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堯嗔笑出聲,麵色無變。
“若是本宮派的,今日又何必準你來太池園?”
“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江箐珂被說服了。
她點頭道:“也有道理。”
亥末時分的勤政殿,燈火依然通明。
年邁的衡帝端坐在龍椅之上。
雖已是鬢角斑白,麵容滄桑的老人,可他眉目緊鎖,眼神鋒銳威嚴,周身都仍彌漫著生殺予奪的帝王之氣。
“太子妃所說句句屬實?”
江箐珂俯首跪在地上。
“回稟父皇,兒臣所言句句屬實,刺客都蒙著麵,加上當時夜色昏暗,兒臣並未看清刺客有什麼特征。”
“本想追出去捉拿刺客,卻沒曾想對方武藝高強,兒臣打不過,還被當成了人質。”
說話間,江箐珂下意識摸了摸側頸上的傷,“險些成了刺客的劍下魂。”
一旁的惠貴妃因喪子之痛,已然忘了在君主麵前該有的體統。
她怒指江箐珂,大聲哭吼著:“搞不齊就是你殺的,對,一定是你殺的,不然太子妃為何會那麼巧出現在戲樓裡?”
“皇上。”
惠貴妃撲通跪地,膝行至皇上身前,哽咽哭求。
“你可要替老三做主啊。”
“太子妃她有殺害三皇子的嫌疑,請皇上明察。”
適時,李玄堯站出來,替江箐珂辯解。
“太子妃與三皇兄無冤無仇,為何要殺他?”
惠貴妃怒目看向李玄堯,眼底翻湧著滔天的恨意。
“太子妃與三皇子是無仇,可太子殿下就未必了。”
“為了保住東宮之位,不惜殘害手足,安排刺客和太子妃”
啪的一聲,皇上的一巴掌打斷了惠貴妃的話。
“放肆!”
惠貴妃跪坐在地,捂著脹紅的臉,淚水簌簌而落。
李玄堯則甩袍跪地,不緊不慢地替自己辯解了一句。
“若真是兒臣派人刺殺三皇兄,又豈會讓太子妃同長公主一同去太池園遊玩,落人口實。”
“更何況,兒臣今日一直在這勤政殿裡,聽父皇與幾位大臣議事,又如何得知三皇兄去太池園,及時安排刺客去刺殺三皇兄。”
“兒臣一心隻係社稷安危和天下民生,根本無心且無力去做殘殺手足之事。”
“還請父皇明鑒。”
皇上沉聲道:“朕自有定奪。”
宮中的錦衣衛派出一批又一批,入宮報信的來了一波又一波,卻始終沒有刺客的消息。
待長公主李鳶入宮,替江箐珂言語了幾句,衡帝才放她和太子李玄堯回去。
而三皇子的事則交由錦衣衛查辦。
江箐珂回到鳳鸞軒時,寢殿裡漆黑無燈,而夜顏卻在此候了她許久。
熱氣氤氳的浴室裡,未點一盞燭火。
江箐珂第一次摸黑沐浴,眼上還戴著眼罩。
“還以為李玄堯放棄了,不再派你來跟我同房了呢?”
屋內靜默無比,唯有水流的聲響。
見夜顏不回應,江箐珂便泡在熱湯裡,懶聲抱怨。
“一點光都沒有,不戴眼罩也看不清你的臉,也不知你們怕什麼。”
夜顏坐在池邊,用葫蘆瓢舀著池裡的水,一次次地輕輕澆在江箐珂的肩頭,半天也沒個動靜。
江箐珂倒也樂得自在。
反正周圍烏漆嘛黑的,也不用擔心身子會被夜顏瞧光光。
再說,繡娘花功夫和心血,做了那麼多精致好看的眼罩,不戴也怪浪費的。
江箐珂泡在池中,閉眼回想今晚在太池園的事。
那個刺客,那雙眼睛,一直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
半晌,江箐珂撩著池中的水玩,同夜顏閒聊起來。
“我今天遇見一個很特彆的人。”
夜顏沒什麼反應。
江箐珂早已習慣他無聲的存在,遂自顧自地往下說。
“那個人生了一雙異瞳,一個眼睛是深褐色的,一個眼睛是水藍色的。”
夜顏在她肩頭勾畫出三個字。
【不怕嗎?】
江箐珂回:“乍看第一眼時,確實被嚇了一跳,還以為是什麼妖怪呢。”
她輕笑了一聲,又言:“但驚嚇過後,便是驚豔。”
江箐珂回想著那個刺客的身形,還有那雙眼睛,以及他看自己第一眼時的眼神。
不知為何,總覺得那刺客好像
認識她?
