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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 11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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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五年前的大虞內憂外患,死了多少英雄豪傑,陛下從蜀州領著一幫子歲數不超過二十的孩子軍,一麵抵禦外敵,一麵平息內戰,麾下將士戰死之時,有人食不果腹,有人衣不蔽體。

他們以命博來的和平,到頭來全肥了這幫子富商。

小娘子被金玉養出來的臉上,寫滿了施舍,宋允執頭一次感受到了富商的萬惡,尚未去計較後果身子已先湊過去,迎上小娘子水靈靈的眼眸,涼薄的揚了揚唇,“好啊。”

把她錢家從大虞百姓身上所壓榨得來的一切,如數奉上。

她願意?

青年眼眸內一瞬間爆發出來的攻擊,來得尖銳壓迫,讓錢銅不自覺地往後仰去,意外地看著他。

她說錯話了?

他一個親人都沒了?

可他也不至於恨不得吞了自己。

察覺她眸子裡的變化與懷疑,宋允執及時清醒過來,慢慢回直身子。

強龍難壓地頭蛇,他的目的任重而道遠。

他讀了十幾年的聖賢書,並非長了一顆榆木腦袋,萬千計謀藏於心底,知道此時哪個對自己更有利,若能博得她的信任,犧牲自己又如何,想通了一切,他眼尾壓低,輕輕掃在小娘子的臉上,低聲道:“親戚較多,母舅一族人丁興旺,我怕七娘子舍不得。”

青年的眉眼帶俏,凝過來的眼眸裡攜著秋風般淡淡的哀傷,把‘酸楚’二字演繹地七分入木。

錢銅愣住了。

她想她大抵明白戲曲裡那些一見公子誤終身的橋段,並非空口無憑,若是他昨夜擺出這麼一張臉,她又如何下得去手。

經曆了十幾年的戰亂,窮苦百姓再興旺又能有多少人。

她救濟得起,伸出兩根手指頭,保證道:“信我,說了給就會給,一言九鼎,絕不騙你。”

宋允執收回視線,繼續記賬,低下頭時他道:“我信。”

錢銅:

他嗓音低而緩,讓他唇角的淺淺笑意看上去像是故意在戲謔她,心坎突然被貓兒撓了一下,癢的她有些坐立不安。

金錢的逼迫之下,公子的態度到底轉變了。

感受到了金錢的萬能,錢銅數錢的手越來越快,與扶茵交代,“沒帶銀子的,跟著人去府上取,帳都記上,誰收回來的按老規矩提成。”

錢家的小廝早就候在了門外等待差遣,待債主一出去,活像一塊狗皮膏藥跟在身後,甩也甩不掉。

一場訂婚宴,被攪成了一鍋粥,即便崔夫人強顏歡笑想要繼續,知州夫人也沒了心情,應付幾句後草草結束,帶著藍小公子回了知州府。

崔夫人氣得不輕,她就知道錢家那個死丫頭不是個好東西,滿腦子的鬼主意,從不會讓人占到她半分便宜。掃了一圈沒見到人,問丫鬟,“她人呢?”

丫鬟回道:“錢七娘子去了大奶奶院子。”

崔夫人冷笑,知州夫人已走,嘴上便沒了顧忌,“但凡沾上他錢家,就沒有一件好事,真是晦氣,整日要死不活的給誰看?真要爭一口氣,何不一把剪子了結了,我還敬她英勇”

——

錢銅收完賬便去了崔家大奶奶的院子。

上回過來是半年前。

還記得大娘子當初大婚,她隨娘家人一道來送親,院子乾淨明亮,掛滿了紅綢燈籠,崔家大公子一身喜服手裡牽著同心結,一路領著新娘子進了洞房,麵對來鬨洞房的眾人,他將新娘子護在身後,舍不得讓人捉弄半分。

那時候的大娘子,連她都心生羨慕。

五年過去,物非人也非。

曾經熱鬨的院子變得冷清,蒙了一層散不儘的陰霾,一路過來,沒看到一個伺候的丫鬟婆子,到門口了,才見一位婢女從屋裡匆匆出來,手中拿著剛倒完湯藥的瓦罐。

“春柳。”錢銅喚她。

婢女是大娘子從錢家帶回來的,錢銅自小便認識。

春柳一愣,滿臉驚喜,“七娘子可算來了。”

錢銅聽說大姐姐又病了,問道:“阿姐怎麼樣了?”

春柳麵上的笑容一瞬散去,黯然地搖了搖頭,“剛喝了藥,人醒著,七娘子進去瞧瞧吧。”

前不久錢銅特意托人在外找了個有名的大夫,專門來替大娘子醫治,回來稟報時說她的身子已大好。

不知怎麼又喝上藥了。

錢銅一踏進屋,便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藥味,一看屋內的窗戶關得死死的,藥味兒散不去,全悶在了裡麵,聞久了人的精神勁都沒了。

“不是說了嗎,窗扇要敞開,怎麼關得如此嚴實?”

春柳跟在她身後,回稟道:“崔夫人說大奶奶身子弱,吹不得風,若得了病,又得花錢去請大夫。”

花錢?崔六娘子定個親,院子裡鋪張成那樣,隨便一桌菜肴都能請幾個好點的大夫。

她不是怕花錢,是覺得錢家的大娘子是個累贅,拖累了她崔家,錢銅氣道:“她懂什麼,她是大夫嗎?把窗扇都撐開”

大娘子剛喝完藥,歪在榻上,聽見外間傳進來的聲音,便知道是誰來了,忙理了理鬢邊的發絲,打起精神來。

很快跟前的珠簾從外拂開,一道淺綠色的人影鑽進來,半年不見,她還是那個鮮活的小娘子,滿臉朝氣,眼眸裡的果斷和乾脆,與老祖宗越來越像了。

大娘子笑道:“銅兒來了。”

錢銅愣了愣,看著躺在床上臉色憔悴,瘦成皮包骨的婦人,心口酸得發疼,忍不住問,“你怎麼把日子過成了這樣?”

