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邾城的天,徹底晴了。
城中秩序井然。
百姓們臉上的惶恐不安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違的安定。
街頭巷尾,談論最多的。
不再是哪家世家又強搶了民女。
而是太守府新頒布的“計口授田”和“以工代賑”的政令。
那些被世家強取豪奪的田地,如今都收歸府衙。
重新分給了無地、少地的百姓。
城中百廢待興,處處都需要人手修繕。
府衙張榜招工,管飯還發錢。
短短三日。
整個邾城便煥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勃勃生機。
而城外的大營,更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三日前,趙鋒帶來的一萬五千精銳,如今已擴充至六萬之眾!
那六萬多投降的陳廣舊部,趙鋒並未全部收編。
他下令,願歸家為農者,發放一筆安家費,就地解散。
此令一出,軍心大定。
最終,經過層層篩選,剔除了老弱病殘和心誌不堅者。
留下了四萬五千名身強力壯的青壯,正式編入趙鋒麾下。
太守府,正堂。
巨大的沙盤前,趙鋒目光如炬,掃過堂下站得滿滿當當的將領。
“諸位!”
他沉聲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邾城已定,但衡山郡尚有六城未下!我意,明日一早,大軍開拔!”
堂下眾將,眼中瞬間燃起熊熊戰意。
趙鋒的手指,在沙盤上重重點下。
“我將親率五萬大軍,並攜吳匡等五名降將,兵發其餘六城!有他們出麵勸降,可免去我軍許多傷亡。”
“此戰,我要快!要以雷霆之勢,一舉拿下整個衡山郡!”
眾將聞言,皆是熱血沸騰。
齊聲應諾:“願隨主公,蕩平衡山!”
趙鋒微微頷首。
目光轉向了隊列中一個略顯年輕,皮膚黝黑的將領。
“李辰!”
被點到名字的李辰,猛地一怔。
隨即一個激靈,大步出列。
“末將在!”
“我走之後,邾城防務,便交由你全權負責!”
此言一出,滿堂皆靜。
無數道目光,羨慕、嫉妒、驚訝,齊刷刷地落在了李辰身上。
李辰自己也懵了,他張了張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守城大將!
這可是鎮守一方的重任!
他李辰,不過是當初最早跟隨主公的五十名屯兵之一。
雖然作戰勇猛,但如何擔得起這般重任?
當初攻城,主公命他和王伯約、孫城分攻三門。
他隻是運氣好,手下弟兄用命,第一個鑿穿了城門,這才僥幸立下首功。
李辰以為最多得些錢糧賞賜,升個一兩級官職。
卻萬萬沒想到,主公竟會將這新得的郡城,交到他的手上!
“主公!”
李辰的眼眶瞬間就紅了,聲音都帶著顫音,“末將……末將何德何能……”
“我讓你守,你便守得!”
趙鋒的語氣不容置疑,“當日攻城,四路大軍,你部第一個破城,此為首功!我趙鋒麾下,不看資曆,隻看功勞!”
“這邾城,是你打下來的,自然由你來守!”
李辰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激動,“噗通”一聲單膝跪地。
右手握拳,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胸甲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末將李辰!願為主公,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看著他那副激動得快要哭出來的樣子,趙鋒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就在這時,一直侍立在旁的夏侯昱。
邁著四方步,笑眯眯地走了出來。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錦囊,遞到李辰麵前。
“李將軍,此乃主公所賜。”
夏侯昱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主公有令,此錦囊,須等大軍離城之後,方可打開。切記,切記。”
李辰鄭重地接過錦囊,緊緊攥在手心,再次叩首。
“末將領命!”
……
是夜。
後堂臥房內,燭火搖曳。
陳燕婉靜靜地坐在梳妝台前,銅鏡裡映出一張絕美卻毫無血色的臉。
她看著桌上那把精致的紫砂茶壺。
眼神空洞,仿佛靈魂都已被抽離。
壺裡,是她準備了許久的毒茶。
明日,趙鋒就要率大軍離開了。
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一旦讓他離開邾城。
天高海闊。
她將再無可能手刃仇人。
父親的慘死,叔父的頭顱,還有整個陳家……
小弟陳慶諒、小妹陳羽昕
一幕幕血淋淋的畫麵,在她腦海中反複回放。
仇恨。
時刻啃噬著她的五臟六腑。
她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隻要……隻要他喝下這杯茶……
一切就都結束了。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伸出手,握住了那冰冷的壺柄。
哢吱——
身後,臥房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
陳燕婉渾身一僵。
她甚至不用回頭。
就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讓她又恨又怕的氣息。
趙鋒處理完軍務,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