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一旦產生，罪名就已經成立。
嬴政眯著眼，陷入了沉思。
這間所謂聲音單向傳導的院落是趙高帶他來的。
若是薑承奕知道自己就在此地，那定然隻能是趙高走漏了風聲。
可若是趙高並不知曉此事，薑承奕也並不知道自己在這。
那麼他肯定不會對著一個馬上要和他一起被處死的死刑犯詆毀趙高這麼一個寺人。
能說出趙高野心勃勃這樣的話，顯然代表著薑承奕一定知道些什麼連他也沒發現的“內情”。
畢竟就連他自己的底褲就被薑承奕扒得乾乾淨淨，趙高的某些舉動能被他發現，倒也不算奇怪。
也就是說。
這位在他身旁連頭都不敢抬一下的老閹人，還當真可能是薑承奕口中那個想要一步步爬到最高，想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趙高？
“蒙毅，今日之言，你一個字也沒聽到。”
思索片刻，嬴政還是決定先讓蒙毅保密。
他自然不會因為薑承奕的寥寥數語就徹底相信他，趙高到底有沒有不臣之心，他會自己去試探的。
隻是薑承奕身上的秘密實在太多，也實在是太像六國餘孽的手筆。
現在殺了實在太過浪費。
他要等薑承奕的價值在牢中被榨乾後，再痛痛快快將其五馬分屍！
而蒙毅也巴不得如此。
所以哪怕嬴政一言九鼎卻反了悔，他也沒說什麼，隻是一味點頭。
與此同時，牢房的另一邊，扶蘇也點了點頭，露出了明悟之色。
“所以先生刺殺始皇帝，隻是知道大秦將亡，所以以身涉險，給天下人立一個反抗暴君的標杆！實際上先生早就用丹藥確保始皇帝活不久了？”
扶蘇說著，體內的怒火已經瞬間飆升。
他沒想到，自己的父親居然被薑承奕這樣的方士用這樣下作卑劣的手段殘害經年，甚至這名凶手還洋洋得意。
說到底，他之前能和薑承奕心平氣和地說話，是因為薑承奕的刺殺失敗了，而且他確有大才。
但現在，薑承奕的戕害顯然已經在始皇帝的身上展現出了痕跡。
一旦薑承奕承認他的確戕害了始皇帝，扶蘇就會當場格殺薑承奕，再尋遍世間名醫，為始皇帝治病。
一來是為父親治病，二來則是他同樣也認為，若是沒有了始皇帝，不管是他還是胡亥，都把控不住這個民怨沸騰的國家。
大秦，若是沒了始皇帝，當真將要二世而亡！
“啊？”
薑承奕被扶蘇清奇的腦回路搞的迷惑了一瞬，因此沒注意到扶蘇不同尋常的憤怒。
不過疑惑過後，他隻是輕笑道：“我都說了我刺殺始皇帝隻是覺得好玩而已，至於我的丹藥都是大補的好藥，和那群方士煉出來的毒丹可不一樣！”
他煉丹時，早就偷偷改進了自己的丹爐，加大火力控製時間，自然不會讓丹藥內殘留鉛、汞這類對人體有害的重金屬。
看著薑承奕輕蔑的笑意，憤怒的扶蘇本想抽出佩劍一劍砍殺薑承奕。
但聽到他的話，扶蘇的情緒又慢慢平息了下去。
“莫非先生的靈丹妙藥，當真可以讓人長生不老？若是始皇帝能增壽幾載，大秦國運定能延續萬年啊！”
思索良久，扶蘇又問道。
雖然他素來是反對始皇帝吃那些長生不老藥的。
但他現在幾乎已經是對薑承奕這個來路不明的刺客完全信任了。
要是薑承奕點頭，他肯定就會回去勸始皇帝將薑承奕煉製出來的的丹藥全部吞服下去。
不過薑承奕卻是搖了搖頭：“世界上哪有能讓人長命百歲的仙丹？我的丹藥也隻是能補補身體而已，不過”
“不過什麼？先生快說！急死我了！”
