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醫師那隻蒼白的手掌,如同死神的邀請函,懸在超市冰冷的空氣中。掌心傳來的並非物理的吸力,而是一種更加恐怖、更加本質的攫取感!墨昊感覺自己的靈魂、意識、甚至構成他存在的某種基石,正被一股無形的、冰冷的鉤爪死死鎖住,連同手中那張沉寂的黑卡一起,要被硬生生從這個世界剝離出去!
“不——!”墨昊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身體卻如同被凍結在琥珀中的飛蟲,連手指都無法動彈!精神力透支帶來的劇痛和記憶剝離後的巨大空洞感,此刻都成了微不足道的背景。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隻手越來越近,金色的瞳孔中倒映著他絕望掙紮的渺小身影。
“放開他!”一聲沙啞卻異常堅定的厲喝響起!
是伊婷!
她不知從哪裡榨取出最後的力量,猛地將手中的青銅羅盤擲向混沌醫師!羅盤在空中旋轉,菱形水晶爆發出刺目的白光,並非攻擊,而是形成一道扭曲的、如同水波般的屏障,短暫地阻隔在混沌醫師和墨昊之間!
那無形的靈魂攫取感為之一滯!
“哦?”混沌醫師微微挑眉,金色的瞳孔轉向伊婷,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悅和更深的興趣。“負隅頑抗?你的熵值已經瀕臨崩潰,強行催動羅盤……是想提前支付‘眼睛’的代價嗎?”他的目光掃過伊婷右眼那黯淡卻依舊盤踞的血絲,如同看著一件即將損毀的精美瓷器。
伊婷沒有回答,她趁著這瞬間的阻滯,強忍著靈魂撕裂般的劇痛和即將失明的眩暈,朝著墨昊嘶喊:“墨昊!看……看冰櫃!時間……節點!”
墨昊被她的喊聲驚醒,求生的本能壓倒了被鎖定的恐懼!他猛地扭頭,視線越過混沌醫師那令人窒息的身影,投向那台被撕裂內膽、冒著焦糊黑煙的臥式冰櫃!
就在冰櫃被湮滅的裂縫邊緣,殘留的時空能量並未完全消散!在伊婷羅盤白光的映照下,墨昊剛剛被黑卡強行“進化”過的視覺,瞬間捕捉到了常人無法看見的景象!
不再是模糊的空間扭曲。他看到了一縷縷纖細、扭曲、如同半透明血管般的……“熵值線”!這些線條密密麻麻地纏繞在冰櫃殘骸周圍,大部分呈現出瀕臨崩潰的、刺目的深紅色!但在冰櫃被撕裂的金屬邊緣,有幾處極其微小、如同針尖般的“節點”上,熵值線卻詭異地呈現出一種……液態金屬般的、流動的銀灰色光澤!仿佛凝固的時間碎片!
這些銀灰色的“節點”,散發著一種奇異的、與周圍崩潰環境格格不入的“穩定感”!
“就是現在!用卡!觸碰那個點!”伊婷的聲音帶著嘔血的嘶啞,她按著劇痛的右眼,身體搖搖欲墜,顯然維持羅盤屏障和指引墨昊已經讓她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
混沌醫師也察覺到了異常。他金色的瞳孔微微一縮,第一次顯露出些許認真。“熵值視界?碎片的力量讓你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他抬起的手掌並未收回,反而五指微微收攏!那道由羅盤形成的白光屏障瞬間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
屏障即將崩潰!時間所剩無幾!
墨昊根本來不及思考!他完全憑著伊婷指引的本能,用儘最後一絲能調動的意誌力,驅動著左手緊握的黑卡,朝著冰櫃邊緣最近的一個、散發著液態銀灰色光澤的“熵值節點”猛地戳去!
嗡——!
黑卡接觸節點的瞬間,並非爆炸,而是發出一聲如同古老鐘擺被撥動的、低沉悠遠的嗡鳴!卡麵那純粹的漆黑瞬間褪去,化作一片流轉的、仿佛包容了星河流轉的深邃銀灰色!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觸及了時間本身本源的悸動,順著卡身傳遞到墨昊的意識深處!
