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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玉蟬為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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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竹苑]

這名字取得雅致,實則是靖王府西北角一處被徹底遺忘的荒僻角落。幾間低矮的屋舍,牆皮早已斑駁脫落,露出內裡發黑的土坯,如同老人殘缺的牙齒。門窗歪斜變形,糊窗的桑皮紙千瘡百孔,在呼嘯的寒風中發出嗚咽般的悲鳴。院子裡幾竿伶仃的瘦竹,在風雪中瑟瑟發抖,枯黃的竹葉打著旋兒落下,更添無限蕭瑟淒惶,連那點可憐的綠色生機都被嚴冬扼殺。

覃姒禮裹著畫眉那件半舊的棉坎肩,蜷縮在冰冷如鐵的床榻上。身上蓋著屋裡所有能找到的衣物——幾件褪色發硬、帶著黴味的舊裙,一床打著補丁、棉花早已板結得如同石塊的薄被。即便如此,那深入骨髓的寒意依舊如同跗骨之蛆,從四肢百骸絲絲縷縷地透出來,讓她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撕裂般的疼痛,喉嚨裡像是塞滿了滾燙的砂礫,每一次吞咽都如同酷刑。高熱如同無形的火焰,在體內肆虐燃燒,將她雙頰蒸騰出病態的嫣紅,意識在清醒與混沌的邊緣反複沉浮,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那灼熱的黑暗徹底吞噬。

“小姐…小姐您再…再喝一口藥吧…求您了…”

畫眉端著一個邊緣豁了口的粗陶碗,碗裡盛著黑乎乎、散發著濃烈刺鼻苦味的渾濁藥汁。她的小臉比覃姒禮好不了多少,凍得發青,嘴唇乾裂起皮,一雙紅腫的眼睛裡盛滿了無措的恐懼和深深的擔憂。端著碗的手抖得厲害,幾滴滾燙的藥汁濺落在她布滿凍瘡、裂著血口子的手背上,她也隻是哆嗦了一下,渾然不覺。

這碗藥,是畫眉昨夜冒著被管事活活打死的風險,偷偷溜到王府最偏僻角落,求告一位同樣被排擠、隻能給下等仆役看病的老大夫開的。藥錢是她當了自己最後一件稍微像樣點的、母親留下的銀丁香耳墜換來的。至於藥效?畫眉不懂,隻知是“驅寒退熱”的方子。王府的管事嬤嬤對聽竹苑這邊,向來是巴不得她們主仆悄無聲息地爛掉,哪會管你是死是活?能弄來這碗藥,已是畫眉拚了性命。

覃姒禮強撐著沉重的眼皮,就著畫眉的手,小口吞咽著那苦澀難當的藥汁。屬於香料師和文物修複師的雙重敏銳,讓她僅憑氣味和舌尖的觸感,便迅速分辨出其中的主要成分:黃連、黃芩、板藍根…

全是苦寒瀉火之藥!

她這高熱,分明是冰窖凍傷引發的外寒入體、陽氣鬱遏所致,正需要辛溫發散的藥物來解表驅寒,鼓舞陽氣!用這等大苦大寒之藥,無異於雪上加霜,不僅不能退熱,反而會戕伐本就因凍傷和高熱而微弱的陽氣,加重病情,甚至可能引邪入裡,危及性命!

“[庸醫!或者…根本就是敷衍了事,巴不得沈知微早死!]”覃姒禮心中冷笑如冰河乍裂,麵上卻未顯露分毫。喝完最後一口,她拉住畫眉那隻冰涼粗糙、布滿凍瘡和裂口的小手,聲音虛弱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清晰:

“畫眉…辛苦你了。這藥…暫且不必再煎。你替我去…尋些老薑,越多越好,蔥白…也要,還有…紅糖。再燒一大鍋滾燙的熱水來。”前世家中長輩傳下的驅寒土方,此刻比那毒藥般的苦湯管用百倍。

