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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安娜腳步一滯，回頭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慈祥的微笑：“好孩子，雖然這麼說不太禮貌，但邪神降臨已經不是獵魔人能摻和的事情了。”
“這樣吧，”她見到幾個獵魔人的神色變化，改口道，“你們留在神廟中，儘量多煉製一些食屍生物油。”
“我們需要更多能對付食屍生物的士兵，卻沒有足夠的銀質武器……”
不是獵魔人能摻和的事情……艾林愣了愣，與維瑟米爾麵麵相覷。
這怎麼可能呢？
不談那些艾瑞圖薩的女術士，老公爵要召集所有士兵，其中肯定包括拿草叉的農夫，神廟中的柔弱蒼老的祭司都要上戰場……
他們獵魔人可是處理魔物的專家。
他組織著語言道：“食屍生物油，我們當然會在行動前儘量煉製，我的意思是行動中呢？”
“我的意思也是行動中。”伊安娜的表情很嚴肅。
地下室裡安靜了一會兒。
“誒~”
伊安娜歎了口氣，走到門口輕輕將門關上。
“8世紀，術士領袖詹·貝克爾、詹巴迪斯塔和喬弗利·蒙克與當權者、祭司及德魯伊教徒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成立‘諾維格瑞聯盟’，促成了術士與國家政權的分離。”
“雖然諾維格瑞聯盟的條約本質上是為了明晰超凡力量使用者，權利的界限，但同時也規定了不少共同的責任……”
艾林懵懵地看著伊安娜，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時候給他們上曆史課。
不過出於尊重，他並沒有打斷。
維瑟米爾的視線倒是在伊安娜和艾林之間遊移，若有所思。
“譬如禁止死靈術、禁止活人的魔法實驗、禁止超凡者篡權奪位……”
說到活人實驗時，伊安娜語氣頓了頓，看著艾林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憐憫：
“當然其中某些條約執行的並不嚴苛……”
“但唯有一條是絕對的……”
“當異世邪神想要降臨時，術士、貴族、祭司和德魯伊必須無條件聯合，驅逐邪神。”
艾林皺了皺眉。
“沒有獵魔人，艾林，”伊安娜道，“術士、貴族、祭司、德魯伊，但驅逐邪神從來都不是獵魔人的職責，你們沒必要加入進來。”
“但是……”艾林想說些什麼，被伊安娜擺手打斷：
“我還沒說完，若是如同上次五月節時，幾百隻妖靈來襲，那我不會阻止你，我甚至會為艾爾蘭德央求你們留下。”
“但通向召魔儀式的阻礙，是幾千隻實力不一的大型魔物。”
“這是一場戰爭。”
“而戰爭更注重集體的配合，而非個人的勇猛。”
“你們的作用並不會像你們想象中的那麼大。”
“在幾千隻食屍生物麵前，”伊安娜掃了一眼八個都還是孩子的獵魔人，誠懇地看向艾林，“九個獵魔人在戰爭麵前無濟於事，反而容易破壞陣型，不如留在神廟，製造劍油。”
“我想，就算薇拉在這裡，她也會認同我的想法。”
艾林沉默了好一會兒，沒有反駁。
因為他知道伊安娜其實說的沒錯。
個人的勇武在軍隊中反而不如嚴明的紀律重要。
他們這九個獵魔人，在沒什麼訓練配合的前提下，臨時插入老公爵的手下的軍隊，確實是有極大可能，出現一些問題的。
獵魔人武力占優，狩獵魔物時，必然與普通士兵脫節，又或者被軍隊拖累，發揮不出實力。
命令自上而下，與獵魔人的經驗出現了偏差，聽還是不聽？
如此種種。
這些問題可以通過訓練磨合，可惜時間卻不允許他們這麼做。
“伊安娜嬤嬤打算怎麼驅逐邪神？”艾林轉移了話題。
“沒有什麼特彆的戰術。”伊安娜鬆了口氣，“你們的搜查必然已經警醒了邪神，在食屍生物遍及瑪哈坎南麓的情況下，隻能一個怪物之巢，一個怪物之巢硬推。”
