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慶哪裡會跟他廢話,直接一揮手,臉上橫肉一抖:“拉開!不識抬舉的東西!”
幾個膀大腰圓的夥計立時上前,將狗蛋拖到一旁,拳腳相加。
狗蛋被打得蜷縮在地,痛呼出聲。
趙慶啐了一口唾沫,朝著地上痛吟的狗蛋獰笑:“那張平既然有米,又是個外鄉人,我不去取,豈非白白便宜了他?弟兄們,跟我走,今日咱們發筆小財!”
他心裡盤算著,就算張平真有些好米,自己先搶了再說。
大不了事後給幾個小錢打發,諒他一個外地來的窮秀才也不敢怎樣。
悅來客棧二樓雅間,張平臨窗而坐,悠然品茗。
母親許氏和林月柔、夏清荷正在內間低聲說著話,不時傳來幾聲輕笑。
不多時,樓下街道便傳來一陣嘈雜,腳步聲紛亂,夾雜著嗬斥。
張平循聲望去。
隻見黑壓壓一群人,至少二三十號,個個手持棍棒,麵帶凶相,氣勢洶洶地朝著客棧湧來,為首的正是滿香樓的管事趙慶,一臉的誌得意滿。
張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趙慶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自己故意讓狗蛋透露行蹤,就是在等他這出戲。
客棧掌櫃的眼尖,見這陣仗,嚇得臉都白了,連忙堆著笑臉迎了上去,點頭哈腰:“哎喲,趙管事,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快請進,樓上請!”
趙慶一把推開掌櫃,險些將他推了個趔趄,眼睛在店堂裡梭巡,甕聲甕氣地嚷嚷:“少廢話!我滿香樓前幾日失竊了幾袋上等精米,聽聞那小偷就藏匿在你們店裡!”
這話一出,客棧裡吃飯的幾個客人紛紛側目,連掌櫃的也變了臉色。
話音未落,樓梯上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帶著幾分戲謔:“趙管事,彆來無恙啊。不知你說的那個小偷,可是在下?”
張平緩步走下樓梯,神色淡然,目光平靜地看著趙慶。
趙慶一見張平,眼中貪婪之色更盛,伸手一指厲聲斷喝:“就是他!弟兄們,給我圍起來!”
呼啦啦一群打手瞬間將張平團團圍住,手中棍棒有意無意地晃動著,空氣驟然緊張起來。
張平環視一周,麵對這群凶神惡煞的打手,麵不改色,反而冷笑一聲:“趙管事好大的威風。空口白牙,便說我是小偷,證據呢?”
趙慶一臉篤定,貪婪的目光幾乎要黏在張平身上,仿佛已經看到了張平房中堆積如山的米袋。
“證據?哼,你一個窮酸秀才,哪來那麼多精米?定然就藏在你房中!搜出來,便是證據!”
他心中暗喜,這小子果然年輕,三言兩語就露了怯。
張平故作沉吟,眉頭微蹙,仿佛有些為難:“即便我房中有米,趙管事又憑什麼認定,那就是你滿香樓失竊之物?天下米糧,難道都姓趙不成?”
趙慶被他一噎,隨即嗤笑起來,聲音尖利:“就憑你?你這窮酸樣,能有什麼好米?我滿香樓的米,可是永安縣獨一份的香糯!搜出來一驗便知!諒你也拿不出什麼像樣的東西!”
張平麵上慌亂,眼神躲閃,仿佛被說中了心事一般,支吾著:“這……這如何使得……我……我那米……”
他這副笨拙的模樣,落在趙慶眼中,更是坐實了他心虛的猜想。
趙慶越發得意,覺得自己今日這趟是來對了,不僅能白得一批好米,還能在這永安縣城立個威。
張平見火候差不多了,猛地抬高聲音,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
“好!既然趙管事如此篤定,那我們便打個賭!若是在我房中搜出你滿香樓的米,我張平任憑你處置!若是搜不出來,你又當如何?”
趙慶已然上頭,被張平這麼一激,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若搜不出來,我趙慶給你磕頭賠罪!”
“好!一言為定!”
張平朗聲道,目光掃過周圍看熱鬨的眾人,“掌櫃的和在場的諸位,可都是見證!”
一群人浩浩蕩蕩衝上樓,將張平的客房翻了個底朝天,連床底、櫃子都搜遍了,莫說十幾袋精米,連一粒米星子都沒找到。
趙慶頓時傻眼,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心中驚疑不定:怎麼會這樣?狗蛋明明說他有米……難道是自己判斷錯了?
他眼珠一轉,便想抵賴,強撐著麵子:“誰知道你是不是把米藏到彆處去了!反正……”
張平冷笑一聲,打斷他:“趙管事,莫非想賴賬?我張平雖是一介窮酸秀才,但也是有功名在身的。”
“你今日當眾汙我清白,若是不給個說法,明日我便去縣衙擊鼓鳴冤,告你一個誣告誹謗之罪!錢縣令想來會給我這個讀書人一個公道!”
“秀才”二字一出,趙慶的氣焰頓時矮了半截。
這年頭,民不與官鬥。
而秀才,某種程度上也算半個官家人,真要鬨到公堂上,他一個商鋪管事,對上一個有功名的秀才,天然就落了下風,更何況自己理虧在先。
趙慶一聽這話,頓時蔫了,額頭滲出冷汗。
他咬了咬牙,漲紅著臉,在那眾目睽睽之下,對著張平一躬到底,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是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對不住了!”
那“對不住了”四個字,說得比蚊子哼哼也大不了多少。
說罷,帶著人灰溜溜地便要走。
經過張平身邊時,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留下一句:“小子,你給我等著!這事沒完!”
張平不以為意,淡然一笑。
“趙管事慢走。下次若還想要我這等好米,記得讓你家滿香樓的東家親自來談。你,還不夠格。”
趙慶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臉上更是火辣辣的,頭也不回地帶著人狼狽而去。
待趙慶一夥人前腳剛走,客棧內外的看客們還未散去,依舊議論紛紛。
張平並沒歇著,轉身出了客棧,到街角一個賣零嘴的小攤上,買了幾塊麥芽糖。
他喚過幾個方才在客棧門口探頭探腦、衣衫襤褸的小乞丐,這些孩子眼神機靈,正是最好的傳聲筒。
張平一人分了一塊糖,笑眯眯地。
“去吧,把剛才悅來客棧發生的事情,好好給街坊鄰裡說道說道,尤其是滿香樓趙管事如何威風,又如何想仗勢欺人,最後又是如何給張秀才賠禮道歉的,說得越詳細越好。誰說得好,待會兒還有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