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遞來一個溫熱的飯團，塑料袋上還凝著細密的水珠。"吃點東西，"他聲音很輕，"你瘦了。"
阮朝陽接過來，掌心傳來溫度，卻沒什麼胃口。"謝謝。"她低聲說。
"我得先回新加坡了，"林墨看了看手機，"你呢？回上海還是鄭州？"
她沉默了一會兒，目光落在昭昭家的窗戶上。"……我想留下來陪陪叔叔阿姨。"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可是我不敢進她房間。"
林墨低頭操作手機，屏幕的光映在他疲憊的臉上。"昭昭……出事那晚，給我支付寶轉了五萬。"他頓了頓，"你爸爸走的時候，我們三個約好了，拿了項目獎金，每人出五萬，給阿姨開店。"
阮朝陽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她捂住嘴，肩膀劇烈地抖動著。
"那我也出五萬，"她哽咽著擦掉眼淚，"這筆錢……給叔叔阿姨吧。"她抬頭看向林墨，聲音發顫，"你說……她會不會突然想開了，隻是去了彆的城市散心？"
林墨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點頭。"嗯，我們就這麼想吧。"他低聲說，"我們的昭昭……隻是去散心了。"
阮朝陽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林墨伸手想拍拍她的肩，最終卻隻是收回手，低聲問："你一個人……行嗎？nathan 呢？他能陪著你嗎？"
"他在歐洲。"她吸了吸鼻子。
"那……"他猶豫了一下，"你一個人真的可以？"
"你回新加坡吧，"她勉強扯出一個笑，"我想一個人……冷靜一下。"
林墨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他轉身離開時，阮朝陽站在樓下，看著昭昭家的窗戶，風吹過，窗簾輕輕晃動，冷清得讓人愈加難過。
——
阮朝陽把昭昭留下的書信帶回了上海。那份皺巴巴的紙頁已經被她翻看了無數遍，某些被忽略的細節逐漸浮出水麵。她需要一個答案，一個必須當麵問程淮舟的答案。
當推開門時，程淮舟看見沙發上蜷縮著一個單薄的身影。落地窗外的霓虹映在她臉上，將未乾的淚痕照得發亮。
"你回來了"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哽咽，眼淚突然決堤。
程淮舟上前將她摟進懷裡，卻感覺到懷中人的僵硬。他低頭，看見她手裡緊攥著幾張泛黃的紙頁。
"程淮舟，"她推開他，聲音顫抖卻異常清晰，"你要如實回答我。當初我第一次接項目時，你為什麼堅決不讓我去albert的項目組？"
他眉頭微蹙，似乎在記憶中搜尋這個久遠的片段。"你對人毫無防備，"他的回答很平靜，"我不可能讓你跟一群男人單獨出差。"
"是因為你知道albert劣跡斑斑對不對？"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昭昭失蹤了，很可能已經就是因為在西安出差時被他ua了！如果當時我也在"
"阮朝陽！"他打斷她，聲音陡然提高，"你在怪我？我要對全世界的人負責嗎？"
"我隻問你，"她將昭昭的信重重拍在茶幾上，"axwell對albert這種行為管不管？能不能革他的職？"
程淮舟拿起信紙，目光快速掃過那些文字。"走正規程序可以，但需要證據和調查。"
"彆跟我打官腔！"她的聲音帶著哭腔，"你在axwell八年，我不信這是第一次發生，也不信你完全不知情！"
"知道又如何？"他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之前發生過，他還是安然無恙。你還不明白嗎？有人在保他。"
"誰？"她猛地抬頭，"你能不能把他弄下來？"
"理由呢？"
"理由？"她幾乎要笑出聲，"理由就是他在作惡！如果今天受害者是我，你還會問理由嗎？"
"你在胡攪蠻纏。"他的下頜線繃得緊緊的，"你冷靜下來想想，這件事怪不到我頭上。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程淮舟，"她的聲音突然平靜下來，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失望，"我希望你不是一個冷漠薄情的人。用你的權力和資源做點正確的事。"
"冷漠薄情？"這四個字像刀子般紮進程淮舟的心臟。
