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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母親住院的“同病房阿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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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三院住院部的消毒水味像一層無形的膜,裹著走廊裡此起彼伏的監護儀滴答聲。那氣味裡混著碘伏的刺鼻、來蘇水的藥香、熬粥的米香和陳年地板的黴味,形成一種獨特的醫院氣息,讓林晚星每次呼吸都感到鼻腔黏膜的乾澀。她攥著繳費單穿過走廊時,白色的紙張被捏得發皺,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繳費單邊緣的鋸齒狀花紋深深嵌進掌心,留下細密的紅痕,仿佛要將紙張的紋理刻進皮膚。視線掠過病房門上的房號標識,38床的銅牌被無數雙手摸得發亮,像一塊被歲月拋光的古幣,邊角處還留著幾道細微的劃痕,那是經年累月中病床推車碰撞留下的印記,在走廊慘白的燈光下閃著冷光,仿佛在訴說著無數個日夜的故事。

林晚星站在病房門口,透過虛掩的門縫,看見江嶼蹲在開水間門口的身影被拉得很長。他正用一個印著大學食堂lo的舊保溫杯燜煮雜糧粥,杯身上的字樣已斑駁成模糊的淺黃,露出底下的不鏽鋼原色,杯口邊緣磕碰出幾處小凹痕,像是歲月留下的勳章。紅米、薏米和碎核桃在不鏽鋼杯裡浮沉,蒸汽從杯蓋縫隙溢出,在他鏡片上凝成白霧,模糊了他觀察火候的視線。他不時摘下眼鏡,用衣角擦拭鏡片,動作間露出手腕上的畫筆手鏈——那是用她扔掉的2b鉛筆杆磨製的,刻著“堅持“二字,筆畫凹槽裡積著陳年的群青顏料,像是嵌進木質紋理的星軌,隨著他的動作微微閃爍。手鏈邊緣因長期佩戴而磨得光滑,卻依然牢牢套在他手腕上,像一個無聲的約定,見證著他們之間不為人知的協議,手鏈與皮膚摩擦處,留下一圈淡淡的紅印。

三天前,母親因突發高血壓被送進急診時,林晚星正和江嶼在畫室核對畫展眾籌賬目。當醫生指著腦部ct片說“血壓峰值突破200“時,她大腦一片空白,指尖的筆掉在地上,在畫紙上留下一個墨點。是江嶼迅速背起母親衝進搶救室,畫具袋還斜挎在他肩上,裡麵的顏料管在奔跑中碰撞出清脆的聲響,紅藍黃的顏料管在白色急診燈下閃爍,如同他們之間那個始於“互相幫忙“的協議,在突如其來的變故中顯得格外渺小卻又異常堅定。此刻,看著江嶼專注燜粥的側影,他工裝外套的袖口還沾著前天畫拆遷通知時的黃色警示線顏料,林晚星的心頭湧上一股複雜的情緒——這個名義上的“協議男友“,此刻卻做著比親人更貼心的事,袖口內側她去年補的補丁在暖氣下若隱若現,針腳細密而整齊,那是她第一次為他縫補衣物時留下的痕跡,每一針都帶著笨拙的認真。

“38床家屬!“護士站的呼叫器突然響起,電子音在寂靜的走廊裡回蕩,驚飛了窗台上啄食麵包屑的麻雀。那麻雀撲棱著翅膀,撞在玻璃窗上,發出“噗“的輕響,在玻璃上留下一個小小的油印,久久不散。江嶼正用一把缺了口的不鏽鋼勺子將煮好的粥盛進帶蓋玻璃碗,勺子柄上刻著模糊的字母“l“,是某個病人家屬遺失的,不知承載過多少人的溫度。他的動作輕緩得像在進行某種儀式,生怕驚醒病房裡的病人,手腕上的燙痕在燈光下泛著紅光——那是今早燜粥時被蒸汽灼傷的,圓形的紅印邊緣泛著白,皮膚上還留著細密的水珠,在燈光下閃著微光,仿佛是他為這份“協議“付出的印記,燙痕周圍的皮膚微微紅腫,透著灼熱的痛感,他卻隻是皺了下眉,繼續手中的動作。

“醫生說要低鹽低脂,“江嶼把溫度最高的那碗遞給病床前的林母,語氣自然得像真正的家人,掌心的溫度透過玻璃碗傳遞過去,“今天加了燕麥和南瓜,您嘗嘗。“他的手指被開水燙出的紅印在暖氣下顯得格外清晰,卻依然小心翼翼地將碗遞到林母手中,指腹因用力而發白,指甲縫裡還嵌著昨天調顏料時的鈷藍色,那顏料在燈光下透著幽幽的光澤,像是他靈魂的一部分。林母接過碗時,指尖觸到他手背上的溫度,愣了一下,隨即露出笑容:“這孩子,手怎麼燙著了?“

