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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完了,我看大秦帝國要毀在這個人的手中了。”
回到家裡的馮去疾,實在是坐不住了。
“從皇帝一上來就廢黜太上皇諸多法令,我就看出來了,這個人不尊古,不法祖。以後絕對是要乾出什麼大事來的。”
馮劫雖也是黑著臉,但是他經過了好一番思考認真地說。
“其實,我覺得皇帝陛下是對的。”
馮去疾一臉驚駭,“難道說,你也和那些從鄉野之間被提拔上來的刁民一樣,被皇帝的三言兩語給迷惑了嗎。”
“那就是個夢,現實早晚會讓皇帝清醒的。隻有那幫庶民才會不懂尊卑禮儀,所以一心想著要平等。”
“這個世界,很公平。所謂的不公平,不過是弱者對自己所處環境的抱怨罷了。”
“不信,你等著瞧。等到他們有了權勢地位,你覺得他們還會說這個世界不公平嗎?”
馮去疾喝了一口參茶,漱了漱口,隨後坐在席子上琢磨事情。
那雙眼睛在眼眶裡滑來滑去,似乎是在尋找什麼出路。
馮劫腰間係著長劍,於馮去疾麵前正襟危坐。
春天的時候,秦國貴族男子都穿著黑色戰袍,將袖子攏起,威嚴雍容。
“我倒是不是在乎陛下的理想。陛下是皇帝,為了在史書上名垂千古,為了超越太上皇,有這些理想,也不為過。”
“而且陛下的師傅,從法家韓非,到儒家淳於越、再到尉繚,這都決定了陛下所想的和我們不一樣。”
“隻是我為人臣子,卻覺得,陛下的舉措其實也是合乎當下我秦國實際情況的。”
馮去疾左邊的眉毛挑起,右邊的眉毛耷拉下來,嘴唇也一張。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秦二世是個實際的人?”
頂著如五雷轟頂一般的父親震怒,馮劫麵不改色,條分縷析地說:
“父親您想想看,停戰本來就是順勢而為,分封也是順應臣子人心之事。”
“在這種情況下,天下本來就要變法。這要變法,軍功爵製勢必得改。”
“既然不再使用鎮壓的手段,那就必須要另換一種手法。使用文教,看起來見效最慢,可是我覺得,影響卻也是最大最深遠的。”
“就好像是溫水煮蝦蟆一樣,一開始蝦蟆在清水裡,不覺得有什麼,還覺得遊來遊去很自在。等到時間久了,慢慢地想出也出不來,想要改變局麵,也改變不了了。”
【現代口語和書麵語通稱的青蛙,秦漢古籍上叫“蝦蟆”。】
“比起始皇帝陛下的政策,想要使用鎮壓的手段讓那些王國貴族和六國民眾臣服,從此徹底破滅再要掀起戰爭的心。”
“陛下的手段不是更加高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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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去疾兩隻鼻孔,原先張得老大,像是老牛鼻子一般,呼哧呼哧出著熱氣。但是聽了兒子一席話,馮去疾的鼻翼很快縮回了原狀。
“你是說,皇帝也想著讓國家穩定,變革的本意就是為了讓民眾將心安住下來。”
馮劫:“是啊。陛下不是一貫都是那樣一個人嗎,嘴上說打打殺殺不好,隨手就滅了十萬人。嘴上說什麼,治理國家要君王垂範,君王要做到孝悌;但是呢,陛下卻把我們過去敬重的人給抬去了玉真宮。”
馮去疾一聽著這些事,就不住地捶著自己的腿,“所以我一直在擔心,我們大秦帝國的第二任皇帝是這樣一個人,以後這秦國能變成什麼樣。”
這個事情,不提便罷,一提馮去疾便忍不住懊惱不已。過去始皇帝在多好啊……
想到朝堂上,新皇帝和尉繚都質疑他的政治目光,認為他不切實際,現實主義的忠實刑徒馮去疾就忍不住發笑。
“父親……”
“父親,您在想什麼呢?”
再怎麼說,後宮裡還有個做皇後的妹妹。
和皇帝的關係越親密,馮劫就越是擔心家族的未來。
過去,始皇帝曾經就父親的車駕眾多的事情,發出過微議,當時一口氣連著殺了在場一百多人。
這件事在鹹陽城中震動不小。
但是讓大家感到奇怪的是,秦始皇處置了在場許多人,但是對馮去疾卻是一如既往的信任。在始皇帝的心目中,馮去疾比李斯更為重要。
當時大家都以為,馮去疾接下來要跟著遭殃了。
他的同宗家族裡叔侄兄弟兒子侄子幾乎都有了軍功,又或者在朝廷之中身居要職。
大家都以為,樹大招風,馮氏一族要完了。
結果沒有。
始皇帝的心思,誰也猜不透。
而經曆了那件事後,馮去疾對秦始皇就更加崇拜,敬重。
馮劫倒是問過馮去疾幾次,為什麼始皇帝那般震怒殺了在場所有人,卻又沒有動馮氏分毫。
憑借始皇帝陛下當時滔天的權力,做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的。
不過這裡麵的秘密,隻有秦始皇和馮去疾兩個人知道內情了。
馮劫甚至在想,也許父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了。父親隻是感激秦始皇有殺他的機會但是卻沒有殺他。
馮去疾回過神來,定定地望著馮劫。
“你說說看,陛下和我到底誰是腳踏實地的人,誰是不切實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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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馮劫語塞。父親身為丞相,糾結這種問題做什麼。
看來父親今天被皇帝和尉繚聯合指責,對自己的執政理念有了懷疑。父親還是對今天早上議會的事情耿耿於懷。
“兒子不懂啊。”馮劫躬身搖頭。
馮去疾的鼻翼又開始慢慢張開,鼻孔放的老大。
“陛下居然說,他會發明出很多機器,未來兩個人就能夠種五十畝的地。簡直是癡人說夢。”
馮去疾捋著須,仔細揣摩著今天朝堂上皇帝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還有每一句話。
“雖然他是天子,把自己想象成救世主,也沒有什麼問題。但是說出那種話,不是怕吏民百姓聽到貽笑四方嗎?”
“發明幾個機器,兩個人能種五十畝的地。怎麼可能呢?”
馮去疾大聲地譏笑著。
絲毫不顧自己的丞相尊嚴。
即便扶蘇沒有明著因為馮去疾逼宮立太子的事情為難馮去疾,但是馮去疾這一黨在朝中的地位和政治影響力已經被明顯虛弱。
馮去疾臨朝議政,即便是再三平複心態,想要做個好丞相,但是這心裡總覺得有根刺紮著。
“父親,皇後又給陛下生下一個公子。父親難道不去看望皇後嗎?”
馮劫忽然問著。
馮去疾猛地睜眼,他沒有體會馮劫的心意,隻是驚慌失措地問了一個問題,“我聽說,陛下非常寵愛韓姬。他們從小關係就很要好。”
“這是陛下的私事了。”
“陛下是天子,天子哪有什麼私事?天子的家事,就是國事。”
馮劫聽著,也是覺得眼前有什麼黑色的陰影閃過。
馮去疾站起身來,叉著腰問了馮劫一個問題。
“你們可能覺得,皇帝逼迫父親退位,不過是順勢而為。可是這不過是個開始,隻要有人帶頭壞了一樣規矩,接下來的人那就是百無禁忌。”
“譬如,最簡單的。你認為,一個敢於逼迫自己的父親讓位給自己的人,他會按照祖宗禮法,規規矩矩的把正室皇後的兒子立為太子嗎?”
“這……”馮劫沉浸在驚駭之中,他不敢再深入思考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