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兄離家後的第四天,母親一早帶著林芝和弟弟妹妹們,坐車趕到北城外十裡亭。到達時,那裡已經聚集了好些前來送行的人,都殷殷期盼著望著城門口的方向。
今天是派往寧州府軍隊出發的日子,儘然官家未曾公布大軍具體出發的日期,但知道消息的家屬們,幾乎都守候在長街兩旁,翹首以待。
長街兩旁聚滿了人,林家母子下車後,她讓車夫把車遠遠停開,領著林芝幾個,一人手裡抱著一個包袱,站在街旁等著。
鐘樓響過巳時的鐘聲後,兩名銀甲小將騎著高頭大馬,手舉旗幟,率領軍隊當先自北城門而出。
等待的人群立即騷動起來,有人見著隊列中的親人,爭先跑到隊列旁,把包袱塞給隊列中的人,一邊跟著跑,一邊含淚說著話。
很快,林芝看見同樣身著鎧甲端坐在馬上的四哥和五哥,接著是父親的車架。
見到林母和林芝她們,五哥林允平騎馬跑過來,看著大家臉上笑著,眼睛卻一下紅了。
林母立即把手上的包袱遞給他,他提在手中,說:“嬸嬸放心!”
“你們千萬保重自己!”林母隻來得及說這一句,他便跑了過去。
四哥林允真隻來得及衝她們揮了揮手,便從她們麵前匆匆跑過。
林芝趕緊抓起弟弟們手中的包袱,快步跑到父親的車架旁,奮力的將包袱丟上去,駕車的車夫立即抓在手中。
林芝抬頭看時,見到父親正朝母親揮手告彆。當父親的目光轉向她時,林芝忍不住淚水模糊了雙眼,連忙向父親揮手。
這時,三哥帶隊從她身邊經過,“小丫頭,在家好好的。”
“三哥!”林芝呼喚道。
看三哥走遠,又一隊人馬過來,是二哥,“在家帶好弟弟妹妹們。”
“二哥。”林芝應道。
二哥走遠,林芝回頭在隊列中尋找大哥,隻見大哥和另一名騎馬的軍士跟在隊伍的最後。
“大哥,給你們帶了東西。差了、缺了,記得來信,多多來信。”林芝跟著跑著。
“放心,回去吧!”
大軍漸漸遠去,送行的人們仍不願散去,望著親人遠去的身影,他們臉上不舍的淚水久久未能乾涸。
……
“你兄長他們雖不在家了,但早晚的課業,由你們大姐姐帶著。要跟著她好好的練習,等你們爹爹回來了,可是要考你們的哦,聽見了嗎!”
五個小家夥乖巧的點頭。
林母看著站在麵前的五個小家夥,不由著抿嘴笑。
自林父帶著侄子們去了寧州,林芝的心也跟著飛了,她得給這丫頭找點事兒做,好磨磨她這性子。
林芝歪著頭看著母親,再看看弟弟妹妹們,一臉的不在乎,當下承擔了這份差事。
此後每日早晚,林芝領著弟弟妹妹們在演武閣裡練習。有時天氣涼爽,還會帶著他們出去跑馬。
“夫人,下旬東街的周府要辦花宴,送了請帖來。”
林母接過看看,“你去備份禮送去,就說家裡走不開。”
“是。”
自林家父兄離京後,林母推拒了大半的交際,隻在家盯著林芝和那幾個小的。
相比較幾個小的,林芝最讓她操心。已經過了十五的大姑娘,整日天真爛漫,一點兒不長心思。人家似這麼大的姑娘,已經會收拾打扮自己,與人交朋結友,香香軟軟的多可人愛啊。可她不知是在男孩堆裡紮堆久了,還是沒開竅,與人小姑娘在一起說不到半句話,更是嫌人玩不到一處,反倒是與男孩子在一處玩得樂嗬,打架摸魚沒一樣少了她。
林母出身書香世家,自己嫻靜,不想生出個女兒這般頑皮。她總以為,天下就沒有教不好的淑女,為了讓女兒更顯端莊、文靜,林母開始每天給林芝布置讀詩詞、學繪畫、練彈琴的功課,想將她被隱藏的閨女氣質激發出來。
林芝知道母親心情不好,為免惹母親煩心,乖巧的跟著女夫子學習,每日必把自己完成的功課給母親檢查。每天練習完武藝,還會換上母親喜歡的裙衫,在弟弟妹妹們麵前,做個嫻靜優雅的姐姐。
看著改變良多的長女,林母憂鬱的臉上總算是露出滿意的笑容。
好事一樁接一樁,幾個侄子到達寧州府後,都給家裡來了信,說一路雖匆忙行軍,好在一切順利,已經到達寧州府城,且安排妥當。寧州城內一切安好,除了日常巡防,並無戰事,讓林母安心。
林父也寫了平安信,簡言一切安好,勿念。信很簡短,許是初到駐地,事務繁忙,林母因得了侄子們的來信,心裡安心不少。
心情好了,林母便想起,即將到來的四月。
……
四月是歡樂的月份,進入四月,氣候清涼,溫暖而舒適。四月,少了三月的狂風和初春的寒冷,更多了份萬物生發的肆意和舒展。人們在這時最喜歡走到戶外去,或是打馬球、或是比賽馬、或是辦花會,隨便什麼都好,大家總是喜歡在這個月份舉辦活動,儘情的享受著陽光的撫慰。
雖然還擔心林父和侄子們,林母已經能放鬆心情,開始帶著林芝姐弟們,參加各家夫人們家的活動。
林芝最高興的是能穿騎馬裝,又能騎馬了。她可是她這個年紀組,馬球賽的主力隊員。那些平時慣常看不上她的嬌小姐們,這時也會低下高傲的架子,小意地拉攏她,就為能打馬球賽時與她一組。
雖然,林芝很喜歡著這份來自同齡人的認可與尊重,可她更喜歡的,是在馬背上馳騁,揮動球杆時,那種自由奔放、暢快,能讓她忘卻了一切煩惱的感覺。
林母看著女兒在陽光下自信的笑容,耳邊聽著彆家夫人對自己女兒的誇讚,心中也滿是欣慰。
然而,在這看似平靜的表麵下,林芝心中卻始終有絲憂慮。父親遠在邊疆,生死未卜,她隻願自己年紀再長些,力氣再大些,也能去到父親身邊,如同兄長一般,替父擔憂。
雖然同樣也暗自擔心林父和侄兒們,好在侄子們常寫了信回來報平安,林母雖不知他們說得是真是假,心裡還是踏實了許多。
可是安心的日子沒過多久,這天傳來消息,朝堂上,林父被勅責了,說他帶兵不力,官降一品,以待罪之身留任立功。
可林母才收到的信中隻有平安,並沒有任何林父指揮失利等語。林芝把信翻看幾遍,也沒從中看出其他信息。家裡頓時都著急起來,不知道林父那邊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