大娘子嘴裡全是苦苦的藥味,不太願意多說話,淒然一笑,“我也想知道。”

在錢家時,她的身子骨挺好,還能爬上樹給幾個妹妹摘櫻桃吃,進了一趟崔家,便成了久臥床榻的病人,怎麼都治不好了。

錢銅立在珠簾處,沒進去,問大娘子:“姐夫呢?”

大娘子垂目道:“他忙。”

是挺忙,忙著去和他的妾室帶孩子,該說的話錢銅已不隻一次與大娘子說了,但這回她不是來安慰她的,直言道:“他不愛你了,阿姐。”

真相雖然紮心,可她也不能一直愚弄自己。

兩人是有過一段美好的感情,那又如何,人心都會變,曾在人前處處護著她的崔家大公子也不列外。

然而大娘子似是沒聽見她說什麼一般,神色平靜,岔開話反問道:“聽說銅兒找了個姑爺?”

錢銅不語。

大娘子笑道:“能過銅兒的眼,定是人中龍鳳。”

錢銅依舊不搭她的話,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越來越紅。

她這副模樣,大娘子沒有了辦法,垂下頭去,自嘲道:“大姐姐曾經還勸你不要輕易放棄,險些助你私逃,幸虧最後沒成,不然我得造多大的孽,如今再瞧瞧,我自己活成了笑話”

錢銅啞聲道:“你從來不是笑話。”

大娘子不語。

錢銅不喜歡參與彆人的婚姻,因她無法共情,給不了建議,可跟前的這個人是她的大姐姐,錢銅必須得替她做出決斷,“阿姐,和離吧。”

大娘子也很詫異她今日的態度,“銅兒,我的事不用你”

“我不能不管。”錢銅脾氣突然上來,沉聲打斷道:“崔家保不住了,你得跟我回家。”

大娘子愣住。

“我已找人寫好了,你找他畫個押,崔錢兩家的聯姻也算好聚好散。”不顧大娘子的震驚,錢銅從袖筒內拿出了寫好的和離書遞給她。

大娘子沒接,更在意她說的另外一件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正色問:“到底怎麼了?”

婚姻之事本為結兩姓之好,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兩家若是鬨翻了,那個為了家族聯姻的人會是什麼後果。錢銅同情她,但她也無能為力,“阿姐,崔家犯了大忌。”

大娘子與崔家大公子的關係走到今日,錢銅都不知道是該憎恨還是該慶幸。

恨崔大公子把好好的人磋磨得不成人樣。

慶幸他們沒有生下孩子,他不愛她了,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絆住她離開,錢銅道:“阿姐應該知道,錢崔兩家今非昔比,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崔家自以為攀上了知州,卻不知已自行斷了後路,樸家從不是寬厚大度之人。”

大娘子還在發愣。

錢銅輕拉開她的手,把和離書放在了她掌心,“阿姐,儘快讓崔公子畫押,等你收拾好了告訴我,我派人來接你,我們回家把病養好,好好過日子,成嗎?”

在成為崔家的大奶奶之前,她先是錢家的大娘子,在錢家長大,生活了十七年。

錢銅相信她知道怎麼選。

大娘子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的眼睛,輕聲問她:“你與樸大公子還在聯係?”

錢銅沒答。

大娘子見她不想提,便也沒再問了,垂目把手心裡的和離書慢慢折好。

錢銅沒催她,安靜地等著。

外屋春柳聽了錢銅的話把窗扇全都敞開,清風卷進來,大片光曝傾斜而入,刺了大娘子的眼睛,她適應了一陣,望向窗外,卻無意中看到了被推開的半扇蠡殼窗扇。

曾經崔大公子親手一枚一枚鑲上去,五年過去太過於陳舊,早已泛不出光芒來。

大娘子輕卸下一口氣,點頭道:“好,我答應你,回家。”

——

錢銅一個人去的大娘子院子,誰也沒帶。

宋允執和扶茵便先到門外的馬車旁候著,扶茵還在清點銀票,宋允執一人立在門口,打探來往的行人。

崔家的胡同連著外麵的街巷,來往人群絡繹不絕,無意間一眼掃過,宋允執便在其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沈澈的暗衛。

宋允執看了一眼尚在忙碌的扶茵,抬步走過去。

扶茵很快察覺,忙問道:“娘子很快出來了,宋公子要去哪兒?”

宋允執頭也沒回,“買梳。”

外麵確實有一個賣木梳的攤販,就在視線之內。

扶茵沒再管他。

宋允執一到攤販前,暗衛便壓低聲道:“宋世子。”

宋允執點頭。

暗衛:“主子傳話,他已收到了宋世子的信函,讚成世子誓必斬殺女賊的決心。”

信是宋允執昨夜放出去的,那時候的心境與此時又不一樣,他問:“他在何處?”

暗衛道:“崔家的船隻上。”

宋允執擰眉,不是在錢家的山頭負責記賬?

暗衛沉默了一陣,開口頗為艱難,“錢家的人領主子去了崔家船上做內應,主子不太好。”

以錢家的身份混入崔家的船上,能好到哪裡去。

宋允執忍不住閉目,經曆艱辛潛伏進錢家,又被錢家派去了崔家作內應此等奸詐之舉,確實是那妖女能乾出來的事。

暗衛突然又道:“主子已查到崔家的船上裝的全是茶葉,懷疑崔家在走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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