畫眉一愣,紅腫的眼睛裡滿是茫然:“小姐…這…這些…能治您的病?”她從未聽說過薑蔥紅糖能治病。

“驅寒…發汗…比那苦藥…管用…”覃姒禮簡短解釋,語氣篤定。這是最基礎的法子,雖簡陋,卻對症,能救命。

畫眉雖不懂藥理,但對小姐的話有著近乎盲目的信任。她立刻抹了把眼淚,將藥碗小心放下:“奴婢這就去!小姐您撐著點!”說罷,如同受驚的小鹿,轉身便衝出屋子,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風雪呼嘯的院門外。在這等級森嚴、拜高踩低的王府裡,想弄到點老薑蔥白紅糖,不亞於虎口奪食,必須避開那些如狼似虎的下人和刻薄成性的管事。

畫眉走後,破敗的屋子裡隻剩下寒風穿堂的嗚咽和覃姒禮沉重的喘息。高熱讓她的思維異常活躍,卻也如同架在火上炙烤。她掙紮著,用儘力氣坐起來一點,冰冷的土牆透過薄薄的衣物傳來刺骨的寒意,反而讓她混沌的頭腦清醒了幾分。

她開始如同修複一件布滿裂痕、信息缺失的珍貴古畫一般,極其耐心、細致地梳理、拚接原主沈知微殘留的記憶碎片。不放過任何一絲微小的線索。這不僅是為了了解處境,更是為了收集未來斬斷枷鎖的“武器”。

[王府的權力結構:]

[至高無上的靖王蕭晉逸,冷峻深沉,掌控欲極強,視沈知微為畢生恥辱。掌管後院庶務、最得勢的林側妃(林婉如),刻薄狠毒,視沈知微為眼中釘肉中刺。那位如同影子般存在、常年禮佛、卻對蕭晉逸影響深遠的太妃…還有王府大管家、各房管事、有頭臉的仆婦…他們的關係網、利益糾葛、性情好惡…]

[蕭晉逸的性情習慣:]

[喜靜,厭惡濃烈熏香?書房重地如同禁地,不許任何人靠近?對蘇清漪近乎偏執的維護?他那些心腹侍衛的名字、麵孔…]

[蘇清漪這朵“白蓮”:]

[她的家世背景?當年為何突然離開?與蕭晉逸之間究竟有何糾葛?她此番歸京的真實目的是什麼?她表麵溫婉下的真實性情?是否如林側妃一般,也是條毒蛇?]

[最重要的——王府苛待沈知微的鐵證!]

覃姒禮需要這些來撕破王府偽善的臉皮,為自己爭取和離的籌碼!

【克扣月例的賬目碎片】:畫眉那丫頭雖然不識字,但心細如發,曾偷偷用炭條在廢棄的窗紙背麵,歪歪扭扭地記下每次被克扣的數目和大概日期。那些殘缺的“數字”和模糊的日期,如同無聲的控訴,是王府踐踏正妃的鐵證!

【冬日無炭的記錄與活生生的凍傷】:她這雙幾乎凍殘廢、依舊紅腫刺癢的手腳,就是最直觀、最慘烈的證據!還有畫眉身上去求炭時被林側妃院裡太監踢傷的淤青…

【被毀壞、搶奪的嫁妝清單】:原主雖懦弱,但嫁妝單子是她母親臨死前偷偷塞給她的唯一念想,被她珍而重之地藏在箱底。上麵清晰地記錄著當初帶來的物品。而如今,稍微值點錢的首飾、衣料,不是被林側妃以“代為保管”為名強行拿走,就是被那些見風使舵的下人們偷摸順走,剩下的隻有些粗笨家具和幾本蒙塵的舊書。這清單,就是王府貪婪嘴臉的明證!

【這次冰窖罰跪的“罪證”】:林側妃當時下令時那副刻毒得意的嘴臉,畫眉是唯一的目擊證人!還有她此刻這半條命都去了的狀態,以及冰窖裡殘留的痕跡,都是不容辯駁的事實!

[“這些都是刀…斬斷與這鬼地方最後聯係的刀!是覃姒禮新生的基石!”]

覃姒禮眼中寒光閃爍。她必須活下去!必須把這些“罪證”牢牢抓在手裡!必須將這枚玉蟬變成通往自由的船票!