與此同時,混沌醫師的屏障徹底破碎!羅盤哀鳴一聲,光芒儘失,掉落在地。那隻蒼白的手掌再無阻礙,帶著凍結靈魂的威壓,朝著墨昊當頭按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混沌醫師的動作,極其突兀地……停滯了。
他那張俊美非人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一絲……真正的驚訝?他的手掌懸停在距離墨昊頭頂不足一寸的地方,金色的瞳孔微微放大,聚焦在墨昊手中那張變成了銀灰色的黑卡,以及黑卡尖端觸碰著的、那個液態銀灰色的熵值節點上。
“時間錨點……”他低聲自語,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玩味,“一個剛剛覺醒的‘容器’,竟然能憑本能找到並觸碰一個即將湮滅的時間節點的‘錨’?這概率……比宇宙誕生本身還要渺茫。”
他緩緩收回了手掌。那股籠罩全場的、令人窒息的威壓如同潮水般退去。他不再看墨昊,而是將目光投向那台殘破的冰櫃,以及冰櫃周圍那些正在迅速崩潰、消散的深紅色熵值線。
“可惜,太微弱,太短暫了。”混沌醫師搖了搖頭,語氣帶著一種近乎憐憫的惋惜,“如同蜉蝣眼中的須臾,連‘瞬間’都算不上。”他抬起右手,那修長、蒼白、完美得不似人類的手指間,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手術刀。
那並非金屬打造的手術刀。刀身呈現出一種奇異的、不斷緩慢流動的液態水晶質感,內部仿佛封存著無數破碎旋轉的星辰和扭曲的時空光影。刀鋒極薄,薄到幾乎不存在,卻散發著讓周圍空間都為之顫抖的、切割一切規則的恐怖氣息!
“既然你們如此執著於這個注定被遺忘的‘瞬間’……”混沌醫師的聲音恢複了那種冰冷的平靜,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如同神祇審視螻蟻實驗般的漠然,“那就讓它……徹底消失吧。”
他手腕極其優雅地一轉,手中的液態水晶手術刀,朝著冰櫃殘骸周圍那片正在崩潰的、纏繞著深紅熵值線的空間區域,輕輕一劃。
沒有聲音。
沒有光芒。
沒有任何驚天動地的異象。
但在墨昊那特殊的“熵值視界”中,他看到了讓他靈魂都為之凍結的一幕!
那把液態水晶手術刀的刀鋒劃過之處,空間本身、連同其上纏繞的所有深紅色熵值線、那些代表著崩潰和汙染的“痕跡”……甚至包括那幾縷剛剛被黑卡觸及的、散發著液態銀灰色光澤的“時間錨點”……如同被最精密的激光切割過一般,被硬生生地、從時空的連續體上剝離了下來!
被切割下來的“片段”,如同被剪下的膠片,瞬間凝固、收縮、晶化,最終化作一塊巴掌大小、內部封存著混亂光影和凝固深紅線條的、暗紅色的不規則晶體!這塊晶體散發著濃鬱到令人作嘔的、時間腐朽的塵埃氣息,以及一種絕對的“死寂”感——它被從時間的河流中徹底摘除了!
而冰櫃殘骸周圍的空間,在被切割掉那一“片段”後,瞬間恢複了超市應有的“正常”!焦糊的黑煙消失了,扭曲的金屬邊緣變得光滑平整,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時空裂縫大戰從未發生過!隻有那塊懸浮在空中的、散發著死寂氣息的暗紅色晶體,證明著剛才那匪夷所思的“手術”並非幻覺!
時間截肢! 他將那包含汙染、戰鬥和瀕危時間節點的“幾秒鐘”,像切除腫瘤一樣,從現實的時間線上徹底摘除了!
