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壓抑到極致的嗚咽在喉間翻滾,最終化作一陣劇烈的、撕心裂肺的乾咳。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陷進臉頰的皮肉裡,試圖阻止那幾乎要衝破喉嚨的恐懼尖叫。身體在冰冷的土炕上蜷縮成一團,如同被投入冰窟的蝦米,無法抑製地劇烈顫抖著。
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死死地盯著自己裸露的手臂和胸膛上那些深紫發黑、邊緣不規則的淤青。在門縫透進來的、搖曳不定、如同風中殘燭般微弱的煤油燈光下,那些淤青的輪廓顯得愈發詭異可怖。它們不再僅僅是模糊的形狀,在極度的恐懼和昏暗的光線下,我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那些深黑色的中心區域,似乎在微微地…蠕動?如同皮膚下有什麼冰冷、粘稠的東西正在緩慢地滋生、蔓延!
“棺材…是棺材…它們在長…”一個瘋狂而絕望的念頭在腦海中尖叫。我猛地閉上眼,不敢再看!但那冰冷的觸感,那如同無數細小冰針紮入皮下的細微刺痛感,卻無比真實地從那些淤青的位置傳來!它們像活物一樣,吸附在我的皮肉上,貪婪地吮吸著我的生氣!
“吱呀——”
一聲輕微到幾乎難以察覺的門軸摩擦聲響起。
聲音很輕,但在死寂的房間裡,卻如同驚雷般炸響!
我渾身猛地一僵,所有的顫抖瞬間停止,連呼吸都屏住了!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冷汗如同瀑布般從額頭、後背湧出,瞬間浸透了單薄的內衫!
門縫外,堂屋那本就微弱的光線,被一個無聲無息靠近的、佝僂的黑影徹底擋住!
那黑影就停在門外,一動不動。沒有腳步聲,沒有呼吸聲,隻有一片死寂的黑暗輪廓,投在破舊的木門上。
是張老栓?還是鐵柱?他們不放心,過來看看?
不!
那黑影的輪廓…那佝僂的姿態…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僵硬和…非人的死寂!
是它!是那個東西!它追來了!它知道我在這裡!
巨大的恐懼如同實質的冰水,瞬間灌滿了我的四肢百骸!我死死咬住下唇,口腔裡彌漫開一股濃烈的鐵鏽味,才勉強抑製住那幾乎要脫口而出的驚叫。身體僵硬得如同石雕,連轉動眼珠的力氣都沒有,隻能死死地盯著門板上那個靜止不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黑影輪廓!
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而煎熬。那黑影就那樣無聲地杵在門外,如同一個耐心的、等待著獵物崩潰的獵人。房間裡的空氣粘稠得如同膠水,墳土的氣息似乎又悄然彌漫開來,混合著皮膚上淤青傳來的冰冷刺痛感,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
“呼…”門外似乎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如同歎息般的風聲。
緊接著,那擋住光線的黑影輪廓,極其緩慢地…向後退去。
堂屋微弱的光線重新艱難地擠進門縫,在布滿灰塵的地麵上投下一條慘淡的光帶。門板上的黑影消失了。
走了?
還是…隻是暫時退開?
我依舊不敢動,連呼吸都放到了最輕,耳朵豎得筆直,捕捉著門外哪怕最細微的聲響。隻有死寂。死寂得令人心慌。仿佛剛才那黑影從未出現過,隻是我極度恐懼下產生的又一個幻覺。
然而,身體皮膚上那些深紫發黑的淤青,傳來的冰冷刺痛感是如此真實!它們像烙印一樣,時刻提醒著我,這一切都不是夢!
冷汗順著額角滑落,滴進眼睛裡,帶來一陣酸澀的刺痛。我這才敢極其緩慢、極其輕微地轉動僵硬的脖子,再次看向自己的手臂。
淤青還在。深紫發黑,邊緣模糊。剛才那種“蠕動”的錯覺似乎消失了,但那種冰冷的、如同被毒蟲叮咬的刺痛感卻並未減弱。更讓我心驚的是,靠近手腕內側的那塊淤青,似乎…顏色更深了一些?範圍也好像…擴大了一圈?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再次收緊。我猛地拉起那件汙穢不堪的白單衣,胡亂地裹住身體,試圖遮蓋住這些不祥的印記。布料摩擦著淤青的位置,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如同無數根冰冷的針在同時紮刺。
我蜷縮回冰冷的土炕角落,薄薄的棉被緊緊裹住身體,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扇破舊的木門,仿佛那裡隨時會再次被那個佝僂的黑影堵住,或者…直接破門而入!
睡意早已被極致的恐懼驅散得無影無蹤。每一根神經都繃緊到了極限,任何一點細微的聲響——屋外風聲掠過樹梢的嗚咽、遠處不知名夜鳥的淒鳴、甚至隔壁堂屋張老栓父子壓抑的、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都能讓我驚跳起來,心臟狂跳不止。
時間在極度的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黑暗似乎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鬆動,不再是純粹的墨黑,而是透出一點深沉的、如同鐵鏽般的暗藍。天,快亮了。
堂屋的方向,終於傳來了一些細微的動靜。是刻意放輕的腳步聲,還有壓低了嗓門的交談聲,是張老栓和鐵柱起來了。
“爹…七爺他…”鐵柱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困倦和未消的恐懼。
“噓…小點聲…讓七爺多睡會兒…”張老栓的聲音同樣沙啞疲憊,“我去燒點熱水…你看著點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