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的目光,投向了西南方一片群山環抱的穀地。
那裡聚居著一個規模不大、卻保留著濃烈九黎部族遺風的聚落——黑石部。
情報顯示,此地的信仰迥異於中原,祭祀狂熱且帶有強烈的排外色彩。
對黎而言,這正是需要“連根鏟除”的“邪祀”典範。
當黎的軍隊出現在穀口時,肅殺的氣氛便已彌漫。
黑石部的房屋多用黑石壘砌,形製粗獷。
最引人注目的是聚落中央,一座用整根巨大原木雕鑿而成的祭壇。
那原木被雕成一隻振翅欲飛的巨鳥形態(或許是某種鷹隼圖騰),鳥喙怒張,指向天空,風格獰厲,充滿了原始野性的力量感。
壇上殘留著深褐色的汙漬,散發著經年累月的血腥氣。
黑石部的頭人,是一個臉上刺著靛青色鳥形紋麵、身材壯碩如鐵塔的中年漢子。
他早已得到風聲,此刻率領著全族青壯,手持石斧、削尖的木矛、沉重的投石索,堵在穀口。
他們眼神中沒有甘淵民眾的恐懼,隻有一種近乎野獸護巢般的凶狠和決絕。
他們跳著一種充滿力量感的戰舞,腳踏地麵發出沉悶的節奏,口中發出“嗬!嗬!”的戰吼,這是九黎血脈中傳承的戰意與對傳統的誓死捍衛。
“奉顓頊帝命!毀壇!禁祀!違者嚴懲!”
黎的傳令兵高聲呼喊,聲音在穀口回蕩。
“滾出去!”
黑石頭人聲如炸雷,手中巨大的石斧指向黎,“這是黑石祖靈棲息之地!
你們中原人的帝命,管不到這裡!
想毀我們的‘鷹巢壇’,除非踩著我們的屍體過去!”
他身後的族人發出震天的怒吼,戰舞更加激烈,充滿了挑釁。
黎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他深知,對這種頑固的“刺頭”,言語已是多餘。
他緩緩舉起了右手,猛地向下一揮!
“攻!”
這一次,不再是驅散,而是戰鬥!
黎的士兵組成簡單的陣型,盾牌在前,持棒持斧者在後,迎著黑石部投擲來的石塊和呼嘯的投石索,發起了衝鋒。
骨簇箭矢零星射出,但殺傷力有限。
“殺!”
黑石頭人狂吼一聲,身先士卒,揮舞著巨大的石斧迎了上來。
兩股洪流猛烈地撞擊在一起!
金鐵交鳴!
石斧與木棒對撞,發出沉悶的巨響和碎裂聲。
骨矛刺穿皮肉,發出令人牙酸的噗嗤聲。
慘叫聲、怒吼聲、兵刃撞擊聲瞬間充斥了整個山穀。
戰鬥遠比甘淵的鎮壓慘烈十倍!
黑石部民風彪悍,為了守護視為生命的祭壇和信仰,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
黎的士兵訓練有素,裝備略優,但在對方悍不畏死的衝擊下,也出現了傷亡。
不斷有人倒下,鮮血迅速染紅了穀口的土地。
黎端坐馬上,看著膠著的戰局,看著自己士兵倒下,眼中的戾氣如同風暴般積聚。
連續的鐵血鎮壓,緊繃的神經,部下的傷亡,以及眼前這些“冥頑不靈”的抵抗者,徹底點燃了他心中的暴怒。
“廢物!”
黎低吼一聲,猛地從馬背上躍下,順手抄起一名陣亡士兵身邊的沉重石鉞。
他如同人形凶獸,大步踏入戰團!
“擋我者死!”
黎怒吼,手中石鉞化作一道烏光!
他的力量遠超常人,武技更是經過千錘百煉。
沉重的石鉞在他手中輕若無物,每一次揮擊都帶著開山裂石般的力量!
“哢嚓!”
一名黑石戰士的木矛連同上半身被石鉞硬生生劈開!
“砰!”
另一名戰士的盾牌連同手臂被砸得粉碎!
黎如同虎入羊群,所過之處,血肉橫飛,無人能擋其一合!
他的加入,瞬間打破了僵局,黑石部的陣線被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
黎的目標明確——那座鷹巢壇!
