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整個後宮都知道,宋稷近來尤為寵幸昭貴人。
那恩寵的架勢,就差沒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給她了
但鐘離煙心裡卻清楚,男人多少臥榻之側的甜言蜜語都做不得數,因為蝕魂丹的藥力,還有半月不到就要發作了,
可宋稷卻仿佛把這事兒給拋到了九霄雲外,再也沒提起過一星半點。
宋琦那裡,她也不好貿然去問……
直到有一天晚上,宋稷又一次歇在了她的榻上。
青絲肆意地散落下來,平日裡威嚴的麵容,竟也因此平添了幾分儒雅的韻味
“怎麼一副這樣的表情,何事煩憂?”
宋稷那可是何等敏銳的人,一下子就覺察到鐘離煙在神遊時心緒起了變化,便開口問道。
鐘離煙先是表情一怔,隨後換上了一副為難至極的模樣,輕聲說道:
“陛下,您一直歇在我這,後宮中的妃嬪們,已對臣妾頗有微詞”
宋稷沒立刻接話,隻是伸手輕抬起她的下巴,似憐似惜,讓鐘離煙隻能望進他那在黑夜中幽深的眼眸:
“怎麼?後宮之中,有人為難你?”
宋稷的聲音低沉。
鐘離煙美目低垂,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
“臣妾隻是不想天下人以桀紂之名來看待陛下。”
哪知道宋稷卻來了這麼一句:
“若朕願意為了你做這個昏君呢?”
這話一入耳,鐘離煙唇下的牙齒稍稍咬緊些許,才堪堪按耐住心中的火氣。
這暴君是真傻還是在跟他裝傻!
可是她不願意做這個紅顏禍水啊!
她心有不甘,還欲說什麼,卻見宋稷在黑暗中低沉地笑了起來:
“朕特許你——在後宮之中,除了朕跟太後,不需要向任何人行恭敬之禮。”
鐘離煙一聽這話,心猛地一沉,微微對上宋稷那毋庸置疑的眼眸。
瞬間,她就全明白了
後宮中的後位久懸,宋稷這是要用她來轉移矛盾點。
一旦她成為所謂的矛盾焦點,等到眾人都群起而攻之,拾柴高舉時,第一個獻祭而出的,就是她鐘離煙。
暴君,真是好算計。
她在心中恨恨地想著。
既然已經清楚宋稷的目的,要是再婉拒推辭,那隻會引起他的猜忌和厭煩
於是,鐘離煙咬了咬牙,佯裝出一副欣悅的模樣,笑得明媚。
那清脆悅耳的聲音傳入宋稷耳中,倒是讓他挺受用的。
鐘離煙乖覺地躺上了帝王的胸膛之間,嬌聲說道:
“這可是陛下特許的,那以後,就不可責怪臣妾驕縱了。”
宋稷聽了,伸出手,憐愛地撫摸著鐘離煙的青絲:
“朕準你驕縱。
他要的,就是鐘離煙將後宮的一池春水給攪渾才好。
於是,這一場關於鐘離煙紅顏禍水的留言,在宮內傳至愈盛了。
一日,暮色斜陽,橙紅色的餘暉灑在宮道上。
宋琦孤長的身影,在如火般耀眼的宮道之中,行得飛快。
因為今日,是得以休沐出宮的日子。
宮外許多信息,他已經失聯許久了。
正垂著頭想著宮外的事兒,忽然,宋琦抬目,便望見了不遠處,那行明黃色隆重的身影。
不必多說,自然是皇帝的儀仗,他的眸子驀得稍暗,腳步隻能頓下,側過身子將半躬下去,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君臣之禮。
一直等到那轎輦緩緩行過,宋琦這才直起身子。
他不經意地瞥向轎輦遠去的方向,不甚合時宜地想起,那是去皎月堂的方向。
除了中間一夜去過惠妃宮內,一連十多天,如此盛寵,舉宮皆知,前所未有!
如此,那倒是順她的心意了。
想到這裡,宋琦的手暗自地緊了緊,偏過頭,想把自己不受控製的思緒給拉回來。
在宮內馬車的護送下,他行到了恭親王府。
還沒等下車,護送的侍衛就瞧見門口有幾抹豔麗的衣裙,就像幾簇盛開的正豔的花兒長在府外一般,嬌豔奪目。
那些女子,一個個也是生得甚是嬌媚動人,那模樣,任誰看了都得忍不住多瞧幾眼。
那些應該就是恭親王的妾室們了,真是好福氣啊。
守衛忍不住地想,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又忍不住地多看幾眼。
宋琦下車時,臉上早已是一副風流倜儻的笑容,如同被眼前的這些美人們,迷得眼睛都花了。
他瀟灑地抽出一把折扇,“唰”的一聲打開,扇紙在空氣中振振有聲,那飛起的衣袂,更是襯托得他玉樹臨風。
一看宋琦,那群女子便瞬間紅了一眼,蝶群般地擁上了宋琦:
“王爺——”
“王爺還記得妾身嗎——”
婉轉動聽的歌喉,擾得此地朱門肅然的貴胄之戶,都生起了一股風塵之地的氣息來。
就連那些手執刀戟、一貫麵色鐵青的護衛們,都被這群女子給擠得東倒西歪的,踉蹌了好幾步,這才好不容易站穩了腳跟。
他們不禁在心底暗歎這王府夥食就是好,連一群弱女子都這麼有勁。
恭親王一看便知,是泡在胭脂裡舞風弄月的主,也不知道他們陛下在忌憚一個什麼,非要他們將恭親王的一舉一動都給彙報了上來。
這下陛下該滿意了吧。
目送著宋琦粲然一笑,放蕩不羈地攤開手,擁了這群女子便向府內走了。
待這團花團錦簇的風景消失於朱紅的大門內,讓人忍不住想裡頭的風光旖旎。
但是。
就在身後的大門“轟”的一聲關閉後,宋琦立馬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臉上那風流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嚴肅至極。
他收斂了笑意,快步就往院內走去
而那群濃妝豔抹方才還俏笑著的女子,也皆沉下表情,一個個有條不紊地跟在宋琦身後,就像一行訓練有素的死侍。
宋琦把折扇往懷裡一收,喚來為首的女子,神色凝重地問道:
“白蘭,本王不在的這幾天,可發生過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