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照見貪睡的雲兒,寧靜昀先醒,朝陽映紅天,山邊太陽嬌羞,青山半掩麵。
想鬆開,卻拉緊了些,小黃狗脈搏跳得厲害,應該是他的,肯定是他的,反正不是我的。本該再做個好夢,卻再也睡不著,隻想看他醒時會怎樣,等了,說久不久,脈搏跳了一百二十次。
陽光忽地刺眼,應該是許悠雲睡相不雅,側摟著旺財的緣故。不知旺財為何突然醒來,寧靜昀笑未睡眼睡,旺財當她在做好夢,便去舔醒許悠雲。
許悠雲做了個美夢,醒來隻記得是個美夢,睜眼便見寧靜雲,隻當夢沒醒,手上溫潤如玉,這夢怪真的,她睫毛顫了顫。
許悠雲慌亂躲過,忽見喜紅衾,原來是那女鬼陰魂不散,要把許某困在夢裡。
汪汪汪,天已亮,我有旺財怕什麼,右手一把掀了紅衾,無事發生,隻是左手有點痛,卻不願鬆開。
就這般躺下看她嘴角彎彎,娘親曾說過,一起睡過覺就是夫妻了,忽生難言明的情愫,但見環堵蕭然,總不能讓她跟著我吃苦,就當是大夢一場吧。
要鬆手背起她,卻被抓著放不開,忽然知愁,她在夢中換了左手,更惆悵。深彎腰勉強負上,不過幾步便走不動,男孩總在這時自卑,深陷於無力的難過。
臉蛋忽然被捏住,“許悠昀,在做什麼呢?”
“送……你回去。”
“我才不回呢。”
“嗯。”
寧靜昀放開右手,左手仍未鬆,下了背。許悠雲肩上卻更加沉重,抬不起頭。
左手也鬆開了,她自身後繞到麵前嗔問道,“就說個嗯,我不回去你應該笑啊,為什麼不高興?”
許悠雲仰視著寧靜昀,她微微彎腰,“走吧,我帶你釣魚去,給你烤魚吃。”
“哼,本老大心情好就勉強陪你去一次。呸,才不是為了你,是旺財想吃魚我才去的。”
旭陽白黃,像旺財,日光暖和,許悠雲笑了。
“笑什麼笑?”
“我在笑旺財。”
“討打!”
“哈哈哈。”
二人一犬瘋跑著下山。
曲胖子、盧飛、顧軒三人一早悄悄走了,沈浪明明醒了,卻不去送,紈絝隻剩他一人,村子冷清許多。
“小黃狗昨夜怎麼哭了?”
許悠雲看著天思念道,“想娘親了。”
寧靜昀低著頭在想說些什麼好,許悠雲卻慌張問道,“老大昨晚什麼時候來的?”
小黃狗死要麵子,寧靜昀抬起頭笑道,“你猜?”
笑聲熟悉,許悠雲低下頭,卑躬屈膝服侍老妖女,想必都被看到了。
可不能讓許悠昀知道,聽他哭半夜起來偷看。哎,誰叫我是老大,要維護小黃狗顏麵,“好啦,我叫你名字時才來的。”
許悠雲暗自竊喜,忽覺看見又如何,麵子反正全丟給她了。
“老大,老妖女看一眼你便暈了,這是什麼法術?”
寧靜昀卻問道,“我暈後,她對你做了什麼?可不準騙我!”
許悠雲如實交代。
寧靜昀抓住許悠雲衣擺,敢騙人就挨揍,他一直看著她眼睛,沒在說謊。
說彆人是鬼,誰會開心,怎麼這般笨。可又太沒骨氣了,花言巧語討歡心,對彆的女子也是這樣,寧靜昀掩過笑,“哼,秘籍的事便過去了,再有下次……”她揮了揮粉拳。
忽地掐住許悠雲腰,“怎麼說她最漂亮?”
