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翊會對江東的各大家族友好嗎?
麵子上,大家肯定都挺好。
但實際上怎麼樣,那就不好說了。
顧陸朱張,虞魏孔謝……還有,等等等等。
過分依賴這些豪右的後果是什麼,劉翊心中相當的清楚。
東漢的主要經濟體表現,是地主田莊經濟,豪右占有大量的土地,其規模巨大的田莊具有極強的自給自足能力,不需要依賴外來供應,在經濟上使農民更多的依附於豪強地主。
而豪右大多是聚族而居。
他們在戰亂中往往糾集宗族、親戚築堡自守或者直接參加封建割據角逐,正是這種自給自足的田莊經濟為各地豪強地主割據勢力提供了社會組織和經濟根據。
再加上豪右的頂端,皆為士族,更是通過察舉製度,壟斷晉升途徑,掌控政治風向。
在政治與經濟的雙重加持下,便逐漸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國中之小國。
這是北方的大體形勢,
三國時期的南方大族,某種程度上比北方還牛逼。
那就是江東的世襲領兵製度。
孫吳世襲領兵製是經過較長時間演變而成的,是東漢末年以宗族為核心的武裝最終變成世襲領兵製且固定在江東,是孫權為了鞏固孫氏政權,所采取的一種權宜之計。
孫權剛繼承孫策的基業,底蘊單薄,便與江東地區的大族共治。
不可否認,這個辦法讓孫氏政權得到了穩定,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士家諸族對於江東政權的統治,形成了巨大的製衡。
特彆是大大的牽製了整個揚州的動員力量。
功臣可以私自招募兵將,且這個兵權還能世襲,長年累月下來,豈能不動搖中樞的力量?
另外,江東的土地麵積廣闊,但人口少的可憐,在望族極力與政府爭奪人口的情況下,很多人口不會對國家政權產生貢獻,隻會成為豪門的附屬品。
“唉……”
賈詡也是涼州士族的一員,他當然明白這些道理。
劉翊的表現也算在他意料之中。
聽了孫策屠滅周氏,劉翊明顯是在高興。
很顯然孫策對揚州的士族門閥動手,這對劉翊來說是一件好事,因為在某種程度上而言,劉翊除了要對付孫策之外,還需要應對揚州的各大家族。
賈詡琢磨,劉翊現在是有了割據之心,他應是要在江東要建立屬於他自己的政權。
賈詡是個聰明人,他隻是通過細節就大概能夠看出一個人的所知所想。
但是劉翊的表現著實也讓賈詡有點兒驚駭。
畢竟他隻有十三歲。
十三歲就有了割據稱雄,打壓地方士族之心,到了三十,這樣的人得是什麼樣子?
那荊州劉表活到了五十歲,到了荊州的第一件事不也是向當地的士族妥協,與蔡,蒯等大宗共同治理荊州嗎?
但顯然劉翊不想如此,他不需要江東的諸族來啃食屬於他的力量。
想通了這些事情之後,賈詡隨即向著劉翊拱手:“少君,下一步我們應該如何?”
劉翊的嘴角微微挑起,說道:“蔡昭姬寫給顧雍的書信,給吳郡顧氏送去了嗎?”
賈詡言道:“書信已經送去了,但是顧家現在還沒有回信。”
劉翊微微一笑:“不著急,他們快了!孫策在會稽郡對周家的這一場屠殺,一方麵震懾諸家,一方麵又會使他們起了反抗意誌,他們現在心情極為矛盾,我就不信吳中四姓能挺住。”
“當然,孫策在極端的屠殺過後,一定會對吳中四姓采取懷柔政策,這一剛一柔,軟硬兼施,吳中四姓為了家族根基,最終的選擇,隻怕還是臣服。”
“賈公,你若是吳中四姓之人,你現在最希望的是什麼呢?”
