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血口噴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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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小子見張平神色淡淡,以為他嫌貴,忙又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陪著笑臉補充:“這位爺,您彆看俺這牛要價高了些,可您仔細瞧瞧這膘,這體格!油光水滑的,養得多好!”

“真要是不湊手,殺了吃肉,也能出好幾十斤上好的牛肉呢!如今這年景,兵荒馬亂的,能有口肉吃,那得多不容易啊!”

他這話,倒是說得有幾分實在。

饑荒年代,糧食已是金貴,肉食更是尋常百姓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

隻是張平買牛是用來拉車代步,並非為了宰殺吃肉。

張平依舊不動聲色,片刻之後,方才緩緩開口:“十五兩。若肯,現在便可成交。”

他直接將價格砍掉了五兩,也是看在這牛的品相確實罕見,若真是來路正當,這個價格也算公道,他不想過多耽擱。

“十…十五兩?”瘦小子聞言,明顯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對方還價這麼狠,卻又給得如此乾脆利落。

他那雙賊亮的眼珠子又飛快地轉了幾圈,小腦袋裡似乎在進行著激烈的盤算。

按理說,他應該再堅持一下,或者至少也該討價還價幾個回合,才符合常理。

然而,出乎張平和狗蛋的意料,那瘦小子幾乎沒有遲疑,立刻便滿口答應下來,臉上甚至露出了幾分如釋重負、迫不及待的喜色:“成!十五兩就十五兩!爺您是個爽快人,俺也不能小家子氣!”

他答應得如此痛快,如此乾脆,反倒讓張平心中陡然生出疑竇。

這小子,不像是那種會輕易吃虧、做虧本買賣的人。其中,怕是另有蹊蹺。

“爺,那咱們這就……這就交錢交牛?”

瘦小子搓著那雙瘦骨嶙峋的手,眼睛裡閃爍著貪婪而急切的光芒,連聲催促道,那模樣,生怕張平下一刻就會反悔似的。

張平微微頷首,心中疑慮雖存,但眼下牛確實是急需之物。

他正要從懷中取出預備好的銀票……

“我的牛!我的牛啊——!你這個天殺的挨刀的騙子!你這個偷牛的賊娃子!”

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猛地劃破了市集的喧囂與嘈雜。

緊接著,一道魁梧的身影瘋了一般地衝開外圍看熱鬨的人群,直撲向那頭安靜站立的黃牛。

“嘭”的一聲悶響,那人竟是整個身子都撲了上去,死死地抱住了黃牛粗壯的脖子,旋即嚎啕大哭起來,鼻涕眼淚毫無顧忌地蹭了那黃牛一身油亮的毛皮。

“你還我的牛!你這個不得好死的小畜生!你還我的牛!”

他一邊撕心裂肺地痛哭,一邊用空著的那隻手,指著旁邊早已嚇得麵無人色的瘦小子,聲嘶力竭地控訴著,聲音都因極度的悲憤而變了調。

周圍所有人都驚呆了,一時間鴉雀無聲。

張平也是一愣,隨即定睛看去,那撲在牛身上痛哭流涕、狀若瘋狂的魁梧漢子,不是方才在窄巷子裡丟了牛、哭得死去活來的那位,又能是誰?

他此刻哪裡還有半分先前在巷中的木訥與無助?

一雙眼睛因充血而變得赤紅,滿臉都是不共戴天的悲憤與刻骨的仇恨,那眼神,恨不得能將那瘦小子生吞活剝、碎屍萬段了才解氣!

那瘦小子也沒想到會突然半路殺出這麼一號人物,當場嚇得小臉煞白如紙,連連倒退了好幾步,差點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眼神慌亂無比,嘴唇哆嗦著,結結巴巴地強自辯解:“你…你…你胡說八道些什麼!這牛…這是俺自家的牛!你…你莫要血口噴人,誣賴好人!”

他雖然嘴上還在強硬地狡辯,但那閃爍不定的眼神和微微顫抖的細瘦身體,卻早已將他內心的驚慌與心虛徹底暴露無遺。

好家夥!這他娘的是撞上賊窩,差點就買了賊贓了!

張平的臉色陰沉了下去。

這小小的永安縣城,還真是藏龍臥虎,連這麼個乳臭未乾的半大孩子,都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在光天化日之下銷贓了!

他原本還對那瘦小子抱有憐憫,覺得他或許是年幼家貧,被逼無奈,才出來行此險徑,討口飯吃。

現在看來,可憐之人,果然必有其可恨之處!

今日若非失主及時出現,自己豈不是助紂為虐,還平白損失了十五兩銀子?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張平聲音冷靜。

那壯漢聞聲,哭聲一頓,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猛地轉向張平,噗通一聲又跪了下來,咚咚咚地磕頭。

“青天大老爺啊!您可要為俺做主啊!這牛……這牛是俺的!是俺全家老小的命根子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家裡已經快揭不開鍋了,俺娘和娃兒都餓得前胸貼後背,就指望著用這牛耕點薄田,換幾口活命糧……嗚嗚嗚……這天殺的賊娃子,他偷了俺的牛,這是要俺全家的命啊!”

悲愴的哭喊聲,字字泣血,聽得周圍一些心軟的婦人也忍不住跟著抹起了眼淚。

那瘦小少年被壯漢這一番指控,嚇得魂不附體,卻兀自嘴硬,尖著嗓子打斷他。

“你……你血口噴人!誰偷你牛了?這牛明明是俺自個兒從家裡牽出來的!跟你有什麼相乾?!”

“放屁!”

壯漢悲憤交加,猛地從地上竄起,指著瘦小少年的鼻子怒斥。

“這牛俺養了足足五年!它額頭上有塊月牙形的白毛,左後蹄受過傷,走路有點不明顯的外八,你敢說不是俺的牛?!”

他情緒激動,幾乎要撲上去撕咬那少年。

瘦小少年被他逼問得連連後退,眼神更加慌亂,卻依舊梗著脖子,不肯鬆口,反而轉向張平,臉上擠出諂笑。

“這位爺,您……您彆聽他胡咧咧!這牛就是俺的!您……您還要不要?十五兩,十五兩銀子,您現在拿走!”

他竟還惦記著這筆買賣,仿佛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張平眉頭皺得更緊。

這渾水,他本不想蹚。

可母親與月柔她們還等著牛車安頓,這永安縣的牲畜市場,今日恐怕也就這麼一頭品相上佳的黃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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