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擀麵勁道彈牙,加上鹵豬雜做澆頭,鹵香飄蕩在整個院子裡。
喬綿綿端著碗,一口麵條,一口泡菜,酸酸辣辣的泡菜正好解膩,“四姐,你多吃點。”
“嗯,我今天要吃兩碗!”林夏禾吃得嘴角是油,一家人不再提袁強的事,大家和以前一樣,該乾嘛乾嘛。
飯後喬綿綿繼續鹵豬雜,林夏禾幫著清掃院子,看到吳二毛來了,喊了句二毛哥,“你是來找我哥哥們嗎?”
“不是,我娘說,我沒在家的日子,多虧鄰居們照顧。我來給大家送點臘肉,還有三天後,我娘請大家吃飯。”吳二毛把臘肉放在桌上。
吳二毛當百戶的事,林夏禾聽家裡說了,“恭喜你啊二毛哥,我會和我娘他們說的。”
他們在一個巷子長大,打小就認識,吳二毛看著黑壯,但話不算多,小時候林夏禾還帶著吳二毛去找人乾架,後來大了點,她娘說姑娘要有姑娘的樣子,便慢慢沒和巷子裡的男生玩。
“你也要來。”吳二毛撓了撓頭,“我先走了。”
林夏禾提著臘肉到廚房,正好娘和祖母都在,說了吳家要擺酒的事。
林氏感歎,“二毛算是混出頭了,百戶老爺可不了得,比他爹還有本事。當初他要去從軍,吳嬸子什麼哭都沒用,還好平安回來。”
對於他們這種小老百姓來說,能當個百戶,就是很不錯的事,不然林氏也不會那麼期待袁強給自己當女婿。
張氏讓林氏準備個紅包,“你和滿倉去吃就好,家裡那麼多人,不好都過去。”
林氏點點頭,繼續給豬雜飯鍋,“綿綿,夏禾,你們先去休息,廚房裡沒什麼事了。”
林夏禾不走,“我不累,我今天沒做事,綿綿你先去洗漱吧。”家裡活多了,光看著家裡人乾,她過意不去。
喬綿綿確實累了,每天鹵豬雜、賣豬雜,一天下來都在乾活。她這幾天,倒床就睡,“那我先去洗臉。”
家裡沒有香胰子,洗臉隻有清水,林氏能省下的錢都要省,喬綿綿洗臉時多衝了幾下,心想還是得多掙一點錢,不然這日子太拮據了。
往後三天,喬家日子一如往常,街坊們都沒當著林夏禾再說袁強的事。
到了吳家擺酒這日,喬滿倉一大早過去幫忙殺豬,林氏去洗碗切菜。家裡少了兩個勞動力,喬綿綿便沒擺攤,隻做了春喜樓的量。
喬綿綿和大哥一起送鹵豬雜去春喜樓,順便給孫掌櫃介紹了鹵素菜,還有鹵豬頭肉。
“有些人不吃豬雜,特彆是會來酒樓的人,手裡的銀錢肯定比去街市小攤的多。您嘗嘗這個鹵豬頭肉,還有豬蹄,都是一樣鹵,就是口感不一樣。”喬綿綿熱情地推銷自己的產品,“您嘗了覺得好,也可以試著先賣賣。”
都是一樣的鹵製手法,味道也一樣,孫掌櫃嘗了一塊鹵豬頭肉,肥而不膩,香中帶了點辣味,沾上喬綿綿帶來的秘製醬汁,酸辣開胃,很適合下酒。
“不用試,你的手藝我放心。”孫掌櫃在春喜樓乾了那麼多年,清楚酒樓需要招牌菜,也要推陳出新,“豬頭肉來四十份,豬蹄嘛,一天先來四個就好。天氣熱,都放不住,等賣得好了,我再看看加多少。”
一份豬頭肉,喬綿綿要賣四十五文錢,豬蹄則是八十文錢一個。半個月下來,純利潤可以到十八兩銀子,和賣鹵豬雜差不多。
算下來,光是送到春喜樓的鹵味,一個月就能掙七十多兩銀子,還不算自個兒擺攤的。不過喬綿綿也算過春喜樓賣鹵味的利錢,比她要多得多,算得她更想要一間自己的酒樓了。
“大哥,天還早,我們看看四姐去?”最近四姐雖然還是笑嗬嗬的,但喬綿綿夜裡能聽到四姐抽泣的聲音。買了一包酥糖,想著讓四姐拿去分著吃。
兩人到繡房時,得知四姐在後院乾活,自個兒尋了去。
“我要的是涼茶,大夏天的,誰喝熱茶?林夏禾,你就是個乾灑掃的,門口聽一下,你就能成繡娘嗎?”