墨昊看得渾身冰冷,如墜冰窟!這種力量……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抹除存在?不!這是直接切割時間本身!將一段“曆史”徹底刪除!
混沌醫師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拈住那塊懸浮的暗紅色晶體。晶體在他指尖緩緩旋轉,內部凝固的混亂光影倒映在他金色的瞳孔中。
“一點微不足道的‘壞死組織’。”他語氣平淡,仿佛隻是摘除了一顆無關緊要的息肉。他指尖微動,那塊蘊含著恐怖汙染和時間死寂的晶體,如同變魔術般消失不見。
他的目光再次轉向墨昊和幾乎要昏厥的伊婷,金色的瞳孔中已經恢複了那種冰冷的漠然,之前的興趣仿佛從未出現過。
“脆弱的容器,有趣的熵值操控者……”他的聲音在寂靜的超市裡回蕩,“你們的存在本身,就是熵增的溫床。掙紮吧,在終將到來的‘淨化’前,儘力展現你們那……卑微的‘可能性’。”
話音落下,他身後的空氣再次扭曲。那兩個如同人偶般的“清潔工”身影無聲浮現。
混沌醫師不再看他們一眼,仿佛完成了一場微不足道的實驗記錄。他優雅地轉身,雪白的長袍下擺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水墨畫,連同那兩個“清潔工”一起,無聲無息地消失在超市入口的黑暗中。
隻留下死一般的寂靜,和那台光滑如新、仿佛從未被破壞過的臥式冰櫃。
噗通!
伊婷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一軟,徹底失去了意識,向前栽倒。墨昊下意識地想去扶,但透支的身體同樣不聽使喚,兩人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地麵上。
“伊婷!墨昊!”老張和幾個騎手這才如夢初醒,驚恐地圍了上來。
墨昊掙紮著抬起頭,顧不上身體的劇痛,看向倒在自己身旁的伊婷。她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如金紙,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最讓他心驚的是她的右眼——那隻之前布滿橙紅血絲的眼睛,此刻眼瞼下的眼球……竟然呈現出一種極其不祥的、半透明的晶化質感!仿佛內部的組織正在緩慢地、不可逆轉地變成冰冷的晶體!
“眼睛……”墨昊的心沉到了穀底,混沌醫師的話和伊婷自己的預知如同詛咒般在耳邊回響。
他顫抖著伸出手,想要確認伊婷的狀況,指尖卻無意間觸碰到了她冰冷的手腕。就在接觸的瞬間,一股微弱卻尖銳的刺痛感猛地紮進他的腦海!
不是物理的痛,而是……畫麵的碎片!
破碎的影像在意識中閃現:
一把閃爍著液態水晶光澤的手術刀,正刺入一個男人的胸膛!那男人麵容模糊,但身上穿著一件和伊婷風格相似的、沾滿汙跡的古樸長袍(父親?)!
手術刀拔出,帶出的不是鮮血,而是一縷縷……凝固的、散發著微弱光芒的銀色絲線!
男人倒下的瞬間,眼中充滿了無儘的痛苦和……難以置信的驚駭!
影像最後,定格在手術刀尖上殘留的一滴……暗紅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晶體!與混沌醫師剛才收取的那塊晶體……極其相似!
畫麵一閃即逝,帶來的衝擊卻讓墨昊如遭雷擊!
卡卡的滅族仇敵……混沌醫師手中的手術刀……伊婷父親胸膛裡被抽出的銀色絲線……暗紅色的晶體……
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串聯起所有碎片的猜想,如同冰冷的閃電,劈開了墨昊混亂的意識!
混沌醫師……他抽取的,恐怕不僅僅是“時間片段”那麼簡單!那些暗紅色的晶體……是某種更本質的、更恐怖的東西!而伊婷的父親……很可能就是死於同樣的“手術”!
“快!送她……去萬能事務所!”墨昊用儘最後力氣嘶吼出來,聲音因為恐懼和憤怒而扭曲。他必須救伊婷!必須弄清楚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