他確實被刺痛了。從小到大，他就是這樣被培養的——理性至上，利益為先。三十多年的人生裡，他就像一台精密運轉的機器，從不被允許有太多情感波動。直到遇見她。
他第一次這麼關注一個人。他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也會因為一個人產生如此劇烈的情緒起伏。他已經在努力改變，學著做那些三十幾年來從未做過的事。可在她眼裡，這一切似乎毫無價值。
"對，"他的聲音冷得像冰，"我就是這樣一個冷漠薄情的人。"
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他清楚地聽見心裡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落地窗外，上海的夜色依舊璀璨，卻仿佛突然失去了所有溫度。
——
阮朝陽連夜飛抵西寧，在律師事務所見到書妍時，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她將昭昭的信遞過去，紙張因為反複翻看而變得柔軟，邊緣微微卷曲。
書妍仔細讀完，眉頭越皺越緊。她揉了揉鼻梁："如果新加坡和西安的兩次非自願性關係要定性為強奸，現有的證據遠遠不夠。"她的指尖在信紙上輕點，"需要更具體的細節證據——比如事發前後的微信聊天記錄、就醫記錄，或者能證明他利用職權脅迫她的直接證據，比如項目刁難的工作郵件、錄音。"
"昭昭的手機不見了，"阮朝陽聲音發澀，"聊天記錄恐怕隻有albert才有。"
"那用私密照片威脅的部分呢？如果能證明他以此要挾，可以直接告他敲詐勒索。"
"沒有。"阮朝陽搖頭，"昭昭的信裡隻提到他威脅她，但沒有留下任何錄音或截圖。"
書妍沉默片刻，又問："流產手術的記錄呢？或者公寓租賃合同？消費賬單？"
"都沒有。"
書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將信紙輕輕放回桌上："很難，朝陽。從這封信來看，對方是個老手，很懂得用'戀愛關係'來包裝自己的行為，甚至讓受害者自己都產生認知混淆。"她抬眼看向阮朝陽，"法律上，如果受害人曾經在某種程度上'同意'，或者沒有明確反抗的證據，就很難認定非自願。"
"真的沒有彆的辦法了嗎？"阮朝陽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
"可以讓昭昭的父母起訴，同時向axwell發律師函，要求暫停albert的職務，並配合提供出差記錄等證據。"書妍的語氣冷靜而克製，"但說實話，如果這個人足夠謹慎，他很可能早就清理掉了所有書麵把柄。"
窗外，西寧的夜風卷著細碎的沙粒拍打著玻璃。阮朝陽盯著桌上那封信，昭昭的字跡在燈光下顯得格外脆弱，像她最後留下的、無聲的求救。
——
周五。
阮朝陽剛放下包，ay就風風火火地衝了過來，眼睛亮得驚人："聽說了嗎？albert被停職了！"
"什麼時候的事？"阮朝陽的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咖啡杯。
"就昨天！"ay壓低聲音，卻掩不住語氣裡的興奮，"前天財經媒體爆了個大新聞，就差沒把'axwell'三個字直接印在標題上了。你是沒看見公關部那群人的臉色——"
她做了個誇張的抹脖子動作，"hr要再不動手，董事會怕是要先拿他們開刀了！"
阮朝陽打開ay 發的新聞鏈接：
《財經前沿》獨家報道：知名谘詢公司高管被曝利用職權脅迫女下屬 企業回應"已啟動內部調查"
【本報訊】近日，本刊接到爆料稱，某國際頂級谘詢公司（下稱"涉嫌利用職務便利長期脅迫女性下屬。據知情人士透露，受害人為公司初級顧問，因不堪壓力已多日失聯，目前家屬已報警。
爆料材料顯示，albert zhang（中文名張xx）作為公司高級顧問，多次以"項目指導"為由要求受害人陪同出差。在一次西安項目期間，受害人曾向同事透露"精神瀕臨崩潰"。更令人震驚的是，albert zhang被指長期以"職業發展"為籌碼實施不當控製，甚至威脅傳播私密照片。
公司hr負責人回應稱"已收到相關投訴，正配合警方調查"，但拒絕透露涉事人是否停職。
——
她將新聞鏈接轉發給書妍。
"書妍，這篇報道是你安排的媒體施壓嗎？"她輕聲問道，聲音裡帶著幾分猶疑。
手機很快震動，書妍的回複簡短而肯定："不是。"
阮朝陽盯著這兩個字，眉頭不自覺地皺起。窗外的陽光斜斜地照進來，落在阮朝陽的桌麵上。她盯著那束光裡飛舞的塵埃，突然覺得有些恍惚。
如果這不是書妍的手筆，那會是誰？是誰在暗中推動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