就在她心思電轉、籌謀未來之際,一陣沉穩、冰冷、帶著不容置疑威壓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踏碎了聽竹苑外積雪覆蓋的寂靜,穩穩地停在了那扇朽敗不堪的院門前。

腳步聲並不急促,甚至稱得上從容,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的心尖上。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沉重壓力瞬間彌漫開來,連呼嘯肆虐的寒風似乎都在這一刻被凍結、凝滯。

覃姒禮的心猛地一沉,如同被一隻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無需猜測,這王府之中,能有如此迫人氣勢者,唯有一人!

果然,下一瞬,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院門,被一股毫不掩飾的粗暴力量猛地推開!

“哐當——嘎吱!”朽木發出不堪重負的、垂死般的呻吟。

一道頎長挺拔、淵渟嶽峙的身影,逆著門外灰蒙蒙的風雪天光,踏入這方破敗的天地。玄色狐裘大氅,油光水滑的墨狐裘領簇擁著一張冷峻如冰雕的臉龐。墨玉冠束發,劍眉斜飛入鬢,鼻梁高挺,薄唇緊抿成一條無情的直線。最懾人的是那雙眼睛,深邃如寒潭古井,目光掃視間,不帶絲毫溫度,唯有積年累月的厭棄與仿佛被汙穢之物玷汙了視線的不耐。周身散發出的凜冽寒氣,比這臘月風雪更刺骨三分。

靖王,蕭晉逸。

他身側半步之後,跟著一位身著月白素錦鬥篷的女子。身姿窈窕,蓮步輕移間仿佛帶著一股清冷的幽香。蘇清漪。柳眉如煙似霧,目含秋水瀲灩,一身素淨更襯得她楚楚動人,我見猶憐。她微微抬眸,目光落在門內床榻上蜷縮於破絮之中、燒得雙頰赤紅、氣息奄奄的覃姒禮(在蕭晉逸眼中是沈知微)身上時,那恰到好處的擔憂之下,飛快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審視與一絲…居高臨下的憐憫。

蕭晉逸的目光,如同兩柄淬了萬年寒冰的利刃,先是冰冷地掃過這滿目瘡痍、破敗蕭索的庭院——枯死的瘦竹、塌陷的石階、剝落的牆皮、積滿汙雪的地麵…每一處都寫滿了“被遺棄”三個字。最終,這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般,釘在了門內床榻上那個幾乎被破舊衣物淹沒的、狼狽不堪的身影上。

他的眼神裡,沒有半分對生命的憐憫,沒有一絲對正妃境遇的愧疚,隻有濃得化不開的、如同看待腳下汙泥般的厭棄,以及一絲被強行拖來此地的、顯而易見的不耐煩。仿佛踏足此地,都臟了他的靴子。

“看來,閻王殿前打了個轉,倒是讓你這賤命又爬了回來。”薄唇輕啟,字字清晰,如同冰珠子砸落在玉盤上,清脆、冰冷,淬著毫不掩飾的惡毒與輕蔑,狠狠貫入覃姒禮的耳膜,直刺心底。

覃姒禮勉力抬起如同灌了鉛般沉重的眼瞼。高熱讓她的視線有些模糊氤氳,然而,在那迷蒙的水汽之後,眼底深處卻是一片死水般的枯寂,甚至緩緩漾開一絲奇異的、近乎悲憫的嘲弄。她沒有像原主記憶裡那樣,一見到蕭晉逸便控製不住地瑟縮顫抖、淚流滿麵、卑微乞憐。她隻是這般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平靜無波,仿佛在打量一件…與自己毫無瓜葛的、冰冷的器物。這眼神屬於覃姒禮,冷靜而疏離。

這異乎尋常的平靜,讓蕭晉逸斜飛入鬢的劍眉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仿佛平靜的冰麵裂開一道細微的縫隙。蘇清漪亦微微睜大了那雙秋水眸,閃過一絲訝異,旋即上前半步,嗓音溫婉清越,如同清泉擊玉,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王爺息怒。沈姐姐此番在冰窖中受了大罪,想必已是痛徹心扉,知錯悔改了。您…念在她已受重罰的份上,便饒恕她這一回吧?”她眸光盈盈轉向覃姒禮,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沈姐姐,你快與王爺認個錯,服個軟罷。那瓷瓶雖是清漪當年一時興起把玩的舊物,終究不過是件身外死物,怎及得上姐姐的玉體康泰萬分之一要緊?王爺也是心疼姐姐的…”

[好一番唱念做打!字字句句,看似求情,實則句句戳心,坐實了原主“罪有應得”!將沈知微的“錯”與蘇清漪的“大度”形成鮮明對比!]

