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開拔,煙塵漫天。
趙鋒騎在馬上,身姿挺拔,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前方。
他身後,趙大牛騎著馬,亦步亦趨地跟著。
臉上的表情卻有些複雜。
像是想問什麼,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憋了半天。
他終於還是催馬上前,與趙鋒並行。
“主公……”
趙大牛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不解,“昨夜,李傕……自儘了。”
李傕,陳廣麾守城將軍。
也是這次投降的六萬大軍中,抵抗最激烈,給趙鋒造成麻煩最大的人。
隻是趙鋒聽了,臉上卻沒有絲毫波瀾。
他當然知道李傕死了。
因為,就是他讓李傕死的。
三日前,他當著數萬降兵的麵。
許諾願歸家者,發放安家費,就地解散。
這番話,是說給那些普通士卒聽的,是為了收攏軍心。
讓他們看到希望,看到活路。
但這個承諾,從來就不包括李傕這種級彆的人物。
雖然趙鋒也曾在攻城後。
就第一時間。
對李傕承諾過不降也放他卸甲歸田。
但真得放一個在軍中威望極高,又對自己心懷芥蒂的將領歸鄉?
那不叫信義,那叫愚蠢。
是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說說而已!
所以,就在前天夜裡,陳燕婉死後不久。
夏侯昱便提著那個裝著毒茶的紫砂茶壺,悄無聲息地去了李傕的營帳。
夏侯昱帶去了趙鋒的兩個選擇。
一,真心歸降,為趙鋒效力,他日封侯拜將,不在話下。
二,卸甲歸田。
李傕選擇了後者。
於是,夏侯昱便將那壺“餞行茶”留了下來。
李傕一生征戰,為人孤高。
不疑有他,一飲而儘。
陳燕婉精心準備的毒茶。
最終沒有毒死她的仇人,卻送了最忠誠於他父親的將軍歸西。
倒也算造化弄人!
見趙鋒不說話。
趙大牛又補充道:“不止李傕。還有……還有兩個人也死了。”
他撓了撓頭,語氣更加困惑。
“一個是何家的何致遠,就是跟陳顯平一起開城門的那個。聽說昨晚在自家府裡,被一群蒙麵人闖進去給砍死了,腦袋都剁成了八塊,何家的人愣是沒敢攔。”
“還有一個……是邾城外一個村子,昨晚走了水,一家農戶被燒得乾乾淨淨。府衙的人去查,說是……在廢墟裡找到了半塊玉佩,據說陳顯平也有半塊,府衙的人覺得蹊蹺這才上報!死得那人,名叫陳賜。”
趙大牛說完,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趙鋒的臉色。
這幾件事。
接二連三地發生,處處透著詭異。
尤其是何致遠。
世家何氏。
開城功臣。
怎麼說死就死了?
還是死在家裡,被人闖入活活打死!
趙鋒終於開口,語氣平淡。
“死了,就死了吧。”
他當然也知道。
因為,這兩件事,同樣是他安排的。
陳顯平、何致遠。
這兩個帶路黨,雖然幫他輕而易舉的拿下了邾城。
但也因此,遭到了整個衡山郡。
尤其是邾城那些世家望族的切齒痛恨。
趙鋒抄了那些世家九成的家產,連他們視若性命的百年藏書都搬空了,這已經將他們逼到了絕望的邊緣。
人一旦絕望,什麼事都乾得出來。
趙鋒不希望自己大軍開拔之後,留給李辰一個爛攤子,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桶。
所以,他需要給那些絕望的世家一個發泄的出口。
陳顯平已死。
何致遠,也要死!
他的死,能讓那些世家覺得大仇得報,出了口惡氣。
能讓他們看到趙鋒並非完全不講“道理”,並非要將他們趕儘殺絕。
一條人命,換來邾城的安穩,換來李辰能站穩腳跟。
這筆買賣,在趙鋒看來,很值。
至於陳顯平那個被藏在鄉下的私生子……
趙鋒的眼神冷了幾分。
斬草,就要除根。
他從不做給敵人留下翻盤機會的蠢事。
聽說那戶收養私生子的農戶,當年還救過陳顯平的命。
可惜。
這世道,好心未必有好報。
趙鋒的目光越過連綿的丘陵,望向遙遠的茶陵城方向。
隨著李傕、何致遠、陳賜等人的死亡。
盤踞在衡山郡百年的陳家勢力。
連同那些潛在的威脅,都被連根拔起。
如今的邾城,就像一張白紙。
可以任由他和他的人,在上麵畫出最新最美的圖畫。
趙大牛看著主公那深邃如海的側臉。
心中那點疑惑,漸漸被一種莫名的敬畏所取代。
他好像……有點明白了。
這些看似毫不相乾的死亡背後,都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操控著一切。
而這隻手的主人。
就是他眼前這位同村出來的主公。
他殺人。
從來不憑喜好,也不因憤怒。
每一次出手,都像是在棋盤上落下的一子。
冷靜、精準,帶著不容置疑的目的。
趙大牛打了個寒顫,再也不敢多問。
他隻是默默地跟在趙鋒身後,心中暗下決心。
以後,主公指哪,他就打哪。
主公讓他殺誰,他就殺誰。
至於為什麼……
那不是他該想的事。
他隻要知道,跟著主公。
有肉吃,有仗打,就夠了!
趙鋒感受到了身後趙大牛的情緒變化,嘴角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