“老公爵麾下的精銳士卒會保護著女術士和神廟的祭司，一步一步向邪神的儀式場所推進。”
“當然……”
“這種樸實的方式也是最適合當前形勢的。”
“蒂莎婭·德·維瑞斯是艾瑞圖薩學院的院長，術士兄弟會中樞天賦與技藝協會五名成員之一，是北方大陸實力最強的女術士。”
“艾瑞圖薩的女術士的平均素質也遠遠超過班·阿德的男巫。”
“再加上梅裡泰莉的祭司，雖然不像克裡夫的信徒那麼善於驅魔，但女神同樣賜下了對付邪惡的神術……”
“對手隻是一群食屍生物罷了。”
伊安娜輕鬆地眯了眯眼，然後忽然歎了口氣：
“隻可惜亨·格迪米狄斯現在生死未知，班·阿德也有他們自己的麻煩，否則術士兄弟會最強的兩個勢力聯合，把握就更大了。”
“不過不用擔心，艾林，我們的贏麵還是很大的。”
艾林點點頭，似乎認同了她的說法，想了想，回頭安排道：
“埃爾尼、克拉爾，你們先帶著其他人，去煉製些食屍生物油吧，我和維瑟米爾一會兒就去尋你們。”
“那材料呢？”埃爾尼問。
“找萊莎吧，”伊安娜接道，“她會安排的。”
年輕獵魔人麵麵相覷後，看了一眼維瑟米爾，然後相繼離開。
“砰~”
木門被關上。
艾林聳了聳耳朵，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視線則看著地麵上的殘缺的儀式法陣。
燭光搖曳，明明堂堂。
但越是觀察地麵上，由他自己描繪出的扭曲粉筆畫，就越是能感覺到一種扭曲感和被窺視感。
“伊安娜嬤嬤，‘儀式在完成前總是脆弱的’，這是您一個多月前，教給我的知識。”艾林忽然道，“如果我有辦法在天空中，將矮人炸彈投下，這個儀式……”
“沒有用。”伊安娜並沒有詢問他有什麼辦法飛上天空，直接搖頭否定了他的想法。
“召魔儀式是特殊的。”
“既然你能描繪出儀式，那你應該也看見了，雖然我把它稱做召魔儀式，但本質上它其實是一個具有部分邪神特征的強大魔物。”
艾林點點頭。
那全身眼珠、觸手的掉san畫麵，屬實令人難忘。
伊安娜接著道：“因為是強大的魔物，所以魔物該有的一切，召魔儀式都有，並且還特彆強化了魔力眷顧和恢複力。”
“它可以免疫大部分魔法的傷害，還可以通過吞食周圍的食屍生物迅速恢複。”
伊安娜歎了口氣：“所以偷襲是沒有用的，隻能堂堂正正地以絕對的力量，剪除它的眷屬，殺死儀式，驅逐邪神……”
魔力眷顧、恢複力……
艾林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
“行了，答疑就到這裡，”伊安娜擺了擺手，“你們快去製作食屍生物油吧，你們每多製作一瓶，前線或許就會少死一個人。”
“要是能阻止這場邪神複蘇，梅森不會虧待你們的。”
語罷。
她轉身離開地下室。
“伊安娜嬤嬤，為了以防萬一，能給我們幾個可以屏蔽邪神影響的護符嗎？”艾林連忙追上。
“想都彆想，”伊安娜拒絕得斬釘截鐵，“哪有什麼萬一，好好待在神廟製作劍油，邪神就算複蘇了，也沒那麼大本事闖入神廟。”
然後她加快腳步，離開地下室，通過樓梯，走出藏書室。
一路小跑。
老太太年紀不小了，速度竟然還挺快。
艾林一路追，一路說服。
但她就是頑固得不願意鬆口，直到……
“邪神必然會複蘇吧。”艾林追趕著輕聲道。
伊安娜腳步一滯。
她抬頭看了眼被層層烏雲遮住的夕陽，沒有回頭。
深深歎了口氣後，又加快了速度。
……
邪神必然會複蘇。
但凡有相當的希望和可能性，伊安娜也不會放過艾林這些狼學派的獵魔人，尤其是艾林和維瑟米爾。
要知道，亞瑟雖然一直跟著他們，但唯有艾林和維瑟米爾找到了召魔儀式的位置。
雖然他們已經將方位都描述出去了，老公爵和伊安娜也肯定會找到經驗最豐富的向導。
但在山裡，有什麼向導能比得上親身到達過的兩個獵魔人？
沒有。
他們作為經驗豐富的獵魔人，甚至還知道該怎麼對付食屍鬼、腐食魔、巨食屍鬼和尖刺魔。
