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私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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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的那邊,有腳步聲傳來。

不多會兒,兩人走近,小聲說著話。

一人道:“大姑娘跟前少了好幾人,喜鵲姐姐出了痘,若是臉上留了印子,怕是回不來。我聽說夫人打算從彆的院子先調幾個人過去頂差。可惜我沒有攢下銀錢,否則必是要去俞嬤嬤那裡露個臉。”

“你也是敢想,我們這樣的下等丫環,便是從牙齒縫裡省出些銀錢,隻怕還不夠給彆人塞牙縫,俞嬤嬤哪裡看得上。我跟你說,我方才看到老夫人跟前的秋露姐姐……”

另一人的聲音壓下去,應是貼著先前那人的耳朵說的。

假山這邊的沈青綠和夏蟬雖聽不清,卻也不難從那一言半句中猜到秋露的心思。

等那兩人離去好一會兒,主仆倆才現身。

一回到瑞安居,打老遠就看到站在院門口的秋露,秋露在看到她們的一刹那,似是長長鬆了一口氣。

“姑娘這是去哪了?”

沈青綠滯著一張臉,像是沒聽到她說話。

她也不以為意,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夏蟬。

夏蟬解釋道:“姑娘練字練累了,想出去透透氣,我陪著姑娘在園子裡走了走。”

“原來是這樣。”

她笑了笑,那看向夏蟬的眼神中明顯帶著幾分同情,應是覺得夏蟬跟了這麼個主子,以後怕是有無儘的麻煩。

夏蟬也跟著笑笑,沒再說什麼。

沈青綠已先她們一步進屋,見謝氏麵有疲態,小臉立馬浮現擔憂之色,懵懵懂懂地過去,將自己的手放在謝氏頭上。

“祖母,你病了嗎?”

謝氏一對上她略顯茫然的眼睛,不由得難受起來。

“祖母沒事,祖母就是累了。”

這些年的糾結煎熬,一邊是女兒,一邊是親孫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割舍哪一塊都讓人痛不欲生。

謝氏是真的累了。

“阿離,如果祖母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會原諒祖母嗎?”

死人如何原諒彆人?

但活人需要這份愧疚!

她裝作天真的模樣,摸了摸謝氏的頭,像是安慰,“祖母不怕,知錯就改,還是好孩子。”

謝氏心下悲慟,喃喃著,“阿離說的對,知錯就改,一切都還不晚。”

她有被安慰到,暗道為今之急,最緊要的事就是好好教導這孩子,日後在兒子媳婦麵前也能張得開嘴。

思及此,她強打起精神來,繼續教沈青綠讀書認字。

儘管是字體不同,但對於一個有上輩子的人而言,學起來自然是事半功倍,迅速也絕非常人能比。

不過半天的時間,沈青綠就學了半本書,讓謝氏驚喜不已,私下同李嬤嬤感歎,“這孩子若是個好的,定然不差。”

李嬤嬤最是知道她的心思,寬慰道:“奴婢瞧著,便是這樣,假以時日,姑娘也能讓人刮目相看。”

她們說話時,沈青綠就在桌前埋首練字,那專心致誌的模樣,仿佛對周圍的一切渾然不覺。

等她們一走,夏蟬從外麵進來,遞上一物。

“姑娘,這是秋露方才給奴婢的點心,說是夫人那邊賞的,她勻了幾塊給奴婢。”

沈青綠看著那幾塊用帕子包著的精致糕點,眸光微動,“這點心可是有什麼不妥?”

“奴婢打小在莊子長大,小時候積了食,奴婢的娘便會采些芒子磨成粉衝水,讓奴婢喝下去。這點心上裹了芒子粉,奴婢一下子就聞了出來。”

紙香墨香縈繞著,一室的安靜。

沈青綠琢磨著秋露的用意,在心裡反複推敲著,然後問她,“這點心你若是吃了,除去拉肚子外,可有彆的損傷?”

“倒是沒什麼大事,若是拉得狠了,要緩上好幾天。姑娘放心,奴婢知道分寸,必不會讓自己吃多。”

她明白沈青綠的意思,當下吃了兩塊。

才一入夜,芒子粉發作,她一連跑了好幾回茅房,一直折騰到大半夜,動靜不算小,驚動了李嬤嬤,李嬤嬤即刻報給謝氏。

下人們出了差池,身為主子當然要做些調整,然而這樣的調整沈青綠自己不會做,自有謝氏做主。

謝氏一指秋露,讓她暫時頂替夏蟬。

對此,起床之後沈青綠見換了人,隻問了一句,“夏蟬還會回來嗎?”