許悠雲反牽起寧靜昀手,隻見她桃腮紅,不由收了笑容,真誠說道,“因為,天底下寧靜雲最美麗。”
寧靜昀輕脫手,許悠雲便覺羞慌,主動鬆開,卻見她氣悶著不說話。
許悠雲想著如何逗她笑。定是小黃狗不老實,在夢裡牽我的手,還握這般緊。
“老……”竟見寧靜昀笑了,雖不明所以,也跟著笑個不停,她忽然不笑,瓊鼻皺道,“狼崽子在笑什麼?”
“看老大笑便也笑了。”
寧靜昀笑得更歡,許悠雲突然明白老酒兒醉後所歎,女兒心,深似海。
許悠雲忸怩問道,“老大什麼時候醒的?”
寧靜昀眨巴著眼睛說道,“小黃狗問這個做甚?我正睡得香便被你弄醒了。”
許悠雲有話不敢問,寧靜昀藏著心事。
便這樣走到釣點。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
此地在桃花山下一洄水灣,許悠雲常來,這裡有黃骨頭逆遊而上,兩手來長,換了餌,若運氣好在灣尾釣上母豬殼,烤來肥嫩,煮來鮮美。
“汪汪汪。”
“旺財彆跑。”
寧靜昀與旺財歡快打鬨,許悠雲在釣魚,看流水東去,想起了老酒兒。
家在村西北邊上,用他自己的話說是乾位。孤零零的,山上就這麼一戶。
老酒兒垂垂老矣,爬山卻不輸少年人。曾一口氣不喘,拉著許悠雲上萬荒山。
依然是仰頭倒酒,舔了舔漏在山羊胡上的酒,醺然看人間,三綹長髯飄起山風。
“卯午乾亥之峰,虎踞子位。群山拜會,蟠龍吐秀,吉水張弓。玄武闊而不開,清風騰而不霄,藏風聚氣,生生不息。三靈錯青龍居正位,化辟由此始也。”
“屁話由此始也。老酒兒,神神叨叨的又說醉話,爹娘還叫我少和你玩,免得也瘋了。”
“以後,你自會明白。”
某天去找老酒兒,沒在家中找到人,便在附近玩。突然有綠物融入胸口,一下子昏去,到夜裡才被旺財找到。因怕打罵,沒告訴爹娘這件事,但還是因為回去晚了,娘罵爹打。
不久後雙親便相繼去世,許悠雲仍沒弄明老酒兒那日所說。
竿上忽然多出一對小手,“許悠昀,魚上鉤了,發什麼呆呢?”魚線抖得厲害,應該是大魚。
許悠雲搶過魚竿,寧靜昀又生悶氣。
莫有大動作,頓口黑漂要遛魚,左移右晃卸魚勁,待它氣力漸消,瀟灑起竿,寧靜昀忽地笑了,魚兒肥尾歡搖著出水,像她在拍手叫好。
開門紅,汪汪汪,旺財喜吠,許悠雲拎起母豬殼雀躍道,“老大,蚯蚓釣大魚,今天運氣好。”
先前搶魚竿分明是怕我壞事,寧靜昀不由皺眉,裝作不在意道,“切,有什麼厲害的,我也會釣。”便搶過魚竿,坐了很久沒釣到一條,肥魚甩在臉上的水珠已乾,卻忽覺有些涼。
“許悠昀定是你耍手段,為什麼我就釣不著。”
寧靜昀生起氣來煞是好看。許悠雲卻想見她笑,“你怎麼知道。”
寧靜昀氣得把魚竿扔向許悠雲,還好小黃狗躲開了,“好啊,又敢欺負我。”
許悠雲撿起魚竿自言自語,“魚兒啊魚兒,魚餌啊魚餌。”
寧靜昀這才發現沒上魚餌,自覺好笑,卻氣衝衝地走向許悠雲,“怎麼不告訴我?”
許悠雲躲在旺財後麵無辜道,“我才發現的。”
“壞狗,存心看我笑話。”
“老大饒命!”
