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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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沒有慕昭然帶上她,葉離枝也會在她們離開南榮不久後,便從將軍府中出逃,一個人跨越南境,到達中州,前往天道宮所在的天都玉京,最後不知因何機緣而被靈尊看重,親自將她收入了天道宮內門之中。

其實,在進入天道宮之前,慕昭然和葉離枝並沒有直接的衝突。

葉離枝於她而言,隻是一個毫無瓜葛,連她的衣角都夠不到的陌生人,更沒有機會出現在她的視野範圍內。

她之所以會派人阻撓葉離枝,也隻是因路途無聊,又三番四次聽到葉淩煙提及她那個可惡的庶妹,說葉離枝偷了她的東西,從將軍府裡逃走了。

葉淩煙用一個從民間搜羅來的小玩意兒,一種用銅絲掐成的九連環討得她的歡心,要走了聖殿長老留在她身邊的兩名元嬰靈使,去幫她捉家賊。

慕昭然為了給好姐妹出頭,想也沒想地便一口答應,她當時根本就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但係統說,因她前世百般阻撓,使葉離枝在進入天道宮的途中屢遭凶險,落下丨體弱之症。

顯然,是將這個罪責算在了她頭上。

慕昭然雖然迫於係統任務,將葉離枝帶上了車,但她並不覺得這都是自己的錯,她頂多隻能算是受人蒙蔽,誤信讒言罷了。

亦是因為上一世派出去的兩名靈使,到最後都沒能回來,明顯是遭遇了不測,這才導致慕昭然從開始便記恨上了她。

前世積累的種種仇怨難以消解,現下慕昭然看葉淩煙不順眼,看葉離枝更是恨得磨牙,看她的眼神很不友善,一副想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似的。

葉離枝被她看得越發惶恐不安,試圖解釋道:“殿下息怒,我、我今日並非私逃出府,是小姐出門時,有東西落下讓我給送來……”

她將東西送到之後,本應該立即離開的,可那從祭壇上走下來的身影實在太耀眼了些,讓她躲在車廂陰影處,不由多停留了一會兒。

很顯然,葉離枝的解釋和慕昭然所說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慕昭然對她怎麼出府來的,並不感興趣,隻拖長音調“哦”了一聲,打斷她的話,繼續道:“這麼說來,你不想去天道宮?那好吧,我這就叫人停車,讓葉將軍把你送回府去,最好打斷你的腿,用鐵鏈鎖起來,叫你以後再無法踏出將軍府一步,怎麼樣?”

慕昭然想象到那個畫麵,唇角不由向上飛揚,心情分外愉悅,竟先把自己說得蠢蠢欲動,按捺不住地想要就此執行。

她的表情戲謔,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充滿惡意,全然不似玩笑。

葉離枝憋紅的臉頰在她的話語聲中一點點慘白下來,膝蓋往下一折,便軟軟地滑跪到了車廂的絨毯上,俯首道:“求殿下恕罪,我……”

她咬了咬牙,承認道,“我想去天道宮!”

她不想一輩子都被困在冷冰冰的將軍府中,在那一座四四方方的高牆內,父親無視她,主母憎恨她,葉淩煙稍有一點不順心,就會來找她的麻煩,她每一日都過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連府中的奴仆都不如。

就連今日,能從那一座銅牆鐵壁一樣的將軍府中出來一回,亦是她費了不少周折,才找到的這麼一個機會。

若是再被聖女遣送回去,她恐怕當真一輩子都再也走不出將軍府了。

大約是慕昭然骨子裡的惡意冒得太肆無忌憚了些,她魂魄上的罪印忽然發起熱來,刺骨的疼痛從魂魄蔓延至身軀,讓她一下軟了腰肢,蜷縮到軟榻上。

腦海裡那個躍躍欲試的惡毒念頭,瞬間就被疼痛擊潰。

慕昭然疼得攥緊衣襟,大口喘著氣,悶聲求饒,“好好好,我錯了,我反省。”

葉離枝聽到她含糊的話音和仿佛忍痛一樣的喘息,仰頭想要看看她,卻又害怕再被她遷怒,隻得俯在地上不敢動彈。

慕昭然疼得額上冒出了細密的冷汗,抬手胡亂抓了一串手珠砸到葉離枝身上,催促道:“起來!我既然讓你上了車,就會確保你順利進入天都。”

緋紅的瑪瑙手珠砸到葉離枝肩頭,從她身上滑落下去,葉離枝慌忙伸手接住它,捧到慕昭然麵前,感激道:“謝殿下,殿下之恩,我以後一定報答。”

魂魄上的疼痛緩解下來,慕昭然幾乎虛脫,綿軟無力地打開她的手,嫌棄道:“被你碰過了,太臟,我不要。”

葉離枝纖長的睫羽顫了顫,眸中漾著淋漓水光,就像一尊脆弱的琉璃,被她的話刺得支離破碎。

她捧著瑪瑙手珠不知所措,半晌從袖子裡取出一張不知洗過多少次的棉布手帕裹住手珠,仔仔細細地擦拭過每一顆珠子,隔著手帕又捧到慕昭然麵前。

慕昭然第一次切實感受到魂上罪印對自己的製裁,心情正是暴躁之時,對眼前這個罪魁禍首更加不耐煩,再次揮袖打開她的手,怒道:“我說,我不要了!”