似是她突然變得太安靜了,夜顏在她肩頭寫字問她:想什麼。
“在想那個人。”
江箐珂若有所思道:“我覺得,他好像認識我。”
一筆一劃,徐徐落在肩頭。
雖然有些字江箐珂沒感覺出來,可夜顏大致的意思,她懂了。
“你是說,我是太子妃,認識我的人很多?”
夜顏的指尖輕輕點了下她的肩,表示肯定。
“也對。”
想起那異瞳刺客身上的藥香味兒,江箐珂轉過身去,趴在浴池沿邊,伸手一把抓住夜顏的衣袍,將他整個人朝自己又拉近了一些。
江箐珂主動把臉朝夜顏湊近了一些。
她不動聲色地嗅了嗅,綢製長袍沾染了熏香的氣味,可清幽的龍涎香中仍混雜著那淡淡的藥香氣。
龍涎香乃禦貢之物,稀貴無比。
僅有皇親貴胄和得聖上青睞的權臣才能用得起,平常人家是很接觸得到。
而夜顏是李玄堯的心腹親信,平日裡常常出入他的書房、寢殿,衣服上沾染些龍涎香自是再正常不過。
唯獨這藥香氣,是李玄堯身上沒有的。
而今天那異瞳刺客的身上,也有這股子淡淡的藥香氣。
所以,殺三皇子的人,有很大的可能就是李玄堯派的。
而夜顏便是刺客之一,那個異瞳刺客?
似是想要驗證自己的猜測,解開那個謎團,江箐珂對夜顏的身份、樣貌,倒是越來越好奇了。
“夜顏,你身上為何總有股子藥味兒,還怪好聞的。”她語氣自然地問道。
可夜顏沒回應。
江箐珂又問:“可是身子有疾,每日都要喝藥?”
夜顏還是保持沉默。
接觸了幾次,江箐珂已經大概摸出了夜顏的性子。
他不想開口的事兒,任她怎麼問,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索性,江箐珂也就不問了。
她總是能想出法子,給自己心中的疑惑尋個答案出來的。
“夜顏,我泡夠了。”
江箐珂雙手勾住夜顏的脖頸,命令道:“抱我出去!”
話音剛落,江箐珂被夜顏單臂從池中徹底撈起,帶起一陣嘩啦啦的水聲。
待江箐珂擦乾身上的水後,夜顏又霸道地將她攔腰抱在懷裡,去了寢殿。
夜顏把她放到床上後,江箐珂決定用美人計試試。
她抓住他的衣袖,軟聲喃喃。
“夜顏,讓我看看你的眼睛吧,就一眼,好不好?”
“給我看一眼,今晚就準你睡在本宮旁邊。”
夜顏在榻邊坐下。
出乎意料的,竟然勾掉了江箐珂的眼罩。
可是殿內很暗,隻有廊廡下宮燈透進些許光亮來。
江箐珂的臉朝夜顏湊近了幾分,想借著那微弱的光亮看清他的模樣,看清他的眼。
可是……
“太暗了,我看不清。”
江箐珂嘟囔了一句,夜顏便朝她的臉又主動靠近了幾寸,近到唇峰碰著唇峰,輕輕一點,便成了一個吻,吻得人心裡咯噔,吻得江箐珂腦子空白。
她怔在那裡,想著夜顏便是那異瞳刺客,不知不覺間竟心如擂鼓。
一吻接著一吻,吻得她亂了呼吸。
就在要被夜顏欺身壓下時,江箐珂回過神兒。
什麼都沒看清,還差點就著了夜顏的道。
擦了擦濕噠噠嘴巴,江箐珂對著夜顏的肚子就是一腳。
她揚聲凶道:“滾!無臉怪!”
“不給看臉,就彆想爬我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