道:“您說的對,您是有太多的不容易了,但那些是我造成的嗎?”她反問他,而後又抬眼直視他的目光,江文清心頭一沉,心緒頓時有些複雜,好半晌,他幾番欲言又止,才又重複的喃呢著:“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他說著,滿臉躊躇、悲傷和糾結的彆開了眼,林墨婉甚至依稀看見了一絲悔恨,他是不是也有一瞬間後悔過自己當初的選擇?可這個問題對於林墨婉來講,似乎都沒什麼意義了,見他不語,她也並不著急,隻是悠閒的逗著懷裡的小三花玩耍。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江文清倒是格外好說話,也不曾對她發脾氣了,反而在院裡坐了許久,足有一盞茶的功夫,時不時有的沒的聊一茬又一茬,林墨婉當然也是很有耐心的。她相信,這件事情傳出去之後,難受的人,一定會是江瑞雪,以前從江文清可從來不會對林墨婉這麼好的。思索間,林墨婉勾了勾唇,隻不動聲色的任由他自說自話,像是懺悔又像是害怕因裴景箋的事情收到牽連的自我麻醉。許久,等他講完了要講的話,起身準備離開,可剛走到門口,卻又似乎想到什麼,又停下腳,回頭看向身後站在不遠處麵帶微笑送行的林墨婉。他就隻是這麼看著,良久都不說話,林墨婉狐疑:“江大人還有什麼要交代的?”江文清聞言,似有些鬱悶的搖了搖頭,眼珠子快速的左右轉了轉,穩了穩心神,道:“三天後有一場宮宴,一起去吧。”他說罷,臉色有些凝重,但卻並不解釋什麼,轉頭就離開了院子。林墨婉站在大門前,看著那道略顯滄桑的離去的背影,心中也是忍不住泛起了嘀咕,帶她去參加宮宴,著實是個稀奇的事。那麼重要的場合,江家的女兒肯定是都要去的,江瑞雪身為公叔庭月的女兒,現在又是唯一一個正常切還活著的孩子,勢必是備受矚目的存在。而她和江嫣然注定就是江瑞雪的陪襯,可讓林墨婉有點想不通的是,江文清在知道林墨婉來這個家是有目的的情況下,還選擇帶她去那麼重要的場合,是算準了她不會還是不敢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嗎?她心裡雖奇怪,但對於宮宴的事情,江文清並沒有多做交代,隻是說到時候衣服會送來,林墨婉便也不問他什麼。最終,也還是從玉枝口中得知,這逐夏宴是照例每年都會舉行一次的,宴會的內容也很簡單,就是獵場圍獵,獵物者多的奪魁,第一名可得皇帝一諾,外加免死金牌一枚,以及各種外邦進貢來的珍品隨意挑選十樣。逐夏宴,也是為數不多的不限家眷數量的宴會,許多貴族千金也都會借此機會一展風采,引各族貴族公子青睞,從而覓得如意郎君。聽玉枝的闡述,目前為止,林墨婉倒是暫時沒有發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也能想到,斷然不會是什麼好事,否則,也是輪不到她的……很快到了臨近進宮的前一天晚上,林墨婉都已經快要睡下了,岑嬤嬤才帶著人來將江文清口中所說的逐夏宴上要穿的衣服送來。摸著那並不算好的料子,林墨婉眼底沒什麼波瀾,許是見慣了沈微遠每次送來的上好布料,相比之下,岑嬤嬤送來的東西雖然對於尋常百姓家來講已經是極好的了,可她卻有些看不上,連她自己都覺得,不知什麼時候好像都被沈微遠養的越發嬌氣了。看著林墨婉摸著衣服猶豫的樣子,岑嬤嬤忙喜笑顏開的道:“姑娘,這料子可是咱們夫人親自選的,衣服的樣式也是按照最時興的樣式來的,保準您啊,穿上了就是宴會萬眾矚目的人兒,到時候,去的可都是些王公貴族。”她說著,眼睛裡都冒著不可言喻的光亮,林墨婉怎麼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大概想說,按照林墨婉的身份,隨便勾搭上一個,哪怕是賤妾,也能夠保她一世衣食無憂了。可林墨婉卻隻是笑笑,假裝聽不懂她話裡的意思,滿臉無害的點了點頭:“真是有勞嬤嬤親自跑一趟了,衣服我很滿意。”岑嬤嬤笑盈盈的點了點頭,玉枝拿了些碎銀子賞她,她才滿麵笑容的轉頭離開了。回到屋內,林墨婉還站在那件衣服前,是一條灰藍色的裙子,很需要氣質的一種顏色,樣式也並非時興,反而透著一股子老氣,這並不像是林墨婉這個年紀會穿的,哪怕是穿了,恐也撐不起來那骨子歲月,消磨出來的端莊和矜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