賈詡捋著須子言道:“若老夫是吳中四姓之人,那自然是希望讓孫策還有將軍您,能夠拚個兩敗俱傷。”
“當然,孫策沒有大義,又是凶暴之徒,在兩敗俱傷之後,最好還是少君你能夠獲得勝利。”
“而吳中四姓在少君慘勝之後,站出來表示支持,助少君在揚州站穩腳跟,如此,以四姓為首的各大家族就可以在擁護少君的過程中得到更大的實惠,使他們在江東掌握更多的政治利益。”
“這些家族的實力便可以更上一層。”
劉翊聽了很認可:“作壁上觀是嗎?這正是他們的心中之所思,問題是他們想讓我跟孫策拚殺個兩敗俱傷,最後出來撿個好處,可我呢,也希望孫策與他們先拚個兩敗俱傷,然後我再出來撿個好處。”
“既然大家都希望作那漁人,那這事兒最後又該怎麼辦呢?”
賈詡說道:“這就是問題的關鍵,究竟是少君能夠利用吳中四姓來對付孫策?還是孫策能夠威伏吳中四姓使他們臣服,或是吳中四姓能夠使少君與孫策兩相攻殺,他們坐收漁利?這就要看各方的能耐了。”
劉翊笑著點了點頭:“還是跟賈公在一起,說的通透!”
“賈公,我若想在揚州一言九鼎,還需你日後多多相助。”
對於賈詡這個外來戶而言,他的利益自然是與劉翊捆綁在一塊的,劉翊要對付揚州諸族,賈詡自然要幫。
“賈某儘力而為。”
“賈公,在下一步,又該如何,請指點?”
賈詡幾乎是不假思索的道:“立刻派人去往吳郡,會稽郡,表示將軍代表的朝廷,一定會全力支持王朗和許貢驅逐孫策,另外還要大張旗鼓的,邀請諸族與將軍一同對付孫策。”
劉翊挑了挑眉:“大張旗鼓?”
賈詡額首:“必須要大張旗鼓!”
劉翊恍然的點了點頭。
“將軍,還有一件事。”
劉翊轉頭看向賈詡:“何事?”
“關於劉使君的。”
劉翊知曉賈詡口中的劉使君,乃是劉繇。
“我父如何?”
賈詡歎道:“令尊劉使君,非成大事之人,且對少君有多偏見,先前來取兵權之事,足見一般……賈某以公而論,若使令尊繼續任揚州牧,恐非少君之福,亦非揚州之幸也。”
劉翊眯起了眼睛:“你是在攛掇我奪我爹的權?”
賈詡急忙擺手:“斷然不會!天下誰人不知,少君乃是至孝之人,就衝令尊前番前來奪兵權,而少君的表現來看,少君實乃是天下第一孝子,誰人可及?”
劉翊的臉上露出了滿滿的笑意:“不錯,這話我愛聽,我對我爹,最是恭順了!”
賈詡嘴角有點抽抽。
但他很快就恢複了常態。
“以賈某觀之,劉使君經過連番戰敗,心誌有些恍惚,似乎是得了癔症,不適合繼續擔任揚州牧這樣的要職了。”
“此事說什麼,也得讓陛下知道才是。”
劉翊詫然道:“我爹,得了癔症?”
賈詡點頭:“我看挺像,得癔症之人,哪還能繼續牧守一方啊?”
“那……如何讓陛下知曉我爹的情況呢?畢竟我身為人子,總不能直接上奏,跟陛下說我爹有病吧?陛下豈不對我這個孝子會有想法?”
賈詡捋著須子,淡淡道:“當初少君在長安,鏟除李利之時,又是如何使李利,胡封知曉樊稠回兵之事呢?”
劉翊聞言頓時恍然。
小黃門……程大勇!這是他先前早就布置好的內線啊。
“賈公此言,甚是!我代我爹,謝謝你了!謝謝賈公發現了我爹的頑疾,也好使他能夠早日養老,安度晚年啊。”
賈詡道:“此乃賈某分內之事,能看君父子父慈子孝,和睦共處,也是賈某的一大快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