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煙的心神隻晃動了片刻,壓低了聲音,有些委屈道:
“陛下是來替良妃責備臣妾的嗎陛下不是說”
話還未竟,在關上門的那一刻,宋稷輕輕低過身,便將他抱起,青絲掀起,又乖順地落在了宋稷手背上,他的眼底露出如出一轍的寵溺:
“沒有,朕的昭貴人,可以這般驕縱。”
果然,暴君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
鐘離煙心底冷笑道。
她的臉上飛起紅霞,勾唇燦然地笑了起來,好像因為宋稷的話而感到十分高興,高揚的柳眉,透出一股少女的純真來。
鐘離煙哼哼一笑,十分欣悅地俯身抱住他的肩膀:
“那臣妾多謝陛下了——”
宋稷被她的笑容刺得心中稍動,本來,他的確是存了利用她的心思。
可當真的見她如此璨然的模樣,渾身上下露出被偏愛的底氣來,倒是讓他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敲打了一般,十分動容。
但宋稷還是抑製住了心中的不忍,什麼也沒說,隻是伸出手來輕撫她的薄背,全然沒覺察到,自己的心,已經逐漸向鐘離煙偏離。
然而,宮裡出了白狐的事,卻像長了腳一般,瞬間傳遍了整個宮裡。
再加上這幾日良妃夜夜喚著夢魘,說是有一隻白狐出現遏製住她的頸脖,要殺死她。
一時間,人人都說,昭貴人是白狐所化的妖孽,為了昭國來齊國報仇。
人雲亦雲的事,連宋稷都從未表態,畢竟鐘離煙盛寵在身,被流言針對也在所未免。
之前她聽過最最離譜的,還有人說她這個昭貴人總是會在夜晚化作惡鬼,吸食宋稷的精氣的呢。
各種層出不窮荒謬的言論,隔一個宮一個版本,什麼鬼精靈異的編造都有。
皆是無稽之談,著實不值得讓人去深究。
直到秋水無數次在外聽到有宮人嚼舌根,為自己貴人憤憤不滿,無意中說出宮裡莫名其妙地多了好幾隻白狐。
鐘離煙心頭一轉,敏銳地覺察到這件事似乎有些非同尋常。
“你是說,最近宮內,總是陸陸續續地出現了白狐?”
“對啊,奴婢今天出去內務府領皎月堂的月例時,就見幾個小宮女躲在暗處對著奴婢指指點點,她們不敢當著奴婢明處說,隻敢在背後編排貴人。”
“會不會是巧合,也許是宮外的狐狸冬日沒了吃食,找到了皇宮裡。”
白芷歪著頭思量道。
秋水搖頭,表示不認可白芷的看法,憤憤不平道:
“可是咱們皎月堂又不是什麼糧倉,為何偏偏哪個宮也不去,就在皎月堂附近惹人耳目呢!
回來的時候,奴婢又見到一隻白狐鬼鬼祟祟地在皎月堂徘徊,怎麼趕也趕不走!上次見那隻小狐狸被殺了還覺得可惜,現在看來,簡直就是麻煩精。”
總是出現,圍著皎月堂?
鐘離煙的眼珠垂落思量了些許,眉心微蹙。
看來,是有人故意為之,要將妖孽的名頭實實在在地安在她身上。
那她當然不能坐以待斃
天色尚早,此時晌午,宮廷內正是各宮午休歇息之時。
鐘離煙沉著地對秋水跟白芷道:
“秋水,你方才見到白狐之地是在何處?領本宮去看看。”
跟在鐘離煙身邊一段時間,秋水也變得機靈不少,瞬間領會了貴人的意思,訝異道:
“貴人的意思是,這是有人要害您?”
她挑挑眉,已經走下了榻臥:
“不親自去調查清楚,怎會知道呢?”
待她們三人在皎月堂外繞了一個圈,按照秋水所說一開始看到白狐的草叢處尋了良久,才在毗鄰禦花園的地方,遠遠地望見了兩個一大一小的身影。
待走近些才發現,是一個看起來年紀很小,挽起發髻,穿著宮女模樣的少女蹲在那。
腳邊,正是一隻活潑躍動的白狐,任她撫摸把玩。
那個小宮女正在用手中的饅頭撕成片,正在投喂它。
秋水忍不住道:
“貴人,難道是這個小丫頭乾的?”
鐘離煙凝眸望去,輕輕搖頭,那眼神裡滿是疑惑,顯然她也不清楚眼前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帶著白芷和秋水,腳步放得極輕,悄悄地往前挪了幾步。
低身逗弄小狐狸的宮女,正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臉上掛著純真又燦爛的笑容,可就在察覺到有人靠近的瞬間,笑容似被風猛地吹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趕忙轉頭,警惕地看了鐘離煙一眼,隨後一把抱起狐狸,慌亂地往後退了幾步。
秋水眼尖,一眼就瞧見那宮女身上宮服是掖庭宮的樣式。
可這掖庭宮的宮女,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她當下就按捺不住,上前一步,語氣裡滿是質疑,連珠炮似的發問:
“掖庭宮的宮女不在掖庭勞作,怎麼獨自在這?這狐狸是你養的?你有什麼目的?”
她的問題太過尖銳,且步步緊逼,讓小宮女抿著嘴又往後縮了幾步,臉上露出緊張的神色。
鐘離煙瞧著這小宮女,見她也就豆蔻之年的模樣,臉蛋倒是生得端正,看著就是個稚嫩的小姑娘。
她生怕秋水這般咄咄逼人的架勢,把這小姑娘給嚇壞了。
趕忙自己走上前去,俯下身,語氣溫柔地問道:
“你是哪宮的宮女?叫什麼名字?”
“唐鳶,掖庭宮的宮女。”
唐鳶垂著眸子,低聲回應,可語氣裡卻沒有絲毫的膽怯,反倒透著一股冷靜勁兒。
鐘離煙原本還以為她是害怕,卻見她這般冷靜的樣子,原來不是懼怕她,而是謹慎。
這麼小的年紀,心思還真是沉著。
鐘離煙對她流露出幾分欣賞來,微微點頭:
“這些狐狸都是你喂的?”
唐鳶遲疑了一下,黑溜溜的眼珠轉了轉,像是在仔細打量著鐘離煙的表情。
好一會兒,才緩緩吐出一個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