在黎的恐怖武力震懾和士兵的猛攻下,黑石部的抵抗終於崩潰。
頭人渾身浴血,被幾名親信死死拖住後退,眼睜睜看著黎如同魔神般衝到了祭壇之下。
“不——!”
頭人發出絕望的悲鳴。
黎看都沒看那座風格獰厲的木雕鷹巢壇,眼中隻有冰冷的毀滅意誌。
他舉起石鉞,狠狠劈向支撐祭壇的巨大木樁!
“轟隆!”
木屑紛飛。
緊接著,士兵們將早已準備好的乾草枯枝堆在壇下,點燃了火種。
烈焰衝天而起!
熊熊火光吞噬了那象征著黑石部精神圖騰的鷹巢壇,也吞噬了他們最後的希望。
木頭在火焰中發出劈啪的爆響,扭曲變形,如同垂死的巨鳥在哀鳴。
黑石頭人掙脫親信,跪倒在地,對著燃燒的祭壇發出野獸般的嚎哭。
他的族人,或死或傷,幸存者也大多眼神空洞,癱軟在地。
戰鬥結束,山穀中彌漫著濃煙和血腥氣。
黎站在燃燒的祭壇前,喘息粗重,皮甲上濺滿了鮮血(有敵人的,也有自己士兵的),眼神中的暴戾尚未完全褪去。
疲憊和殺意交織,讓他如同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就在這時,穀口又出現了一隊人馬。
為首的是一個身材矮小、眼神卻透著精明的中年男子,穿著相對體麵的葛衣,帶著十幾個手持棍棒的族人。
他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容,快步跑到黎的麵前,深深鞠躬。
“火正大人神威!蕩平邪祀,為地方除一大害啊!”
他聲音尖細,指著跪在遠處悲泣的黑石頭人,眼中閃過一絲刻骨的怨毒,“大人有所不知,這黑石頭人凶頑成性!
他不僅違抗帝命,私設邪壇,還暗中私藏兵器(他指著地上隨處可見的石斧木矛),
更四處鼓動鄰近部族,說顓頊帝是要滅絕百族信仰,號召大家聯合起來謀反啊!”
這矮小男子是鄰近“青藤氏”的首領。
青藤氏與黑石部為爭奪一片獵場和水源,素有世仇。
此刻,正是借刀殺人的天賜良機!
黎正處在戰鬥後的暴戾和疲憊中,看著眼前這片狼藉,聽著耳邊矮小男子的控訴,對黑石部的厭惡達到了。
私藏兵器?鼓動謀反?這無疑觸碰了他的底線!
他急需立威,震懾所有潛在的反對者,根本沒心思去細查這指控的真偽。
“哼!罪上加罪!”
黎眼中的殺意再次凝聚,他厭惡地看了一眼跪伏在地的黑石頭人,聲音冰冷如鐵,“依律,抗命作亂者,首領及主犯,斬!
懸首示眾!以儆效尤!”
命令一下,幾名如狼似虎的士兵立刻撲向還在悲慟中的黑石頭人和他身邊幾個同樣傷痕累累、眼神絕望的親信。
慘叫聲戛然而止,幾顆頭顱滾落塵埃,被高高挑起,懸掛在穀口焦黑的木樁上。
青藤氏首領低著頭,嘴角卻勾起一抹得逞的陰冷笑意。
楚易觀目睹了戰鬥的全過程,也清晰地看到了告密者煽風點火和黎處置時的急躁與暴戾。
他記錄下戰鬥的慘烈(雙方傷亡皆重,黑石部是守衛家園的悲壯抵抗,黎的鎮壓則因對方頑強而升級為血腥戰鬥),
更精準地捕捉到了青藤氏首領那陰險的眼神和黎在壓力與情緒下做出的草率裁決。
他心中默念:“黎如火!滌蕩汙濁,亦焚毀良莠。
權柄之下,私怨暗湧,假‘帝命’而行之。
此非帝誌,然帝知否?”
腰間的葫蘆,陰刻的“頊”字紋路微微震動,仿佛映照著這片被血與火玷汙的山穀。
黑石部的鷹巢壇化為灰燼,反抗者的頭顱在穀口示眾。
黎的鐵血之名,伴隨著恐懼與仇恨,在更廣闊的天地間傳播。
帝丘那宏偉的藍圖下,第一抹借機泄憤的黑暗,悄然滋生。
而南正重在帝丘主導的重建,又是否能一帆風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