覃姒禮心下冷笑如冰河迸裂,麵上卻扯出一個虛弱蒼白、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的笑容,氣若遊絲,斷斷續續:

“蘇…蘇姑娘…言…言重了…一…一個…破…破瓦礫…碎了…便…碎了…”她喘息得厲害,如同破舊的風箱,目光卻似穿透了蘇清漪那張清麗脫俗的臉,直直投向蕭晉逸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那眼神空茫,帶著一種心力交瘁後的疲憊,卻又奇異地透著一股洞悉世情的清醒,

“王…王爺…移…移駕…此等…醃臢…之地…不…不知…有…有何…示下?”

[她自稱“民婦”?不,她用了更疏離的沉默,隻問“示下”。]

“示下?!”

蕭晉逸被她這副油儘燈枯卻偏生疏離淡漠、甚至帶著一絲“送客”意味的姿態,刺得心頭一股無名邪火猛地竄起!他厭惡透了她從前那種癡纏如蛆附骨、令人作嘔的眼神,此刻卻更憎惡她這副無悲無喜、仿佛置身事外、連看他一眼都嫌費力的模樣!這讓他蓄滿力道、準備狠狠碾碎她尊嚴的一拳,如同砸進了虛無的空氣,無處著力,反而憋悶得難受!聲音陡然沉冷下去,裹挾著被輕慢褻瀆的凜冽怒意,

“本王是來告知你,清漪心慈,念你受刑已畢,替你求了恩典。自今日始,爾便給本王安分守己地龜縮於此‘靜思己過’,若再生出半分事端,驚擾了清漪清淨…”

他話語微頓,玄氅無風自動,周身寒氣驟盛!那雙深潭般的眸底,寒芒乍現,如同毒蛇鎖定獵物,閃爍著毫不掩飾的殘忍。

“…本王自有的是手段,叫你知曉何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字字誅心,句句絕情!每一個音節都如同冰錐,狠狠鑿在聽者的心上。為了維護蘇清漪那所謂的“清淨”,他不吝再將她打入萬劫不複的地獄,甚至讓她生不如死!

覃姒禮聽著這絕情冷酷到極致的宣言,望著眼前這對宛如璧人、一個冷酷如冰一個溫婉似水的男女,心頭非但沒有原主記憶裡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反而湧起一股荒謬絕倫、近乎可笑的滑稽感。她費力地抬了抬枯瘦如柴、布滿凍瘡的手指,極其緩慢地虛點了點自己的耳廓,又顫巍巍地、如同耗儘最後力氣般,指向那洞開的、風雪呼嘯的院門方向。乾裂的唇角,極其艱難地牽起一抹弧度,那笑容蒼白虛弱,卻帶著一種看透世情的蒼涼。

“王…王爺…金…口玉言…民婦…謹…謹記…”她喘息著,每一個字都吐得異常艱難,卻清晰無比地用了“民婦”自稱,涇渭分明,劃清界限!這是覃姒禮的宣告!

“風…雪…酷…烈…莫…莫要…寒…侵…蘇…姑娘…玉體…請…回…罷…”

逐客之意,平靜得近乎殘忍。

“你——!”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猛地衝上蕭晉逸的頂門!玄氅下的雙拳瞬間緊握,骨節發出令人牙酸的爆響!她怎敢?!怎敢用這種打發叫花子般的語氣打發他?!!這絕非欲擒故縱!那雙被高熱燒得迷蒙的眼底深處,分明是…徹底的疏離、漠視,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倦怠!仿佛他蕭晉逸,這尊貴無比的靖王之尊,在她眼中,已與這庭院裡任意一捧肮臟的積雪、一塊腐朽的爛木無異!