“嘉悅,你彆說了,夏禾心情不好,你理解一下。”
“憑什麼不讓我說,在其位謀其職,她不做好自己的事,非要想著偷師當繡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郝嘉悅得理不饒人。
林夏禾擰緊了拳頭,她今天和往日一樣準備的茶水,但這個郝嘉悅一直看她不順眼,才特意挑了個錯處。要不是為了一個月二兩銀子,她才不會受郝嘉悅這個氣。
她強忍著淚水,“好,是我錯了,我明日會早一點……”
沒等林夏禾說完,喬綿綿跑過來拉住她的手,“四姐,我們不乾了。以後你在家和我一起乾,不在這裡受氣!”
喬家旺瞪著郝嘉悅,他是男人,不好和女人計較,附和著道,“對,四妹你彆乾了!”
“這哪成?”林夏禾急了,想在臨安城裡找個活不容易,為了進繡房乾灑掃,她娘帶著她給繡房管事送東西、陪笑臉,低聲下氣才求來的活,“綿綿你彆拉我,這就是小事,我沒事的。”
“什麼小事,你都被人指著罵,還算小事?”喬綿綿咽不下這口氣,“我是說真的,我今天和春喜樓的孫掌櫃又談下一筆生意,咱家正好需要人乾活。與其你在這裡受氣,還不如回家一起乾,一家人一塊兒努力,以後咱們想喝涼茶,還是熱茶,也找人伺候著!”
喬綿綿使出全身的勁拉她四姐,還喊大哥一起幫忙。
等喬家人一走,剛剛幫林夏禾說話的周澤藝看著郝嘉悅歎氣,“嘉悅,大家都是女人,你何必這樣為難人?你不知道夏禾她……罷了,和你說也沒用,你是聽不進去的。”
說完,她追了出去,怕林夏禾真的衝動不乾,那再想回來就不容易了,“夏禾,你們等等。”
“這位姐姐,我四姐是真不乾了。”出了繡房,喬綿綿再次強調家裡需要人幫忙,還拿出契約給她四姐看,才說動了四姐,“多謝你幫我四姐說話,我家最近擺了個鹵豬雜的攤子,姐姐你有空過來玩,我給你送鹵豬雜吃。”
“真的嗎夏禾?”周澤藝看著林夏禾,她們一塊在繡房待了好幾年,對彼此家裡都很熟悉。
林夏禾點頭說是,“謝謝你周姐姐,你幫我和管事的說一聲,我以後回家幫忙了。”
“行吧,你家裡有活好也好。”周澤藝道,“你是個要強的,以後好好過,有什麼事再來找我。”
她們都是為了一口飯吃才出來討生活,大家都不容易。
和周澤宇道彆後,越靠近家,林夏禾心裡越不安,“綿綿,你說娘知道了,會不會揍我?”
一個月二兩銀子,不算多,卻也夠她自個吃喝,再留一些下來。
“不會的四姐,娘那個人心軟得很,你眼淚一掉,她就舍不得罵你了。”喬綿綿拉著四姐的手,“而且家裡確實需要人幫忙,祖父祖母年紀大了,總不能讓他們每天跟著操勞,也是時候讓他們享享福。”
說話間,兄妹三人到了家門口,林夏禾心裡打鼓不敢進去,還是喬綿綿大喊了一聲“娘”,院子裡的林氏才看過來。
得知女兒不在繡房乾了,林氏當即瞪起眼睛,可聽到女兒被人欺負,林氏當即跳起來找木棍,“他奶奶的,老娘自己都不舍得罵,她憑什麼欺負我家夏禾?”
她說著就要衝出去,還是坡坡過來拽著她,女兒在一旁勸著,才紅著眼睛坐下來,“你個傻丫頭,受了委屈乾嘛不說,娘是愛錢,但也不會逼著你去受氣啊?”
