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蒙蒙亮。
沉重的城門發出“嘎吱”的巨響,緩緩開啟。
一支黑色的洪流,從邾城內奔湧而出。
旌旗獵獵,刀槍如林。
數萬大軍的腳步聲彙聚在一起。
如同沉悶的雷鳴,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顫抖。
城牆之上。
李辰身披甲胄,手按著城垛,靜靜地佇立著。
他的身後,是同樣被委以守城重任的幾名校尉。
一夜之間,他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一個衝鋒陷陣的軍侯。
一躍成為了鎮守一郡首府的大將。
這份信任,重如泰山。
看著那道在萬軍簇擁下,漸行漸遠的身影,李辰的眼神無比堅定。
他攥緊了懷中那個小小的錦囊。
主公,您放心。
城在,李辰在!
大軍一路向南,煙塵滾滾。
趙鋒並未急於奔赴某一城。
而是在一處開闊地帶停下,召集眾將。
一張巨大的軍事地圖在地上鋪開。
趙鋒的馬鞭。
在地圖上輕輕劃過,點在了六個位置上。
衡陽、常寧、攸縣、六安、茶陵、耒陽。
這便是衡山郡剩下的六座城池。
“衡山郡六城,互為犄角,若一座一座去打,耗時費力,還可能被其餘城池的援軍所擾。”
趙鋒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意,兵分六路,同時開花!”
此言一出,堂下眾將皆是精神一振。
分兵六路!
這是何等的氣魄!
要知道,分兵乃是兵家大忌。
稍有不慎,便會被人逐個擊破。
但此刻,卻無人提出異議。
因為他們相信主公!
趙鋒的目光掃過眾人,開始點將。
“王伯約!”
“末將在!”
“命你領兵一萬,攜降將吳匡,攻打衡陽!”
“孫城!”
“末將在!”
“命你領兵一萬,攜降將劉閔,攻打常寧!”
“鄭茂!”
“末將在!”
鄭茂大步出列,聲如洪鐘。
臉上哪還有半分在馬廄時的委屈,全是昂揚的戰意。
“命你領兵一萬,攜降將周通,攻打攸縣!”
“淩倉!”
“末……”
被點到名字的淩倉下意識地應了一聲,隨即猛地一愣。
環顧四周,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周圍的將校們,也都投來了詫異的目光。
淩倉是誰?
他本是李辰麾下的一名半侯,掌兵五百。
因為在攻打邾城時,第一個登上城頭。
是為先登!
於是被連升三級,提拔為校尉。
可校尉。
在今天這個場合,也隻能站在後排。
前麵,王伯約、孫城、鄭茂,哪個不是獨當一麵的大將?
現在。
主公竟然直接點他的名,與這幾位將軍並列?
“淩倉!”
趙鋒的聲音加重了幾分。
淩倉一個激靈,魂魄仿佛才歸了位。
連滾帶爬地衝出隊列,單膝跪地。
“末……末將在!”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和緊張,都變了調。
趙鋒看著他,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命你領兵一萬,攜降將張顯,攻打六安!”
轟!
這話如同一塊巨石砸入平靜的湖麵。
在所有中下級軍官的心裡,掀起了滔天巨浪。
領兵一萬!
獨領一軍,攻打一城!
這是多少將士夢寐以求的榮耀!
淩倉整個人都懵了。
他跪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甚至忘了領命。
旁邊一個相熟的校尉,連忙用腳輕輕踢了踢他。
淩倉這才反應過來,激動得渾身顫抖,以頭搶地。
“末將……末將領命!謝主公……謝主公天恩!”
趙鋒微微點頭,目光轉向地圖的另外兩處。
“茶陵,我親自去取!”
“至於最南邊的耒陽……”
趙鋒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已經傳信給李虎,命他從已拿下的上黨郡出兵,南北夾擊,與我們同時動手!”
眾將聞言,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主公早有全盤謀劃!
以上黨郡的兵力,牽製最南邊的耒陽。
再用降將勸降,減少攻城傷亡。
主力兵分四路,同時壓上!
主公親率中軍,坐鎮茶陵,隨時可以策應四方!
一環扣一環,天衣無縫!
“此戰,我隻要一個字,快!”
趙鋒的馬鞭,重重地敲在地圖上。
“五日之內,我要衡山郡所有的城頭上,都換上我趙字的大旗!”
“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
眾將齊聲怒吼,熱血沸騰。
“好!各部領命,即刻出發!”
“喏!”
王伯約、孫城、鄭茂、淩倉四人。
各自領了將令,帶著麾下降將,奔赴自己的軍隊。
很快,龐大的軍隊分成了數股洪流。
朝著不同的方向,奔騰而去。
原地,隻剩下趙鋒親率的一萬中軍。
看著那幾路遠去的煙塵,趙大牛撓了撓頭。
湊到趙鋒身邊,甕聲甕氣地說道:“主公,那個叫淩倉的……行嗎?俺看他剛才那慫樣,話都說不明白了。”
趙鋒笑了笑,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一旁的夏侯昱。
夏侯昱搖著羽扇,眯著眼笑道:“大牛統領,這你就有所不知了。”
“主公此舉,妙就妙在這個‘行不行’上。”
“淩倉,一介半侯,因先登之功,連升三級,如今更是被委以重任,獨領一軍。這消息傳出去,三軍將士會怎麼想?”
趙大牛想了想,眼睛一亮。
“他們會覺得,隻要肯賣命,俺也能當將軍!”
“然也!”
夏侯昱撫掌一笑,“主公要的,不是淩倉一定能打下六安。而是要讓全軍上下所有人都看到,在主公麾下,不看出身,不看資曆,隻看軍功!”
“一個活生生的淩倉,勝過萬兩黃金的賞賜!這叫千金買馬骨!”
趙鋒勒轉馬頭,看著遠方茶陵城的方向,聲音平淡。
“走吧,我們也該動身了。”
“至於淩倉……”
“我信我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