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意思說明白後,葉國豪便適時地住了口,沒有再繼續施壓。
他向後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杯,用杯蓋輕輕撇去浮沫,眼神卻像鷹隼般鎖定著林弦。
包間內陷入一片死寂,靜得能聽到茶葉在滾水中舒展的細微聲響,以及彼此壓抑的呼吸。
嫋嫋茶香本應沁人心脾。
林弦的神經緊繃。
他在思考。
沒有葉家當年那份續命的合同,爺爺或許早已化作一抔黃土。
這份恩情,林弦一直銘記於心。
然而,他們此刻提出的這個要求,卻有些過分了。
老家的房子,那片土地承載了他太多的回憶。
有爺爺的,有他的,還有念念的
無數美好的記憶都寄存在此。
即便爺爺已經離去,那也是他留給自己的最後念想。
在林弦眼中,那絕不僅僅是幾間磚瓦房和一塊荒地。
那裡有音容笑貌,有夏夜蒲扇下的故事,有冬日爐火旁的溫暖。
那是思念的具象,是靈魂的寄托。
這塊地,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給彆人。
過去,林弦這樣認為;現在,他依舊如此。
林弦緩緩抬起頭,麵色平靜如水,目光卻異常堅定,直直地迎向葉國豪審視的目光。
葉國豪心中一喜,以為這沉默是妥協的前兆。
他強壓下內心的激動,努力維持著臉上的和善。
“怎麼,想好了?”
他故作輕鬆地開口,“這就對了,逝者已矣,活著的人總得向前看。
我們給你10萬塊,這筆錢對你來說不算小數目,總比那房子和地皮在那兒閒置發黴強,你說是不是?”
一旁一直保持著得體微笑的鄭靜,此刻也跟著附和,笑容燦爛:
“國豪說的沒錯。彆墅的選址,我們本來就有好幾個備選,但這錢給誰不是給?
與其給了外人,不如幫襯你一把。
好歹你跟小萱夫妻一場,即便離了婚,在我們心裡,你始終還是自家人。”
兩人一唱一和,和顏悅色。
林弦卻緩緩地、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葉先生,您誤會了。”
他的聲音不大,“老家的房子和那塊地,我不會賣。那是爺爺留下的東西,我不會動。”
此話一出。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凍結。
空氣瞬間凝固,沉重得讓人窒息。
葉國豪臉上的笑容凝固,眼睛瞪得滾圓!
“什麼?林弦,這就是你的決定?!”
鄭靜的笑意瞬間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憤怒!
她猛地站起身。
她是不是聽錯了?
林弦說……他不賣?!
剛才葉國豪苦心經營的所有鋪墊,都白說了?
林弦的話如同一道驚雷,在鄭靜頭頂炸響。
前一秒,她還沉浸在即將唾手可得地皮的狂喜之中,下一秒,便被狠狠地摔進了冰冷的泥潭!
這種從雲端跌落深淵的巨大落差,讓她瞬間失態。
這時,葉國豪終於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他本想再說些場麵話緩和氣氛,但當他看到林弦臉上那不容置喙的堅決時,心,瞬間一沉。
三年前。
他派人去談買地,林弦果斷拒絕。
三年後。他親自出馬,放下身段,軟硬兼施,沒成想,這小子竟半分沒變!
還是那句話!
合著這三年,他們葉家所有的算計,所有的等待,都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老頭子在時,林弦守著;
老頭子走了,林弦還是守著!
葉國豪的嘴唇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臉色陰沉。
“林弦,”
他再次開口,“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短短三個字,是他們無法接受的現實。
“林弦!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們就是看上你家那塊地了!
你點個頭,大家和和氣氣,以後還是朋友,你好我好大家好!
你怎麼就這麼油鹽不進?非要撕破臉皮,讓大家難堪嗎?”
鄭靜的聲音尖銳,一邊說著。
“這跟撕不撕破臉無關,”林弦平靜地回應,“爺爺已經不在了,他留下的每一樣東西,對我來說都重於泰山。”
“但是那塊地皮對我們來講,也很重要……”鄭靜脫口而出。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葉國豪突然發出一聲沉重而急促的咳嗽!
“咳!”
鄭靜的聲音戛然而止,心臟猛地一縮,後背瞬間驚出一層冷汗!
太險了!
剛才被怒火衝昏了頭腦,差點就把這個天大的秘密給捅了出去!
還好老公及時提醒,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林弦本來就鐵了心不賣,要是讓他知道地皮的真實價值,那更是癡人說夢了!
鄭靜眼神閃爍,驚魂未定地悻悻坐回椅子上。
此時,葉國豪的臉也徹底拉了下來。
“林弦,這件事不著急,你可以慢慢想,想清楚了再做決定。”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陰冷,“不過,還有一件事,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你,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小萱告訴我們,這幾年,你並沒有儘到一個丈夫的責任,沒有照顧好她。”
葉國豪的情緒雖不像鄭靜那般外放,但那雙眼睛裡的寒意,卻比鄭靜的怒火更讓人心寒。
這番話說出來,整個包間的溫度仿佛都驟降了幾度。
林弦身形一怔。
“這是……葉芷萱說的?”
“當然是她說的!”
鄭靜立刻搶答,沒好氣地白了林弦一眼,
“除了她,誰有資格說這種話?
你沒有照顧好小萱,就是沒有履行合同上的義務!”
她站起身,指著林弦,“像你這種嚴重違約的行為,我們完全有理由把你告上法庭,讓你一分錢都拿不到,甚至還要賠償我們的損失!”
林弦的目光在葉國豪陰沉的臉和鄭靜猙獰的表情之間緩緩掃過。
一瞬間,他什麼都明白了。
先是懷柔利誘,見軟的不行,立刻就翻臉不認人,拿出合同作為武器進行威脅。
這招……叫先禮後兵?
林弦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就在這時,葉國豪的聲音再次響起:
“林弦,如果有和平解決的辦法,我們也不想走到對簿公堂那一步。
畢竟,鬨上法庭,對誰的名聲都不好聽,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