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河轉頭看向尤用。
語氣緩和下來:“軍師,說說你的全盤計劃吧。”
尤用胸有成竹地一笑,道:“大王,這二十萬兩白銀,並非全都給韓定國。此人雖是主帥,但朝廷派兵,向來會遣一名監軍隨行。這監軍,多為宮中宦官,最是貪婪。”
“所以,我的意思是,十萬兩給韓定國,另外十萬兩,給那位我們素未謀麵的監軍大人。雙管齊下,方能萬無一失。”
“至於柳芊芊姑娘……”
尤用的目光落在柳芊芊身上。
眼神中沒有絲毫欲望,隻有棋子落盤的冷靜。
“她,並非是送給韓定國的。”
“哦?”
宋河眉毛一挑。
尤用緩緩道:“韓定國一介武夫,縱然好色,也不足以讓他為我們冒天大的風險。”“真正能決定我們命運的,不在琅琊,而在京城!”
“柳芊芊姑娘這份大禮,是為當朝宰相,魏玉道準備的!”
“魏相權傾朝野,又是文官之首,素來看不起我們這些草莽出身的武人。”
“但據聞在其嫡子魏不器被趙鋒所殺後,魏玉道雖然子嗣還有不少,但卻開始了頻繁納妾,尤其鐘愛江南女子。”“隻要能將柳姑娘送到他的床上,讓他吹吹枕邊風。我們招安一事,便再無阻礙!”
書房內,一片寂靜。
宋河與吳步義對視一眼。
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震驚與……欽佩。
好一個尤用!
好一招暗渡陳倉,直搗黃龍!
他們隻想著如何擺平眼前的韓定國。
而尤用的目光,卻早已越過東海,越過琅琊,落在了千裡之外的朝堂中樞!
這才是真正的謀士!
宋河緩緩站起身,走到柳芊芊麵前。
“你可願意?”
他淡淡地問道。
柳芊芊再次斂衽一禮。
聲音如黃鶯出穀,清脆悅耳。
卻帶著一絲無法掙脫的宿命感。
“芊芊一介風塵女子,蒲柳之姿,能為大王霸業儘一份綿薄之力,是芊芊的福分。”
“很好。”
宋河點了點頭。
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真正的笑容。
他轉過身。
看著自己的左膀右臂,意氣風發地一揮手。
開口道:“備好金銀,備好美人!三日之後便去琅琊,迎接王師!”
“勞煩軍師親自去一趟了!”
尤用聞言,微微躬身:“願為主公效勞!”
閩中郡。
自趙鋒下令繼續前進,九江鐵蹄踏破山川疊嶂!
至今,又過了五日。
這五日,對整個閩中而言。
是比凜冬更酷寒,比深秋更肅殺的五日。
堪稱是哀鴻遍野,千裡無雞鳴。
昔日山清水秀的村寨,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和一地焦土。
濃煙散去,經久不息的灰燼隨風飄散。
落在山間、田野、道路上。
遠遠望去,竟像是下了一場永不消融的灰白色的雪。
行人於二三裡外,望之如積雪。
觸之,卻是徹骨的冰寒與死亡的氣息。
因為那不是積雪,是骨灰!
這五日。
趙鋒、張豹、李虎三路大軍。
以一種近乎瘋狂的效率,連屠十一城!
所謂的城,有時是塢堡,有時是寨子。
有時,隻是數百人聚居的村落。
但無論大小,隻要敢於抵抗,或是敢於藏匿,下場便隻有一個。
屠!
躲進深山老林?
那便放火燒山!
烈焰焚天,滾滾濃煙遮蔽了日月。
無數生靈在火海中哀嚎,最終化為灰燼。
這種不留任何餘地的趕儘殺絕。
讓所有心存僥幸的閩中土著,徹底膽寒。
算上最開始的冶城、鉛山、汕城。
趙鋒的軍隊踏入閩中郡。
短短半月,竟然連屠十四城!
消息傳出,天下皆驚!
無數人都在猜測,這個從九江崛起的梟雄。
究竟是瘋了,還是已經擁有了足以藐視天下輿論的絕對力量!
而這十四座城池化為的焦土與白骨。
也終於壓垮了閩中其餘部落氏族最後的脊梁。
他們,怕了!
是那種深入骨髓,連靈魂都在顫栗的恐懼!
人屠趙鋒,名不虛傳!
……
南平城。
這裡是趙鋒大軍新的駐地。
城內已經被肅清。
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但秩序井然。
城樓之上。
趙鋒負手而立,身披玄甲,目光遙望著南方。
繼續行軍後,下一站便是龍岩。
隻要拿下龍岩。
整個閩中郡的南部,便再無任何成建製的抵抗力量。
他的身後。
親衛趙大牛如一尊鐵塔,沉默地矗立著。
“主公。”
趙大牛沉聲開口,打破了寂靜。
“說。”
趙鋒的目光沒有移開,聲音平淡無波。
“城外,來了五六十個野人,自稱是閩中餘下三十二個氏族部落的首領。”
“他們說,是來投降的。”
趙大牛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
這些天,他親眼見證了閩中人的頑抗與狡詐,也親手砍下了無數顆頭顱。
對於這些直到刀架在脖子上才肯低頭的家夥,他沒有半分好感。
“哦?”
趙鋒終於轉過身。
眉毛微微一挑,似乎有了一絲興趣。
他看著趙大牛,問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帶了什麼?”
趙大牛愣了一下,隨即如實回答:“回主公,他們帶了各部落的人口名冊、田畝圖冊,還有一份聯名的降書。除此之外……什麼都沒帶。”
什麼都沒帶。
沒有獻上兵器,沒有送來金銀牛馬作為賠罪,甚至連幾個像樣的禮物都沒有。
他們隻是帶來了幾卷竹簡和獸皮。
仿佛不是來投降,而是來走個形式的。
趙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重新轉過身去,目光再次投向了南方的天際。
隻淡淡地吐出了四個字。
“不見,趕走。要是聒噪,便挑個最歡的殺了立威!”
“是!”
趙大牛沒有任何猶豫。
抱拳領命。
轉身大步流星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