他胸膛劇烈起伏,死死盯住覃姒禮那張燒得赤紅卻死寂一片的臉龐,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裡,第一次除了厭棄,翻湧起強烈的不解、探究和一種被徹底冒犯的狂怒!仿佛要穿透這具病弱的皮囊,看清內裡究竟是何等妖孽在作祟!那股失控的、如同被無形之手扼住咽喉的躁鬱感,令他幾欲窒息!他驀地發出一聲飽含戾氣的冷哼,玄色大氅如同怒海狂濤般猛地卷起!

“冥頑不靈!自甘下賤!”

八個字如同淬毒的冰刃,裹挾著雷霆之怒擲地而出!他再不多看那床榻上的身影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會汙了自己的眼,猛地拂袖轉身,帶著一身幾乎要凝成實質的寒冰風暴,大步流星而去!背影決絕,如同丟棄一件令人作嘔的穢物!

蘇清漪深深凝望了覃姒禮一眼,那秋水般的眸子裡情緒翻湧,複雜難辨——有驚疑,有審視,或許還有一絲極淡的、被冒犯的不悅?最終,所有情緒都化為一片溫婉的擔憂,她蓮步輕移,裙裾微揚,如同追隨神祇的信徒,快步追隨著那道玄色的身影消失在風雪院門之外。

寒風卷著大片的雪花和冰粒,從洞開的院門瘋狂灌入,如同無數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覃姒禮身上,激得她一陣劇烈的咳嗽,渾身控製不住地痙攣顫抖。然而,這刺骨的冰冷,卻吹不熄她眼底幽燃的、名為決絕的火焰!屬於覃姒禮的火焰!

她顫抖著,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再次探手入懷,緊緊攥住那枚緊貼心口、溫潤微涼的玉蟬。堅硬的棱角深深嵌入凍傷未愈的掌心,帶來尖銳而真實的痛感,卻讓她混亂灼熱的頭腦獲得了一絲奇異的清明。

“聽見了…也…記住了…”

她對著空茫的風雪,對著那對“璧人”消失的方向,無聲地翕動著乾裂的唇瓣。瞳仁深處,最後一絲屬於沈知微的軟弱和留戀徹底焚儘,唯餘淬火重生後的、磐石般的冰冷與斬斷一切過往的決絕!

“蕭晉逸…蘇清漪…靖王府…且待…覃姒禮他日…”

畫眉抱著好不容易弄來的幾塊老薑、一小把蔥白和一小包粗糙的紅糖,如同受驚的兔子般躲在院牆的陰影處,瑟瑟發抖地看著王爺和蘇姑娘帶著一身駭人的寒氣、怒氣衝衝地離開,直到那兩道身影徹底消失在風雪深處,她才敢哆哆嗦嗦地跑回冰冷的屋子。

一進屋,就看到自家小姐緊緊攥著胸口那枚從不離身的玉蟬,眼神冰冷幽深得如同古井寒潭,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牆壁,直視著某個遙遠而充滿惡意的目標。畫眉嚇得心頭猛地一緊,幾乎要哭出來。

“小…小姐…您…”

覃姒禮緩緩地、極其緩慢地鬆開緊握的手掌。昏昧的光線下,那枚羊脂白玉雕琢的玉蟬靜靜躺在她的掌心,通體流轉著溫潤內斂的瑩瑩光華,仿佛黑暗中的一點微光,不屈不撓。這是覃姒禮的希望。

她凝視著這枚小小的玉蟬,嘶啞的嗓音如同砂紙摩擦,卻浸透了磐石般不可動搖的意誌:

“畫眉…待我…能下得了這床…你…隨我…去個地方。”

“小姐您要去哪?您的身子…”

“當鋪。”

覃姒禮吐出兩個字,目光銳利如刀,穿透虛空,

“這破王府的‘潑天富貴’…我覃姒禮…福薄,擔不起!”

玉蟬微涼,卻在她掌心點燃了通向自由的第一簇、屬於覃姒禮的劫火。燼燃之路,自此而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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