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偷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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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處於東院,瑞安居離流芳小築不算遠。

主仆二人到時,喜鵲正勸說玉流朱試戴沈琳琅派人送去的首飾。首飾裝在精美的匣子裡,全是最新打造的,不拘是樣式還是用料皆是極好。

玉流朱對這些首飾興致缺缺,撥弄來撥弄去的,不知在想什麼。

“大姑娘,這些東西你是不喜歡嗎?”喜鵲有些納悶,總覺得她近幾日不太對勁。

她將一支鑲嵌著紅寶石的簪子拿起又放下,最終還是沒有試戴。

聽到夏蟬替沈青綠在外麵通傳的聲音時,她秀美的眉頭一皺。

“她們來做什麼?”喜鵲感知到她對沈青綠的不喜,對沈青綠自然也沒什麼好臉。

但是人都來了,自然不好擋在外麵。

夏蟬一進來,就將那未動過的包袱呈上,並傳達沈青綠的意思,“先前大姑娘送了兩身衣裳給表姑娘,表姑娘心裡記著大姑娘的好。巧的是,大姑奶奶給表姑娘做的這身衣裳,也是紅色,表姑娘便想著還大姑娘這份情。”

若是以前,玉流朱必是不會收下的,但如今她記著前世裡玉晴雪對自己的好,猶豫一二後,道:“表妹有心了。”

喜鵲有些意外她沒有拒絕,卻還是遵著她的意思將東西收下,一轉頭看到沈青綠盯著那匣首飾,臉色微微一變,忙將那匣子合上,然後找個地方放好。

沈青綠木木呆呆的,仿佛看不出她動作中的深意。

她自顧地忙活著,將那包袱打開,隻看了一眼便是皺眉。

衣服的料子是不錯,但樣式實在是不時興,瞧著像好幾前年的舊式。還因為趕工急,除去襟口袖口有小片繡花外,再無其他的添綴。而且不曉得熏了什麼香,味道有些怪,她湊近聞了聞,眉頭皺得更緊。

這樣的衣服她都看不上,何況是玉流朱。

玉流朱道:“先放著吧,我有空再試。”

沈青綠已知衣服的全貌,暗忖著如果真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一時半刻的應該看不出來。

燙手的山芋已送出去,她靜觀其變即可。

變故發生在大半夜,聽說是喜鵲夜裡發熱起疹,有個年歲大的婆子一眼就斷定是出水痘,一時驚動好些人。

大夫上門後沒多久,喜鵲就被送去了莊子,與她一道被送走的,還有同屋住的幾個丫環。

“幸好發現及時,應該沒有傳染出去。”沈琳琅一大清早來請安時和謝氏說起此事,一臉的心有餘悸,還有幾分慶幸,“好在棠兒出過痘,倒是不怕。”

沈青綠乖巧地坐在一旁,似懂非懂的樣子,“我昨天送衣服給棠兒表姐時,那個喜鵲還好好的,怎麼就病了?”

“什麼衣服?”沈琳琅忙問。

“紅色的衣服。”沈青綠答非所問。

謝氏轉而看向夏蟬,夏蟬趕緊將事情說了一遍。

“姑娘記著大姑娘的人情,連包袱都沒打開就急著給大姑娘送去。”

“你這孩子,倒是有心。”沈琳琅感慨著,看沈青綠的目光中更是多了幾分憐憫。

謝氏不知為何,卻是心頭一跳。

恰在這時,玉流朱來了。

沈青綠像是很失望的樣子,問她,“我給你的衣服你怎麼沒穿?”

玉流朱回道:“秦媽媽方才將衣服取走,說是要幫著改一改。”

“你的衣服我能穿,我的衣服你為什麼不合適?”沈青綠小臉垮著,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你是不是不喜歡?”

她這般模樣,就像個急著和人分享東西,又不受小夥伴待見的孩子。

玉流朱越看越不舒服,隻能解釋道:“我還沒有試,不知道合不合適,秦媽媽說要改,我就讓她拿走了。”

謝氏聞言,心頭跳得越發厲害。

等到沈琳琅和玉流朱母女倆一走,她便讓沈青綠練字,而她自己則帶著李嬤嬤出去。

她們自是沒有看到,那扇未合的窗後,站著那原本應該正在練字的人。

深沉、冷靜、暗藏鋒芒,如一把正要出鞘的劍,因為即將到來的殺戮而發出嗚咽聲。

這是夏蟬此時對沈青綠的感覺。

“姑娘,你在難過嗎?”