“我……”林夏禾剛張開口,眼淚瞬間掉落。
林氏緊緊抱住女兒,“我的好夏禾,咱不去了,綿綿說得對,家裡生意好,你在家中幫忙就行。”
張氏跟著表態,“是啊,綿綿心疼我們老兩口呢。”
她看了邊上的喬有福一眼,喬有福才開口,“嗯,就這麼辦。”
一家子說好了,林夏禾才鬆口氣,“娘,綿綿可厲害了,她今天又談了一筆生意。”
“你也一樣好,你們都是我的好閨女。”四女兒小小年紀就去了繡房打雜,從來沒和家裡抱怨過一句,林氏現在想起來,心裡愧疚得很。
喬家正溫馨時,吳二毛端著豬肘子過來,“席麵上剩下的,你們彆嫌棄。”
“不行,你送過臘肉,怎麼還好要你家豬肘子。”林氏自己沒那麼大方,也就不好意思要人東西。可她剛說完,吳二毛放下就走。
看他這樣,林氏頭疼得很,還是張氏開口道,“家旺,今天你祖父撈了河蝦回來,你拿一碗去吳家。”
喬家旺聽話去了吳家,這會吳嬸子皺眉看著兒子,“就你大方,那是我特意留下來自家吃的。知道的明白你和喬家兄弟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想當人女婿,一天到晚送吃的去。”
“娘,左鄰右舍的,都是好來好去。”吳二毛嘿嘿笑了下,喬家旺就端著河蝦進來。
吳嬸子沒客氣,接過河蝦去做飯,吳二毛則是拉著喬家旺說話。
這會的喬家也在做飯,喬綿綿把河蝦用菜籽油煎香,直到外皮金黃,再加薑末和韭菜爆香,調味料隻用一點點醬油和料酒,太複雜的做法,反而掩蓋了河蝦的鮮味。
快速翻炒兩下,韭菜炒河蝦就出鍋了。吳二毛送來的豬肘子熱一下就行,她再煮個雞蛋湯,便能開飯。
一家子裡,吃飯最積極的是喬家興,他一口一隻小河蝦,連殼都不吐,“蝦殼酥脆,也很好吃。但沾了湯汁才入味,韭菜裡有蝦的鮮香,入口爽滑。娘,你給五妹妹支個攤子吧,我就不去碼頭扛貨了,我也一塊乾。”
喬滿倉笑了,“你能乾嘛?你又不會做飯。”
“我會跑堂吆喝,還能挑擔子洗碗。我不會做飯,但我會的也多著。爹,您彆瞧不起人,你們真把攤子支起來,五妹妹隻管做菜,其他的有我在,保管生意興隆。”喬家興是認真的,碼頭扛貨是賣力氣活,他乾不了一輩子,還存不下什麼錢。
他不像他哥,隻知道賣力氣乾活。彆看他每天回家就問吃什麼,其實他有自己的小心思。隻有家裡多掙錢,才可能換大一點的宅子,他才有機會娶媳婦。
不然像王家那樣的,至今五個兒子都打光棍,王寡婦都快急死了。
喬綿綿也是這麼個意思,但家裡長輩不再順著說,而是岔開了話題。
夜裡,喬有福覺得二孫子的話在理,“要不你勸勸林氏,趁著綿綿還沒出嫁,幫家裡把攤子支起來。”
“支個攤子,哪裡有那麼容易?”張氏不滿自家老頭的想法,“林氏省吃儉用,手上才有一點錢,你讓她全拿出來支攤子,萬一虧了,你讓她怎麼麵對家裡人?你是做人公爹的,自個兒掙不到大錢,就彆給小輩壓力,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是。”
“行行行,我知道了,就你會體貼人。”喬有福轉了個身,背對著張氏。
“我也是為了這個家,家旺家興都到了成親的年紀,既然咱家有春喜樓的生意,多存點時間,總能換大宅院。”張氏吹滅油燈,“還有,往後再有袁強那種事,你作為一家之主,你得出麵幫家裡人頂著。夏禾不是咱家親生的,卻是咱們看著長大,她和望春都是個有良心的,你對她們好,她們記得住。”
“哎呀,我都說知道了,快睡吧,明兒我還得下河放網。”喬有福說著,假裝打呼起來,明顯是不想聽了。
一牆之隔的林氏和喬滿倉同樣沒睡著,林氏在歎氣,“是我沒本事,家裡日子緊巴巴的。明年家旺成親,都不懂住哪裡好。”
“你已經做很好了,咱家比其他人家好很多了,你看王家大兒子,都二十六了,至今還沒定親。換不了大宅子,就租一個。咱們對門不是一直空著,改天我去張家一趟,咱們買不起,先租下來也行。”喬滿倉拍拍媳婦的胳膊,示意她彆焦慮了。
喬家對門的張家,前兩年搭上了茶葉生意,家裡發達後,便搬走了,三間屋子一直空著。
能租下來也好,總比租更遠的地方,以前還是鄰居,說不定還能便宜點。
“也隻能這麼辦了。”林氏道。
他們想著提前那麼久和張家打招呼,應該是沒問題,結果第二天早上醒來,看到對門門開了。
是張家的小兒子帶著人過來,他捏著鼻子咳嗽,“是喬大叔和喬嬸子啊,你們來得正好,我還打算過會去找你們呢。我家這宅子賣了,對方還是個當官的,以後咱們巷子要變威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