同病房的張阿姨停下削蘋果的動作,不鏽鋼水果刀在掌心反射出微光。她是山東人,說話帶著濃重的口音,嘴角缺了半顆門牙,笑起來時露出牙齦,臉上的皺紋像老樹的年輪。“小林啊,“她笑著看向林晚星,指甲縫裡還留著昨天剝毛豆的綠漬,右手食指關節處有個明顯的繭子,那是常年揉麵留下的印記,指背布滿老年斑,像撒了一把碎芝麻,“你這對象比我兒子強。我那小子在上海當程序員,半年沒著家了,打個電話都說忙,哪像小江,天天變著花樣送好吃的,比親兒子還貼心。“她指了指床頭櫃上的保溫桶,桶蓋上還沾著上次裝南瓜粥留下的油漬,那是江嶼前天早上送來的,“你看這孩子,手都燙著了還想著熬粥,真是難得。“

林母靠在床頭織毛衣的手頓了頓,竹製織針在她指間停下,毛線球順著床單滾到床底,發出輕微的骨碌聲,滾進牆角積著的灰塵裡,驚起一小團浮塵,在陽光下形成微小的光柱。她看著江嶼手腕上那枚用廢筆杆做的手鏈,刻痕裡積著深色顏料,像是嵌進去的星空,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這孩子手是笨了點,心細。晚星啊,你可得好好待人家。“她完全沒注意到林晚星遞水杯時不自然的眼神——林晚星的指尖觸到杯壁的溫熱,想起協議裡“扮演情侶應付家人“的條款,喉嚨突然發緊,水杯在手中微微晃動,水麵漾起細小的漣漪,映出她慌亂的神情,她趕緊低下頭,假裝整理床單。

深夜的病房裡,隻有監護儀發出規律的滴答聲,像一顆疲憊的心臟在跳動,每一聲都敲擊著林晚星的神經。她趴在床邊打盹,額頭抵著冰冷的床頭櫃,夢見母親將她熬夜完成的設計圖撕碎,耳邊是熟悉的責備聲:“搞藝術能當飯吃嗎?看看人家張阿姨的兒子,在大公司上班多體麵!“驚醒時,她看見江嶼正借著走廊的應急燈光畫速寫。畫本墊在他膝蓋上,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勾勒出林母熟睡的輪廓:她眉頭微蹙,手背上插著輸液針管,輸液管在白色被單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手背的皮膚鬆弛,血管像藍色的蚯蚓,在皮膚下蜿蜒,指甲修剪得很整齊,卻有些發黃,那是歲月留下的痕跡。

“你媽說夢話了,“江嶼筆尖頓在母親眼角的皺紋處,聲音壓得極低,生怕吵醒老人,鉛筆灰落在他的褲子上,像撒了一層細雪,“說晚星小時候煮的綠豆湯,要加海帶。“他的筆下,輸液管被畫成銀色的鐵絲,像老街上修鞋匠的修補工藝,堅韌而溫暖,線條末端微微上揚,仿佛帶著一絲希望。林晚星看著他專注的側臉,燈光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陰影,想起協議簽訂那天,他說“就當互相幫忙“時,指尖正沾著未乾的鈷藍色,而現在,他的指尖卻沾著生活的煙火氣,指腹上還有長期握筆留下的薄繭,手背上的燙痕在應急燈下泛著微光。

“她爸走得早,“張阿姨的呼嚕聲突然停了,蒼老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帶著濃重的鼻音,“晚星有這麼個疼人的對象,也算有福氣。我那老頭子走得早,我一個人拉扯兒子長大,不容易啊。“江嶼握著畫筆的手頓了頓,畫紙上的針管被加粗成發光的線條,仿佛要刺破黑暗。林晚星偷偷看向母親,她呼吸均勻,顯然睡得安穩,完全沒察覺“福氣“背後的協議約定。那一刻,林晚星的心裡湧起一陣愧疚,仿佛自己編織的謊言正在被江嶼的真誠一點點戳破,而母親鬢角的白發在應急燈下格外刺眼,每一根都像是對她謊言的無聲譴責,她想起母親為了供她讀書,省吃儉用,手指因長期勞作而變形,如今卻因為高血壓住院,而自己卻用一個協議來“欺騙“她。