“當然。”謝氏感慨她念舊,看她的眼神越發的憐愛。

今日要去侯府做客,新衣還未做好,她換上的是玉流朱送的另一身桃色的新衣,還未好的額頭用同色的發帶遮擋著。

臨出門前,秋露取出一個瓷瓶,說是要給她的衣服上灑些花露。她看似隨手一推,整瓶花露一股腦全倒在秋露自己身上。

百合香的花露,聞起來很是怡人。

秋露怔了一下,隨即臉色變了變。

走在前麵的謝氏聽到動靜回過頭來,她連忙裝作無事的樣子,將瓷瓶藏進袖子裡。

一行人到了正院,與沈琳琅和玉流朱母女倆彙合。

謝氏一見玉流朱今日的衣服,不由得皺起眉來。

若按照以往來看,玉流朱逢見客出門必著紅衣,但今日卻和那日一樣,穿了一身綠衣不說,一應裝扮也極為清淡。

“棠兒,今日怎地穿這麼一身?”謝氏明著是問玉流朱,實則是問沈琳琅。

沈琳琅滿眼的無奈,因為她選的新衣新首飾,玉流朱一樣沒用上。出門的前一刻她還在勸,無奈玉流朱死活不肯。

這孩子怕是還忌諱著那個夢,打心眼裡不想嫁進侯府。

當她看到粉麵桃腮的沈青綠一身的桃紅,如春日裡開得最豔的花時,越發的不滿自己女兒的衣著打扮。

而玉流朱也在看沈青綠,爾後很快劃走,從秋露身上掠過。

勇毅侯府設宴請客,女主子們自是一早就開始忙活準備。

慕老夫人寧氏,出身名門望族,饒是上了年紀,那通身的氣度仍舊不凡。她已是府裡的老封君,光是坐鎮即可。

而她的兒媳江氏,也就是如今的勇毅侯夫人,才是府裡現在的當家主母。

沈琳琅與她們相熟,一進門就喚“老太太,映水”之類的親昵稱呼,請安的請安,問好的問好。

謝氏與寧氏見了禮,也坐在上位。

寧氏眯起眼來,看著隨後來給自己請安的玉流朱和沈青綠。

“老姐姐,這位就是你家阿離吧?”她當然認識玉流朱,指著沈青綠問謝氏、

謝氏擠出笑模樣來,“這孩子性情有些與常人不同,你們多擔待些。”

江映水聞言,認真看了沈青綠好幾眼,最後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這孩子和她母親長得真像。”

忽然她麵色一變,捂著鼻子,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侯夫人,您這是怎麼了?”玉流朱忙問,還聞了聞自己身上,“可是對什麼東西有忌諱?”

江映水想了想,道:“我……聞不得百合花的味道。”

這事除了她身邊的人,知道的人不多。

沈琳琅明顯不知,皺眉看向沈青綠那邊,畢竟那股子濃鬱的百合花香,但凡是鼻子通暢的人都能聞得到。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在看沈青綠。

沈青綠像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一副茫然木呆的模樣。

“阿離妹妹,你今日是不是用了百合花的花露?”玉流朱小聲問她。

她搖頭,指向旁邊臉色發白的秋露,“我沒有,你問她。”

秋露不敢與玉流朱對視,連聲告罪,“奴婢該死,奴婢不知道侯夫人聞不得百合花香,今日用了一些……”

玉流朱目光微變,不虞地睨了她一眼。

出門做客,卻犯了主家的忌諱,謝氏的臉色自然不太好看,冷冷地命令她,“你先回去。”

她無法,隻好走人。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寧氏打破僵局,笑著對謝氏道:“還是老姐姐有福氣,養了兩個如花似玉的孫女,看著都讓人心情暢快。”

謝氏立馬謙虛了幾句,麵色也好看了些。

寧氏又笑著對玉流朱和沈青綠道:“我們大人說話,你們應是覺得無趣,不如我讓人帶你們去園子裡逛逛。”

她一招手,進來一個體麵的丫環。

那丫環領著玉流朱和沈青綠出門,一路上儘職儘責地帶著她們逛園子。

侯府的園子,比玉府的大上不少,景致也更加雅致,饒是春風還未綠枝頭,亦是有許多可賞之處。

將近園子的儘頭,玉流朱對那丫環道:“我表妹應是渴了,勞煩你去給她取些茶來。”

那丫環不疑有他,趕緊去取茶。

沈青綠保持著天真懵懂的樣子,東看西看的,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當玉流朱對她說,讓她在這裡彆動,自己去前麵看看就回時,她沒有任何的回應。

玉流朱也不需要她的反應,告知完後走人。

她被孤仃仃地扔下,像是被人遺棄。

風過時吹動冬日裡還未掉光的枯葉,發出細碎的聲音,如同什麼人在哭泣。她先是抬頭望了望那殘留著不肯離開樹木的葉子,再看向玉流朱遠去的背影,唇角慢慢浮現一抹諷刺的弧度,然後緩緩起身跟了上去。

玉流朱輕車熟路,出了園子後,繞過一片竹林,停在一處幽靜的小院前。

她幾次想去叩開那緊閉的院門,始終猶猶豫豫,或許是害怕,或許是情怯,不停地徘徊著

忽然,她的麵前多了一個人。

那飄雪般的輕逸身姿,孤寒的背影,令人過目難忘,哪怕背身而立,沈青綠也一眼將之認出。

是那個九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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