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悅茶莊,林弦不僅知道,甚至可以說熟門熟路。
它就坐落在葉芷萱那棟奢華的彆墅旁,是葉國豪經常去的地方。
在那段為期三年的合約婚姻裡,每當葉國豪無暇分身,便會差遣林弦來這裡,為他取幾兩上好的明前龍井。
因此,林弦雖然不是那裡的常客,卻也能在那裡混個臉熟。
出門,攔下一輛出租車,不過十幾分鐘,車便停在紫悅茶莊古樸的雕花門樓前。
門簾半卷,一縷縷清冽的茶香隨風飄散,沁人心脾。
林弦望著那副門匾,腦海中驀然閃過一句話:人生如茶,苦儘甘來。
不知為何,每次踏足此地,他總會有不同的感悟。
而今天,這茶香聞在鼻尖,卻品出了一絲山雨欲來的苦澀。
他剛欲抬步,身後卻傳來一個刻意壓低卻無法掩飾其強勢的聲音。
“林弦,等一等!”
林弦回眸,隻見葉國豪與鄭靜正步履匆匆地朝他走來。
葉國豪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裝,一絲不苟;
鄭靜則一如既往地身著素雅的旗袍,臉上掛著無可挑剔的微笑,緊隨其後。
兩人站在一起,的確是一對事業有成的體麵夫妻。
隻是。
林弦總覺得,他們的笑容當中帶了一絲其他的意味。
“我們想著早點到,沒想到你也這麼準時。走吧,包間在二樓,我們上去談。”
葉國豪臉上擠出一絲“和善”,語氣也十分的“熱絡”。
林弦點點頭。
而鄭靜臉上的笑容一直綻放著。
林弦並未多言,隻是禮貌地側身讓開,然後沉默地跟在他們身後,走進了這間彌漫著茶香與陰謀的茶莊。
幾分鐘後,三人已在二樓的雅間內落座。
很快,門被輕輕推開,一位身著青花瓷紋樣旗袍的茶藝師端著茶具蓮步輕移地走了進來。
她剛將托盤放上桌,葉國豪便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你下去吧,今天不需要茶藝師。我們有要事相商,需要時自會叫你。”
女孩聞言,微微頷首,從容地退了出去,並輕輕帶上了門。
包間內,瞬間隻剩下三人。
葉國豪親自執壺,煮水、燙杯、沏茶,動作行雲流水,仿佛一位真正的雅士。
他將一杯熱茶推到林弦麵前,這才抬眼,目光如炬。
而在這期間,鄭靜的目光一寸寸地掃過林弦的臉。
最終,還是葉國豪率先打破了沉默:“林弦,聽說你爺爺……去世了。家裡的事情,都處理妥當了吧?”
“爺爺”二字,像一根針,猛地刺入林弦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他心頭一沉,對葉國豪為何會問起此事感到一絲詫異。
“謝謝葉先生關心,家事已經處理好了。”他的聲音平穩,聽不出情緒。
“那就好,那就好。”
葉國豪點了點頭,仿佛真的在為他高興,
“一是想慰問一下你,二來,是有件重要的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說著,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變得愈發銳利。
“葉先生,有事請講。”
林弦端起茶杯,輕抿一口。
林弦知道,葉國豪剛才的那些問話,隻不過是客套,做好鋪墊以後,後麵的事情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
葉國豪將麵前的茶盞緩緩挪開,仿佛要清出一片談判的場地,然後才慢悠悠地問道:
“林弦,你跟小萱雖然離婚了,但這些年,我們葉家待你不薄吧?”
他自問自答:“說句不好聽的,若不是我們葉家出的錢,你爺爺那病,恐怕……撐不了那麼久。”
“死”這個字,他刻意加重。
爺爺是他一生的逆鱗,即便已天人永隔,聽到有人如此輕描淡寫地談論他的生死,林弦還是忍不住心中一動。
而對麵的葉國豪,根本無視他臉上的變化,反而乘勝追擊,語氣中帶著一種施恩者的傲慢:
“林弦,不管怎麼說,是葉家幫你解決了燃眉之急,這份恩情,你是不是該有所報答?”
最後一句話,他刻意拖長了音調,充滿了暗示。
林弦的目光在葉國豪與鄭靜之間緩緩掃過,最終,他點了點頭。
他承認,三年前,爺爺病重,麵對天文數字般的醫藥費,他已走投無路。
若非葉家伸出的“援手”,爺爺或許真的……所以,從道義上講,“報答”二字,他無法推辭。
“葉先生,你們的要求是什麼?”
林弦的聲音平靜。
既然兩人都這麼說了,他已然想到兩人肯定帶著目的來的。
他話音剛落,鄭靜眼中便閃過一抹壓抑不住的喜色。
“咳咳。”葉國豪適時地輕咳兩聲,鄭靜立刻收斂神色,端正了坐姿。
“事情是這樣的,”葉國豪換上了一副商量的口吻,
“我們年紀也大了,想圖個清靜,打算建個彆墅養老。
考察了很久,我們看中了你老家的那棟宅子,還有宅子下麵的那塊地。”
他頓了頓,觀察著林弦的反應,繼續拋出誘餌:
“反正你現在也不在老家,那地方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就成全我們這份心願。”
“當然,”他話鋒一轉,
“我們也不會白要你的東西。這樣吧,我們給你十萬塊,咱們簽個協議,算是我們把你的宅子和地皮買下來了。”
話音落下,葉國豪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雙臂環胸,好整以暇地看向林弦。
桌子下,鄭靜的手已經緊張的握成了拳頭。
做了這麼多的鋪墊,今天終於把話放到了台麵上。
想想剛才葉國豪的表現,鄭靜也放心了很多。
聽上去,葉國豪剛才說的那一番話,完全是商量的語氣。
但是,葉國豪卻沒有問能不能行,願不願意。
這就意味著。
林弦沒有彆的選擇。
以前林弦可以找借口說那是他爺爺的,他無權賣掉。
但是他爺爺如今已經去世,那個破地方留著也沒什麼用。
現在他們又拿道德來壓林弦,他恐怕八成會同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