淩晨三點換藥時,走廊的聲控燈忽明忽暗,發出滋滋的電流聲,每一次熄滅都帶來短暫的黑暗,讓人心裡發慌。林母透過半開的門看見江嶼在水房洗保溫桶,搪瓷盆裡的水映著窗外昏黃的路燈,水麵上漂浮著幾粒未煮爛的紅米,像散落的星星,盆壁上還沾著煮粥留下的米油,那是他連續三天煮粥留下的痕跡。“那手鏈該換換了,“她突然開口,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目光落在江嶼手腕的燙痕上,“磨破皮膚了。“江嶼愣了一下,指尖的群青顏料溶進水裡,在盆底暈開一小片藍,像一滴眼淚墜入深海,慢慢擴散,與水麵的紅米形成奇異的色彩碰撞。林晚星趕緊打圓場,聲音有些緊張:“媽,他就喜歡舊東西,戴習慣了,您快睡吧。“林母沒多問,隻是點點頭,目光又落回手中的毛衣上,銀針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微光,織針間夾著的費用清單被她摩挲得更加模糊,紙張邊緣已經起毛,上麵的數字仿佛在嘲笑他們的窘迫。

辦理出院手續那天,春陽透過醫院大廳的玻璃穹頂灑下,塵埃在光柱中飛舞,如同無數微小的精靈,在空氣中跳著無聲的舞。江嶼正在病房裡拆畫架,他小心翼翼地將畫具袋拉鏈拉好,畫具袋的拉鏈頭早已丟失,用一根鞋帶係著,鞋帶上還沾著各種顏色的顏料,像一道微型的彩虹,記錄著他藝術家的生活。林母的速寫從畫具袋裡滑落,背麵用鉛筆寫著:“2025315 阿姨說想女兒煮的綠豆湯“,字跡被壓得有些模糊,卻透著堅定,鉛筆痕下透出畫具袋的布料紋理,那是林晚星以前的舊帆布包改的,承載著他們共同的回憶。張阿姨看見了,往江嶼的帆布包裡塞煮雞蛋,雞蛋還帶著她手心的溫度,蛋殼上貼著一張小紙條,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趁熱吃“:“小夥子,下次帶小林來家裡吃蔥花餅,阿姨給你們烙,多放雞蛋。“她的山東口音帶著哽咽,因為直到出院,她兒子承諾的護工仍未出現,眼中滿是失落的潮水,眼角的皺紋裡積著淚水,那淚水在晨光中閃著微光,像清晨的露珠,“我那兒子,就知道給錢,哪有你這樣貼心。“

林母在一旁笑著附和:“就是,得常來。你們年輕人忙,阿姨不挑理。“她看著江嶼收拾畫具的背影,對林晚星小聲說:“小江這孩子,看著糙,心細。你啊,以後彆老嫌他不懂浪漫,畫畫的人,心思都在筆尖上。你看他給我畫的速寫,把我這老婆子畫得多像。“陽光照在江嶼手腕的手鏈上,群青顏料像嵌進去的星星,隨著他的動作一閃一閃。林晚星看著母親欣慰的側臉,突然說不出“協議“二字。那些原本清晰的界限,在醫院的白大褂和消毒水味中,早已變得模糊,母親的話語像一根細針,輕輕刺破了她心中的偽裝,讓她感到一陣慌亂又一陣溫暖,她偷偷看了一眼江嶼,發現他也正看著自己,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出租車駛離醫院時,林母突然抓住林晚星的手,指尖觸到她後腳跟未愈的磨痕——那是在便利店打工時被劣質皮鞋磨出的傷口,創可貼邊緣已經卷起,露出紅腫的皮肉,周圍的皮膚因長期磨損而變得粗糙。“那個畫畫的,“她望著後視鏡裡江嶼綁畫架的身影,他正踮腳將畫架固定在車頂,風吹亂了他額前的碎發,幾縷發絲粘在汗濕的額頭上,額角的汗珠正滴在畫具袋的拉鏈上,“手是笨了點,心不笨。你啊,以後要好好待人家,彆總耍小脾氣。我看他對你是真心的,你可彆錯過了。“林晚星看著母親鬢角的白發,想起她獨自撫養自己長大的艱辛,喉嚨哽咽,隻能輕輕點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視線變得模糊。陽光穿過車窗,照在江嶼手腕的手鏈上,那枚用廢筆杆做的手鏈,此刻在陽光下閃著奇異的光,仿佛在訴說著超越協議的故事,而江嶼脖子上畫具袋的帶子勒出的深深痕跡,是他默默承擔的重量,讓她心中的愧疚與感動交織,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對江嶼的感覺,早已超越了協議的界限。

