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性情大變的嬴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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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台宮。

朝堂諸公,文武百官,分列兩排。

許多人正在竊竊私語。

嬴政對臣子向來是不錯的,至少不會像今日這般忽然把他們全部急召入宮。

他甚至是古代君王中為數不多未曾殺過功臣的。

不過很快,大殿就安靜了下來。

因為那位向來高高在上的帝王已經從幕後走出,端坐在龍椅之上,瞬間席卷來一陣強大的威壓。

底下那群做事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百官現在甚至連個大氣都不敢喘。

事出反常必有妖。

幾乎沒有人敢在這種時候觸始皇帝的黴頭。

“焚書坑儒一事過後,百姓民怨沸騰,朝堂之上也有不少人視朕為暴君!諸位愛卿,是否也如此認為?”

嬴政的聲音響起。

整個朝堂鴉雀無聲。

暴君二字向來是鹹陽城中的大忌諱,是碰都不能碰的話題!

今日嬴政卻是心平氣和地主動談及。

朝臣們都覺得他們這位始皇帝同樣變得有些奇怪了,但也因此更加不敢多說半個字。

畢竟,愈是平靜的海麵之下,恐怕愈加隱藏著足以摧毀一切的滔天巨浪!

但卻有一人橫跨一步,挺身站出。

眾人都大驚失色,伸出頭都想看看是誰這麼不要命。

但隻是看了一眼,眾人又都縮回了頭去。

是淳於越啊。

那沒事了。

淳於越已是一把老骨頭,向來是不怕死的,朗聲道:“沒錯!焚書實乃暴君之舉!若是燒毀聖賢書,陛下定當受後人唾罵!臣請陛下下令結束焚書!”

在淳於越的影響下,一夥子和扶蘇對儒家迷信的程度相差無幾的博士客卿也紛紛站出,齊聲道:

“請陛下下令結束焚書!向過往先賢請罪,向黎民蒼生請罪!”

“此舉自是無可爭議的暴君之舉!陛下也不想讓史官將此事記錄在案,遺臭萬年吧?”

聽著這群儒生的一番話,他們身旁的無數重臣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瞬間便讓整個大殿的溫度降低了數度,一些官員的身體都不由自主打起了擺子。

這種話,哪怕是放到平日去說,都是把自己的九族放在火上烤。

現在始皇帝的情緒明顯不對勁,他還要說給百姓認錯賠罪這種話,簡直就是把自己的九族往火坑裡推了!

他們用屁股都能想到,接下來的章台宮會迎來一場怎樣的腥風血雨!

果不其然,嬴政緩緩站起身來,兩隻大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

可下一秒,他卻隻是冷聲道:“天下?你們這群讀書把腦子讀壞了的腐儒,也配跟朕談天下?”

蒙毅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

他總覺得,這話好像是薑承奕在獄中用來教訓扶蘇的話。

眾臣子也有些訝異。

往常他們這位英明神武的始皇帝向來是人狠話不多的,而且算是嘴笨的。

怎麼現在看起來,他並不打算直接叫侍衛將以淳於越為首的這群腐儒拖下去斬了,而且還要舌戰群儒一番?

不過朝臣想得多,淳於越光滑的大腦卻是沒工夫想這些。

他擲地有聲:“陛下屠滅六國、以重刑治國、大興土木!導致蒼生離亂、田園荒蕪!此不皆是陛下之過嗎?”

“陛下自稱功蓋三皇五帝,卻上不比文王武王、下不比公子扶蘇!陛下如此暴君,難道就配與我等談天下了嗎!”

“你好大的膽子!”

蒙毅怒斥一句,就想衝上前給淳於越狠狠來一巴掌。

他要讓淳於越好好清醒清醒,知道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在和誰說話!

“莫非陛下還要在朝堂上對我動用私刑嗎!”

淳於越絲毫不懼,同樣怒目圓睜,死死盯著蒙毅。

“住手。”

嬴政隨口叫住表現欲極強的蒙毅,緩緩走到淳於越的麵前,聲音聽不出喜怒:

“你說朕是暴君?”

“沒錯!”

淳於越梗著脖子直視嬴政。

“你隻看到在朕的治理下,百姓流離失所,死傷千萬之數。那朕問你,在朕的治理之前,七國連年征戰多久?又死了多少人?”

“這”

淳於越顯然沒想到嬴政會忽然問他這個問題,愣了一下。

而這功夫間,低著頭的蒙毅心下已經徹底明悟。

他說的都是薑承奕的詞啊!

怪不得這位始皇帝陛下一出詔獄就急召群臣來大殿議事呢。

感情是嘴笨的他學了薑承奕的妙語連珠,來群臣麵前表現自己來了。

嬴政看淳於越說不出來,朗聲道:“你不記得,但朕記得!七國之間的戰爭,已經接連不斷打了二百四十餘年!死傷之人,就算是整個鹹陽都塞不下!”

“如使天下無有朕,當幾人稱帝,幾人稱王要是沒有朕,這戰爭還得打多久?這百姓還得死多少?”

嬴政的問題振聾發聵!

條理清晰,脈絡分明,甚至占據了絕對的道德高地!

饒是淳於越這般口齒伶俐的儒生一時都啞口無言。

“你覺得朕焚書坑儒,是斷絕文化的舉動,比不得周文周武的仁政,不合周禮是嗎?”