這一次她的力道大了些,袖擺甩動,不慎打到了葉離枝的臉上,袖口的金線刺繡將她的臉頰抽出一條紅印。

慕昭然登時一怔,以為又會遭受一道懲罰,慌忙抓回袖擺,害怕地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

感覺到魂魄上的罪印沒有動靜,她才鬆了口氣,又覺得自己方才著急解釋的樣子太過丟臉,惱怒道:“馬上,立刻,扔出去!”

葉離枝在將軍府是被作踐夠了的,曾在寒冬臘月的天氣,因被誣陷偷吃了一口主母桌上的糕點,而被人一連扇了二十多個巴掌,在雪地裡跪了一夜。

臉上的傷口變成了凍瘡,直到開春才勉強長好,留下的紅痕過了好幾年才完全消退。

慕昭然袖擺打在臉上的那一下對她來說,其實不算什麼,葉離枝隻是心疼這一串瑪瑙手珠。

這樣一串做工精致的上等瑪瑙珠,是尋常人家一年的口糧了,她實在舍不得就這麼丟掉,可又不敢違背殿下之意,猶豫片刻,見殿下實在氣惱,隻能遵命地打開車窗,拋了出去。

做完之後,她又退回到角落裡,低著頭訥訥道歉:“殿下息怒。”

息怒,息怒,息個鬼的怒,慕昭然現在隻要看見她那一副裝模作樣忍氣吞聲的樣子,就一肚子火,葉離枝此人慣會裝可憐,前世便靠著她這番楚楚可憐的樣子,不知勾引了多少人。

連慕隱逸那個狗東西,都被她勾得丟了魂,寧肯背叛血脈親緣的姐姐。

如果能將她這張楚楚動人的臉劃爛就好了,看她頂著一張爛臉,還怎麼裝可憐!

慕昭然盯著她,心裡又忍不住開始咕嚕嚕地冒壞水,直到魂上的罪印再次發熱,蟲噬般的刺痛從骨子裡蔓延出來,她才慘慘地悶哼了一聲,哀叫著求饒,“我錯了我錯了,我不想了我什麼都不想……”

葉離枝小心翼翼地抬了下頭,短短時間內,這是她第二次聽到聖女殿下喃喃著不知在向誰求饒。

聖女捂著眼睛,似乎連看也不想看她一眼,從鼻子裡發出小貓一樣的嗚咽聲,身子細細地發著抖,那身華麗的服飾,層層疊疊地裹在她身上,好像輕易就能將她壓垮。

“殿……”葉離枝擔憂地朝她傾身過去,伸手想要扶一扶她,思及先前她對自己的嫌棄,便又遲疑地蜷縮回手指,小聲問道,“殿下還好麼?需要我喚醫師進來看看嗎?”

“閉嘴!”慕昭然恨聲道,翻了個身朝向裡麵。

她算是明白那該死的罪印的發作機製了,她不能動惡念,尤其不能動針對葉離枝的惡念,偏偏她對葉離枝隻有惡念。

這就是係統所謂的“相親相愛”麼?

慕昭然不由嗤笑,彎起的唇角又在魂魄的疼痛中撇下去,隻能想點彆的什麼來轉移她的注意力,努力將“葉離枝”這個人從她腦海裡剔除出去。

恰在這時,外麵傳來一陣喧嘩,車廂一震,行車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車外傳來葉戎高亢的嗓音,詢問道:“聖女,太子騎馬追出來了,應該是還想和你好好道個彆,要停車等一等他麼?”

慕昭然攥著軟墊的手指驀地一緊,沉默片刻,翻過來身抬眸看了葉離枝一眼,揚聲道:“不停,沒什麼好道彆的,加快速度,趕緊走,勿要耽誤正事。”

葉戎也不喜拖拉,慕昭然的回答正和他意,遂揚手命令隊伍繼續前行,又派了兩人折返回去勸退太子。

車轆的聲響逐漸加快,疾風掠過車窗,呼呼的風聲也壓不住從後方傳來的夾著哭腔的呼嚎:“阿姐,阿姐!你等等我,阿姐,我還有話想與你說——”

慕昭然斜倚在軟榻上,麵無表情地聽著那哭嚎聲越來越遠,越來越弱,最後再也聽不見。

葉戎一直隨行在車旁,見她竟連車窗都不願打開一下,意味不明地說道:“太子喊得聲嘶力竭,險些從馬背上摔下去,相比起來,瑤光聖女倒是沉穩冷靜,令人佩服。”

慕昭然魂上刺痛已不知不覺消退,但曾經遭遇的背叛卻是刻骨銘心,永不會忘,她冷淡道:“我身為聖女,知道何為重何為輕,杜絕感情用事,這不是應當的麼?”

葉戎詫異地偏頭看了一眼車輦,透過垂掛的幕簾,隱約能看見裡麵斜靠的身影,沒想到竟然能從這位任性的小殿下嘴裡,聽到這麼一番懂事的言辭。

聽說昨日她都還在宮裡尋死覓活地不想去天道宮,不想當什麼聖女,更不想承擔聖女的職責。不過短短一日,她竟想通了?究竟是真的想通了,還是隻是在做做樣子?

葉戎濃眉微蹙,眼神晦暗不明地望向前方,語氣欣慰道:“如此,聖女定能不負陛下所望,為南榮請回新的承天鑒。”

慕昭然抬眸,死死盯著窗外的身影,斬釘截鐵道:“這是當然。”

這一次,她絕不會再給他打著“天命”旗號造反逼宮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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