畫室的天窗漏進春陽,在地板上投下菱形光斑,光斑裡漂浮著細小的塵埃,在光柱中旋轉、跳躍,像在舉行一場微型舞會。江嶼將林母的速寫掛在畫架旁,畫中母親握著織針,線團滾到床底,陽光在針上折射出細小的光斑,仿佛凝固了時間,織針的影子在畫紙上拉得很長,針尾的線頭微微顫動,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母親提起。林晚星看著畫,突然想起住院時張阿姨羨慕的目光——那目光像細密的針腳,將“協議“二字悄悄縫進了真實的關懷裡,而畫中母親鬢角的白發,被江嶼用淺灰色細細勾勒,每一根都透著歲月的重量,讓她想起母親為她付出的一切,想起小時候母親煮綠豆湯時,總是多加海帶,因為她喜歡吃。

廚房傳來母親的聲音:“晚星,叫小江來喝綠豆湯,加了海帶!“那聲音帶著出院後的輕快,混著綠豆和海帶的清香,飄進畫室。江嶼正在調色盤裡擠顏料,群青混著鈦白,調出的顏色像極了母親出院那天的天空,清澈而溫暖,調色盤邊緣還沾著些許顏料,形成不規則的圖案,那是他多年調色留下的痕跡,像一幅微型的抽象畫,記錄著他的藝術生涯。他聽到林母的呼喚,回頭對林晚星笑了笑,手腕上的手鏈在陽光下閃著光。

林晚星看著他手腕上的手鏈,突然明白,有些協議會在雜糧粥的熱氣裡融化,有些關心早已超越了最初的約定。當江嶼笨手笨腳地擺碗筷時,林母嘴角的笑意裡,全是對女兒找到良人的欣慰——她始終不知道那個“協議“的存在,卻在江嶼淩晨燜粥的蒸汽裡,在深夜速寫的筆尖上,看到了比任何協議都真摯的情感。同病房阿姨的話還在耳邊回響,那些羨慕的字句像種子,在母親心裡生根發芽,而江嶼手腕上的燙痕,早已結痂,成為這段時光裡最真實的印記,提醒著林晚星這份“協議“背後的真心。

此刻,畫室裡彌漫著綠豆湯的清香,混著顏料和陽光的味道。林晚星看著江嶼給母親盛湯時自然的動作——他記得母親不吃蔥薑,記得要把湯放溫了再遞過去,記得她喜歡把海帶切成細絲——突然希望這個“協議“能一直延續下去。因為在消毒水味與粥香交織的病房裡,在母親毫無懷疑的笑容中,江嶼的每一個細節都已超越了“扮演“,成為了真正的在意。當江嶼把第一口綠豆湯遞給母親時,林晚星看見母親眼中閃爍的淚光,那淚光裡,有對病痛的釋然,更有對女兒幸福的篤定,而江嶼手腕上的手鏈,在陽光下閃著溫暖的光,不再是協議的象征,而是他們之間悄然生長的情感印記,像一顆種子,在不知不覺中發了芽,即將開出美麗的花。

母親看著江嶼和林晚星有說有笑的樣子,臉上露出了久違的放鬆笑容,手裡的毛線針也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他們。林晚星注意到母親的目光,心裡一陣溫暖,又一陣愧疚。她偷偷看向江嶼,發現他也在看自己,眼神裡帶著溫柔的笑意,仿佛在說“彆擔心“。那一刻,林晚星突然意識到,協議的初衷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段扮演的時光裡,彼此都投入了真實的情感。母親的高血壓漸漸穩定,而她和江嶼之間的關係,也在不知不覺中,從一紙協議變成了無法割舍的牽掛,像江嶼手腕上的手鏈,緊緊相連,再也無法分開。

畫室的天窗灑下的陽光越來越暖,照亮了整個房間,也照亮了三個人之間微妙的氛圍。那個用廢筆杆做的手鏈,依然牢牢套在江嶼的手腕上,刻痕裡的群青顏料,像一顆永不熄滅的星,見證著他們在困境中相互扶持的歲月,也預示著未來溫暖的日子。而同病房阿姨的羨慕目光,母親態度的悄然轉變,都成為了這段時光裡,最動人的注腳,讓愛與理解,在消毒水味與粥香交織的病房裡,悄然綻放,如同春天裡悄然盛開的花朵,散發著淡淡的芬芳,溫暖了整個季節,也溫暖了彼此的人生。林晚星深吸一口氣,空氣中滿是家的味道,她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悄然改變,而這份改變,將是她生命中最珍貴的禮物,讓她和江嶼的故事,從此刻開始,有了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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