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尷尬,“他們兩個,襲擊了城防軍,接下來將由我們城防軍負責處理。”
荷光者眼神一凜,怒火瞬間找到了新的宣泄口。那個可惡的男人是城主特許的顧問也就算了,你又是哪根蔥?!
當她循聲望去,準備用律法和威嚴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碾碎時,卻頓時噎住了。
出聲的不是常黎,也不是任何一個看熱鬨的塵民,而是那個一直被3852用槍頂著腦袋的城防軍巡邏隊隊長!
此刻,這位戴著紅色貝雷帽的隊長還保持著高舉雙手的投降姿勢,狼狽得不行。
剛才那場顧問與荷光者的對弈中,他這個倒黴的人質簡直就像背景板一樣,根本沒有人管他。
現在,他這一出聲,倒是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隊長的內心幾乎是在哭泣,荷光者是查爾斯最忠實的狗腿,燈塔裡誰不知道?在自己現在被人用槍頂著腦門的情況下,去得罪她無異於自找麻煩。
要不是維克托將軍的命令,他打死也不想和光影會的人對上。但維克托將軍的命令足夠清晰決絕。
在任何情況下,無條件為特殊顧問站台,他的意誌,就是城主的意誌。
好……好好好!
荷光者釋懷的笑了,剛才光顧著這可惡的男人了,竟然沒看見堂堂城防軍的巡邏隊隊長,竟然被一個塵民挾持得如此窩囊,更讓她可氣的,還敢在這裡大放厥詞。
她剛想再嘲諷幾句,卻敏銳地察覺到常黎那饒有興致的目光又轉了回來,仿佛在期待她能上演什麼新的戲碼。
荷光者心中一凜,瞬間打消了所有念頭。
她猛地轉身,踩著高跟鞋的腳步明顯比來時快了不少,連一句場麵話都懶得說,徑直就走。
一旁的沙立夫愣了一下,他看了看依舊從容的常黎,又看了看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荷光者,也趕緊轉身,邁開沉重的步伐追了上去,那背影頗有幾分倉皇。
最大的麻煩解決了,常黎這才好整以暇地走到3852麵前。
“槍,放下。”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此時的3852,在荷光者離去後,緊繃的神經似乎也鬆弛了下來。他眼中的癲狂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後餘生的茫然和對未來的絕望。
他看著常黎,又看了看手中的槍,最終選擇了放棄。
“哢噠。”
手槍被扔在地上。
就在這一瞬間,那名城防軍隊長猛地一個轉身擒拿,動作迅猛而標準,瞬間將失去反抗意誌的3852死死按在地上。
常黎的眉頭卻微微皺起。他的目光銳利地捕捉到了3852肩膀上,那透過破損衣物泛出的不祥紅光——猩紅症。
他藏在衣服下手腕一翻,從係統兌換出一根比縫衣針粗不了多少的微型針管,他精準地在3852的傷口附近抽取了一點血液樣本。
想著等天龍星號的醫療區修複後,看看能不能研究出治療這種病症的方法。
看著3852因他的靠近而逐漸驚慌的表情,常黎又從係統中兌換了一管柔和藍光的醫療針劑,悄無聲息地注入他體內。
這針劑雖不知道能不能根治猩紅症,但至少能緩解他的痛苦。
算是仁至義儘了。
“3852襲擊了城防軍,奪了武器,威脅城防軍生命安全,你們按照規章製度處理。”
常黎對那名隊長說道,接著又指了指一旁還在啜泣的2411,“這個女人,隻吃了點東西,檢查一下沒有猩紅症就放了吧。”
“至於這一地的食物……”
常黎的目光轉向了那個胖廚師桑塔斯,“那個誰。”
“長官!長官叫我!”桑塔斯立刻像條哈巴狗一樣湊了過來,滿臉堆笑。
“去,重新做一份送過來。剩下的這些,已經臟了,彆回收了。”
“這個……”
桑塔斯為難地瞄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大塊麵包,還有幾瓶完好無損的瓶裝奶。食物都是定額的,如果再做一份,就是超額,這部分得從他自己的貢獻點裡扣
然而,他隻猶豫了不到一秒鐘,便立刻將那輛空著的餐車扶起,點頭哈腰道:“聽您的!我現在就去!”
他真的太想進步了
“行了行了,你們也走吧。”常黎不耐煩地揮揮手。
城防軍士兵在簡單檢查完2411的狀況,確認她沒有威脅後,隻押著失魂落魄的3852離開了。
常黎彎腰,隨手撿起一塊還算乾淨的麵包,走到了4277麵前。
她還在地上坐著呢,神情有些恍惚。清醒是清醒了點,但剛剛被常黎那麼一折騰,現在腿軟得厲害,一時半會兒還站不起來。
“地上舒服啊?”常黎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這冰涼的金屬路麵,不凍屁股嗎?”
說著,他用空著的那隻手,毫不客氣地一拽,將4277從地上拎了起來。
此刻的4277,腦海裡還充斥著常黎剛剛將牛奶遞給2411的畫麵,再加上酒精還在上頭,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我……我……”
她紅著臉,站起來後也微微蜷縮著身體,下意識地想離常黎遠一點,像是怕把自己身上的灰塵蹭到他乾淨的衣服上。
常黎隨手將手上的麵包扔進她懷裡。
“這個,是你剛才你站出來的獎勵。”
4277手忙腳亂地接住。
緊接著,常黎又抬起手,在她那毛茸茸的腦殼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這個,是對你魯莽行動的懲罰,以及……對你們偷喝酒的警告。”
一旁的4068和4079見狀,連忙跑過來和4277站成一排,挺起胸膛,一副要罰一起罰的模樣,常黎卻沒興趣去敲兩個大男人的頭。
“走吧,帶我去你們喝酒的地方,”他語氣隨意地說道,“我要去檢查檢查。”
“這……”三人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而4277,她低頭看著懷裡那塊沉甸甸的麵包,又抬頭看了看常黎。這個上民跟她見過的所有上民都完全不一樣,
他總是帶著一種若有若無的笑容,那笑容裡有戲謔,有玩味,卻沒有鄙夷。
她鼓起勇氣,在前麵帶路。4068和4079也隻好跟了上去,他倆不太敢說話,恐怕還在幻想一會兒會遇到什麼樣的懲罰。
跟著他們,常黎邊走,邊輕飄飄地留下一句話,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燃料區:
“這些地上的食物已經臟了,你們自行處理。但不準爭搶,不準打鬨。”
這話,如同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
本來已經因為恐懼而四散的塵民們,又小心翼翼地圍攏了過來。他們饑渴地看著地上的食物,又敬畏地看了看常黎跟著4277他們離開的背影。
終於,喉嚨裡不斷分泌的口水再也緩解不了那份源自靈魂深處的渴望,他們行動了。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常黎心有所感,回頭望了一眼。
預想中的哄搶與爭鬥並未發生。
他看到的一幕,讓他嘴角微微翹起。
隻見,塵民們小心翼翼地扶起還在跪地啜泣的2411,溫柔地摘去她衣物上粘連的玻璃碎片。然後,才將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食物一一撿起,收集到一起。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正用一塊不知從哪兒找來的鋒利鐵皮,一絲不苟地將還算完整的麵包切割成均勻的小塊。
所有人都圍在那裡,沒有人逾越,沒有人吵鬨,隻是死死地盯著,拚命吞咽著口水,等待著那份屬於自己的,珍貴的麵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