戰爭從某種意義上就是兌子遊戲。
即便獵魔人的加入，真的有可能對行軍造成阻礙。
這麼大的優勢難道說放棄就放棄了？
一個大型魔物巨食屍鬼，需要幾個士兵，幾個女術士，幾個神廟祭司用命去換？
伊安娜憑什麼阻止他們？
梅裡泰莉神廟是所有人的神廟。
但凡有足夠的生機，伊安娜會放棄任何一點阻止邪神複蘇的可能，不讓他們參加嗎？
所謂的“諾維格瑞聯盟的條約中不包含獵魔人”隻是個借口罷了，八世紀的時候，獵魔人都還沒被創造出來呢，怎麼簽訂契約。
唯有邪神必然複蘇，製定計劃的伊安娜本人也毫無把握，才會阻止他們前往了。
雖然艾林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他在伊安娜心中的地位會這麼高，竟然高過了梅裡泰莉神廟的其他祭司……
“真的乖乖回去熬油嗎？”許久未說話的維瑟米爾忽然出聲。
“當然不！”艾林收回視線，“我喜歡這座城市。”
若是班·阿德遭遇邪神入侵，甚至換做其他任何一個陌生的城市，放棄其實也就放棄了。
但艾爾蘭德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這座城市喜歡他，到處傳頌著他的名字，哼唱著以他為主角的詩歌，走到哪都有他的熟人……
他喜歡這座城市。
“打算怎麼做？”
“屏蔽邪神影響的護符是必須的，但……”艾林搖搖頭，“但梅裡泰莉神廟也不是隻有伊安娜一個祭司。”
語罷。
艾林徑直東向而去，但走了幾步，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偏頭看向維瑟米爾：
“這件事和……”
“彆說傻話！”維瑟米爾沒好氣地打斷，用力拍了下他的腦袋，“你是我的遊曆學徒，還沒完全獨立，現在就想把我撇在一邊？”
“想都不用想！”
“你就對我這麼有信心嗎？”艾林摸著腦袋無奈地笑了笑，“那可是與三百年前毀滅了三座大城造成了近十萬人死亡的邪神‘千足骷蛇’等同，甚至說不準更勝一籌的邪神……”
“你會讓祂被召喚出來嗎？”
“不會。”
“那我有什麼好擔心的，與其想法子說服我離開，你不如多想想怎麼用你的花言巧語，請萊莎幫我們搞到護符。”
“你怎麼知道我打算找萊莎？”艾林驚訝地看著維瑟米爾。
“哼~”維瑟米爾得意地輕哼一聲，“這還用思考？”
“梅裡泰莉神廟還有哪個癡情的小女孩，不僅要有能力獲得護符，還情願冒著得罪神廟大祭司的可能，將護符送給我們……”
艾林低著頭，徑直向前走，不說話了。
維瑟米爾又是得意地哼了兩聲，壓了壓腦袋上的黑色寬簷帽。
“謝謝你，維瑟米爾。”
敏銳的獵魔人感官捕捉到了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響。
維瑟米爾嘴角勾了勾，嗅著從山下傳來的生機勃勃的人間氣息。
“不用謝，我也很喜歡這座城市。”
……
當艾林找到萊莎的時候，她正領著埃爾尼和克拉爾幾個獵魔人，一人提著一個坩堝，還有好幾籃狗油和蒲公英，向獵魔人的住所走去。
“護身符？”她吃力的放下一個品相極佳的坩堝。
“沒錯，最好是能抵擋邪神詛咒的。”
艾林低頭看了眼。
很明顯這個坩堝應該是為他準備的。
因為另一個坩堝有些舊，被不遠處好奇地盯著他的祭司學徒兩隻手端著。
“你現在能找到嗎？我們還……挺急的……”
萊莎的表情頓時有些古怪，看著很猶豫，卻既不像找不到的模樣，又不像是想要阻止的樣子。
“怎麼了？”艾林問道，“是找不到嗎？”
萊莎輕輕搖了搖頭：“跟我……”
輕飄飄的幾個字還沒說完。
“萊莎！”
遠處突然傳來了南尼克的呼喊聲。
艾林心裡頓時一咯噔。
他與維瑟米爾對視一眼。
情況似乎有些不太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