看薑承奕賣了個關子，沒得到想要的答案的扶蘇急的都顧不上儒生的禮儀了，趕忙催促道。
“作為一個合格的煉丹士，我倒是有能讓大秦國運增壽百載的靈丹妙藥！”
薑承奕聲音不大，卻震耳欲聾。
“先生快說，到底是什麼靈丹妙藥？”
“既然是靈丹妙藥，當然要你煉出來才知道。”
薑承奕又賣了個關子。
“但我不是方士，手頭也沒有丹爐，怎麼可能能煉出丹藥來？”
扶蘇不解。
不知從哪裡掏出三粒丹藥來。
一粒扁扁平平、一粒燒的通體黢黑、一粒外表看起來倒是沒甚問題。
就在扶蘇還在想薑承奕在搞什麼幺蛾子的時候，薑承奕指了指麵前的三粒丹藥：
“這些是我曾經煉失敗的丹藥。第一粒被壓扁了，因為丹爐失衡坍塌；第二粒是丹火太旺，燒焦了；第三粒則是火小了，有毒。”
“我知道你在詔獄內手眼通天，搞個丹爐對你來說不難。多看看這三粒丹藥，你就明白要怎麼煉出能讓國運延長的仙丹了。”
“這次的課就先上到這兒。下次來的時候，把煉好的丹藥給我看，再給我帶兩隻燒雞。”
薑承奕著重強調了燒雞二字，就再閉口不言了。
這對他來說才是眼下最重要的東西。
萬一眼前這個勳貴家的傻兒子把想問的問題都問完，下次不來了，他不就沒得燒雞吃了嗎？
這是薑承奕社交的手腕。
口腹之欲嘛，不寒磣。
屬於他的放風時間，結束。
另一邊。
一個侍衛匆匆跑到嬴政身後跪下，手中捧著一個盒子大聲道：
“陛下，那些丹藥已喂給麻雀等家禽，它們半個時辰乃至一刻鐘之內，全都死了！剖開其腹，五臟皆有不同程度的烏黑！
“不過吃了薑承奕的丹藥的麻雀，倒是都安然無恙！”
嬴政眼中精光一閃，讓蒙毅接過裝著薑承奕剩下的丹藥的盒子，揮手讓侍衛下去。
他沒想到，薑承奕說他的丹藥沒有毒這樣的話，竟然還是真的！
如此一來，他眼中的薑承奕更顯得神秘莫測。
他現在自然不信薑承奕這樣的大才刺殺他隻是為了所謂的好玩。
此刻，他忽然意識到，或許薑承奕的確是受六國餘孽的指使前來刺殺他的！
但是因為薑承奕本人格局闊達、心懷天下的緣故，所以他才刻意失手！
寧願自己身死，也要讓整個天下不再陷入戰火之中！
若真是如此，那薑承奕倒是和曾經刺殺他的荊軻一般，當真是身懷大義！
他雖然對薑承奕不是全信，但下意識覺得他定然不是無的放矢。
他這些日子的確為了追求長生，而對朝堂和政務有些懈怠了。
既知道了自己或許命不久矣，朝堂之上還有人包藏禍心。
哪怕這隻是薑承奕的一番猜想，他也切切實實需要用一些手段來穩固一下朝堂。
畢竟，他都聽到了薑承奕說的這麼多話。
他總不能真讓薑承奕說準了，讓大秦二世如他所言一般二世而亡了吧？
這要說白了，那薑承奕不是白說了嗎？
一念至此，嬴政便轉過頭去：
“蒙毅，叫人把這間院子給朕收拾出來，朕以後要常來。另外，叫群臣去大殿候著，朕有事要和他們說。”
“對了，你再給詔獄門外調幾個機靈的來看守，若是發現有人私下進出，立刻通報給朕！”
嬴政的話語當中帶著幾分興奮，還有幾分陰惻惻的暴戾。
蒙毅心知這位始皇帝恐怕是被薑承奕的話動了心，對他口中趙高掩藏屍體、矯詔篡位的舉動龍顏大怒著呢！
他也不敢多言，隻是默默給趙高捏了把汗，低頭稱喏，便快馬加鞭按照嬴政的命令前去執行了。
與此同時。
詔獄內。
扶蘇和三顆形狀各異的丹藥大眼瞪小眼。
多看看就明白了？
他明白個錘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