嬴政看著吃癟的淳於越,心下暗爽,麵上卻還是不顯,淡淡問道。

他還是第一次用話堵得這些酸腐的腐儒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但淳於越不虧是嬴政曾經欽定的太子老師,很快便重振旗鼓:

“不錯!文王施以仁政,所以周朝國祚八百餘年!陛下若現在迷途知返,以仁德治國,我大秦國運或將綿延不絕啊!”

不過在被嬴政懟得沒法出言反駁之後,他已經不敢直視嬴政的眼睛了,而是目光微微下移,顯得有些露怯。

“那好,朕再問你。你說周文王是仁德之君,推翻暴商統治,可他滅商後老弱婦孺一個不留!你說朕滅六國,殘暴不仁,可朕可曾屠殺殆儘任意一國的皇室後裔?”

淳於越皺了皺眉。

但嬴政狂風驟雨般的質問還在繼續。

“你說周朝以儒治國,注重文化,可周朝周武王將殷商存在痕跡完全抹除!你說朕焚書坑儒是文化的罪人,可這每一本燒毀的書,朕都已叫人謄抄入庫!”

“你不知道嗎?不!你清楚得很!你隻是不在乎!”

“你隻在乎今日朕若是殺了你,你能留下個死諫的清名!”

“說到底,你故作清高,為的也不過是身後虛名。你覺得,你這樣沽名釣譽之徒,也配跟朕談論天下嗎?”

“不不”

聽著嬴政一連串的逼問,淳於越像是被戳到了痛點,嘴唇不斷翕動,卻隻能發出一個字音來。

他從來都認為自己是個為國家大事不懼死的臣子,卻不料今日嬴政的話將他的幻想擊得粉碎!

他已是完全不敢再看嬴政一眼,盯著腳下的地板,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音。

忽地一仰頭,一口鮮血噴湧而去。

嬴政早有預料,側開身子堪堪躲開了這口鮮血。

淳於越直挺挺躺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顯然是急火攻心了。

“將他抬到太醫署。朕今日跟他說的話,諸位愛卿想必也都聽見了。是非對錯,朕已無心分辨。還有什麼話,便留給後人評說吧。”

嬴政掃視四周,緩緩說道。

強大的威壓讓朝臣都低下頭顱,張口稱喏。

嬴政很滿意他們的表現:“至於焚書坑儒之事的影響該如何削減,朕已經有想法了,你們先退下吧李斯留下,朕有事要和你說。”

“陛下聖明!”

朝臣們呼喝一通,便急急忙忙下朝了。

“陛下往日可不像這般能言善辯,今日卻是口吐蓮花,說得淳於越都百口莫辯,陛下莫非是受到了高人指點?”

“慎言!你是想說這不是陛下能想出來的話?陛下那人的執拗你又不是不清楚,就算是有人教他,他也肯定不會聽啊!”

“對了,陛下說解決焚書影響的方法,他也有眉目了,這倒顯得我們有些失職了”

帶著這樣的疑問,朝臣們漸漸走遠。

就連趙高都被嬴政隨口找了個理由支走,隻讓蒙毅和李斯留了下來。

“蒙毅,你可看見了,朕這幾句話給這群平日裡能言善辯的詭辯家都說服了!”

嬴政的語氣顯然開心了不少。

他往常隻能以殺止殺,但這是白起喜歡做的事,並非是他喜歡的。

現在用話語擊潰那群平日裡自詡清高有文化的朝臣,他的內心才升騰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與滿足感。

蒙毅敏銳地意識到了這點,卻不點破,而是順從地點了點頭:“微臣都看見了。不過陛下所說皆是真理,說服他們也不意外。”

事實上,他倒也不全是在應和嬴政。

雖然嬴政前期完全是照搬薑承奕的理論,但在後麵說的完全是自己的真實想法。

也就是說,薑承奕給扶蘇上課,卻同時也讓偷聽的嬴政學到了一些東西。

不過這一點,處在興奮之中的嬴政暫時也沒意識到。

“你去通知司馬寒,讓他從黑冰衛裡挑幾個好手,給朕好好看著趙高和胡亥!將他倆的一舉一動都給朕記錄下來,一點也不能漏!”

等到興奮的勁兒退下,嬴政又囑咐道。

薑承奕的一些話已經在他舌戰淳於越的時候起到了顯著的效果。

這證明江承奕說的是正確的,還是正確到讓他們這些酸腐腐儒都沒法反駁的!

嬴政自然會對他話中其餘的內容也會更加相信幾分。

自然也要投入更多的關注。

蒙毅是個知道內情的。

他倒也沒像是旁邊的李斯一般兩眼茫然,道一聲“喏”後就趕忙去辦了。

而嬴政則是不再囉嗦,和李斯對坐一方,將薑承奕在詔獄當中給扶蘇留下的謎題完完整整複述了一番。

他當然沒想到怎麼徹底解決焚書的影響。

不過他比扶蘇的腦子靈光許多。

他在詔獄裡就意識到了,薑承奕留下的這個謎題的答案,一定也是他麵對的這個問題的答案。

而李斯是一定能解開這個謎題的。

果不其然。

沉思半晌後,李斯猛地抬頭,聲音嘶啞:

“陛下,這個謎題當真如您所言,是獄中那人留給公子扶蘇的?”

嬴政不明就裡,點了點頭。

原本還有些吊兒郎當的李斯雙眼猛地一睜,眼中瞬間殺意迸現:

“如果此人不能為我所用,微臣建議將他”

“即刻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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