沈青綠扯了扯嘴角,漆黑的瞳仁中不掩譏誚。

當緊閉的門被人從外麵推來時,涼風從一下子灌進來,將火盆中的帶著火星子的灰燼吹得四散。火盆內的衣服已快燃燒殆儘,殘存的紅色亦如火般醒目。

“娘,您……您怎麼來了?”玉晴雪一抬頭,對上謝氏陰沉的臉,也跟著變了臉,示意秦媽媽出去。

“你在燒什麼東西?”謝氏一步步走近,問道。

玉晴雪垂著眼,裝作哀傷的樣子,道:“以前的一件衣服,好些年不穿了,沒想到被蟲子咬了。我瞧著傷心,便把它給燒了,眼不見為淨。”

謝氏沒有繼續問,反而說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時家裡拮據,一文錢都恨不得掰成兩瓣花。你大哥在學堂上學,日日要出門,大冷的天,若不添件新的棉衣,怕是都挨不過去。我咬緊牙關,硬是東拚西湊擠出銀錢來,給他置辦了一件體麵的新衣。

有一日下大雪,你大哥冒著風雪歸家,衣服被雪給浸濕。為了不耽擱他第二天穿去上學,我夜裡把衣服架在火盆上烘,誰知出去取些炭的工夫,那衣服竟然掉進火盆裡燒出個大窟窿。”

說到這,她定定地看著玉晴雪,眼神中滿是失望。

玉晴雪咬著唇,不看她,也不說話。

良久,她幽幽一聲歎息。

“你打小掐尖要強,事事都不讓著你大哥,但凡是吃的用的不能短一點,若是覺得吃了虧,必是要討回來。”

“娘,你到底想說什麼?當年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

謝氏越發的失望,失望變成沉痛。

她早年守寡,丈夫去世時兒子九歲,女兒四歲。

女兒年幼,那時成日成夜的哭著喊著要找父親。她心疼女兒年紀那麼小就失去父親的庇護,由不得更為偏疼些。然而兒子才是家裡的支柱,是她們母女倆的希望與寄托,所以明麵上家裡的東西隻能緊著兒子來。

“你的衣服都是我洗的,你那寢衣沾了灰,我能猜不到嗎?”

“娘,這些事我都不記得了,你和我說這些作甚?”玉晴雪掐著掌心,事實上她壓根沒有忘記,且記得清清楚楚。

她記得自己因為沒有體麵的新衣服,一整個冬天都沒怎麼出門子,沒少讓附近的幾個同齡人嘲笑。

而那些難堪,誰也幫不了她!

火盆裡的火繼續燒著,將殘存的紅一點點吞噬。

整個屋子裡彌漫著古怪的氣味,讓人不適。

謝氏歎著氣,“晴雪,阿離就算不是你生的,也是你的親侄女,你……”

“娘,您看看我,我是您的親生女兒,我這輩子都毀了。您若是不信我,不幫我,我就隻能去死了。”

說罷,玉晴雪一頭要往桌角撞去。

謝氏一把將她扯住,目光中全是痛苦與掙紮,“你這麼做是想剮我的心嗎?晴雪,娘答應你的事,娘一定會做到。棠兒的親事定下後,娘就去給你大哥大嫂認錯。”

“娘!”她大哭出聲,撲進謝氏懷中。

母女二人抱頭痛哭,一室的悲傷。

不知過了多久,謝氏擦著眼淚出來,李嬤嬤緊緊跟上。而秦媽媽,則在聽到裡麵傳來一聲不小的響動後,以最快的速度進屋。

靜心院的外麵,越發的靜寂。

誰也沒有看到,沈青綠和夏蟬從屋後繞出來,沒多會兒就消失在院門外。

主仆二人走去老遠,直到假山為遮,高木為擋時才停下。

“姑娘……”夏蟬驚愕著,顯然還沒有從之前在窗下偷聽到的秘密中回過神來。

沈青綠看著她,無比的平靜,“你應該都聽到了吧?”

她下意識點頭。

“夏蟬,你一定要幫我。”

“姑娘,奴婢……”

沈青綠拉起她的手,幽漆的眼睛如一張巨大的黑網,讓她無處可逃,“你幫我,也是在幫你,玉家的表姑娘很多事都做不了,隻有玉家真正的大姑娘,才能幫你找到你妹妹。”

她像是受到極致的蠱惑,震撼著,心動著,看著眼前豔若桃李的少女,腦海中反複回蕩著一句話:這才是真正的玉家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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