寧靜昀半怒半笑,“哼!先記在賬上,改天清算。”
許悠雲顯然被嚇到,心想惹過寧靜昀幾次,她卻摸著旺財,笑得燦若陽光,“還愣在原地做什麼,快給本老大釣魚去。”
許悠雲急忙釣魚去,寧靜昀坐在他身旁。
“釣魚一點不好玩,你是怎麼坐這般久的?。”
許悠雲無奈道,“從前隻是玩玩,後來釣不到魚就沒吃的,便學會了耐心。”
寧靜昀笑著變出些精致吃食,“許悠昀,跟著我混就不用釣魚了。”
二人之間的無名山初現。
許悠雲抬頭望天,白雲自由自在,久久不說話。
“為什麼不吃?”
“我不餓。”
“愛要不要,我全給旺財了。”
旺財沒吃,留著給許悠雲,寧靜昀早料到會這樣。
沉默間,釣上許多黃骨頭。偶爾有些小魚苗,旺財不吃生魚,便放了。
十五條小魚,七條大魚,三十六條小小魚,十條小小小魚。許悠昀,再不說話就不理你了。
“寧靜雲,什麼是欺天?”
“欺天便是在仙宿住一晚。”
“有什麼用啊?”
“這樣便是有緣人。”
許悠雲有了個半解,“仙宿是什麼地方?”
“就是這些房子。”
“我家也算仙宿?”
“怎麼不算?哼,老妖女晚上常來。”
“異客來村求仙緣,怎麼不見她們?”
寧靜昀指著村北萬荒山,“都在那裡呢。”
燕師兄也說過那。“老大為什麼不去?”
許悠昀眼眸清澈,寧靜雲麵泛桃花,“我……天資卓絕,自是不需要。”
許悠雲滿眼羨慕,寧靜昀笑彎了腰。
時間過得很快,漸近正午。
給魚竿換上大鉤、粗線,殺了幾條黃骨頭,一條做魚餌,其餘的用破布包住,再纏上石頭,自洄水灣灣頂沉下。
“旺財,我去燒火,你在這守魚。”
旺財看魚,寧靜昀看許悠雲忙上忙下,原來這就是生活。
許悠雲撿來柴禾,取火折子生好火,剝樹枝皮以作簽,處理好魚。黃骨頭用小枝椏從嘴穿,母豬殼切作兩份,分彆取幾根樹枝橫叉著,從林林兒家的田地偷了把韭菜,刷上家中最後的油。
至於烤火架老酒兒從前早堆好了,他醉後常說這是風水寶地。許悠雲起初不信,用過才知其妙處,坐前邊火大風吹背,涼快,坐後邊火小柴煙少,悠哉。
大火嗞嗞作響,魚已金黃,便坐對麵去,火自然小了,大可慢慢調味,清風拂麵,神清氣爽,不由哼起歌謠。
“魚擺擺,尾巴甩,釣到串串兒好歡快。拿火烤,味道乖,狗兒細娃都喜愛。”
魚已外酥裡嫩,香氣早勾來三隻貓兒,橘貓、狸貓、黑貓。
“給你,快吃吧。”
許悠雲眼眸清澈,寧靜昀看了許久,他比仙緣更有意思。
“快吃啊,冷了就不好吃了。”
寧靜昀搶過魚,轉身去,且掩心事。
女人心,海底針。許悠雲那時太小,未覺她心思,大後更是猜不透。
喚來旺財吃魚,收魚竿卻不見魚餌,這是遇上妖魚了。
“許悠昀,烤魚的味道還不錯,以後天天帶我吃好不好?”
好不好,陸辰良若聽見,必會驚掉下巴。
“不是每次都能釣到魚的。”
“你不行,我可以。我釣魚,你烤魚。”
許悠雲如實道,“誰來都不行,這個得看運氣。”
他怎地這般笨,氣死我了。
“我不管,你就要天天、永遠陪我玩。”
許悠雲點點頭。
寧靜昀開顏一笑,見幾串黃骨頭還沒烤,便起了興致,她不知奧妙,坐在了後邊,嫌火小,便搖腕鈴,吹口仙氣,火勢飛漲。
魚很快糊了,便抓住一隻大橘貓,許悠雲第一次在貓臉上見到了嫌棄,寧靜昀氣得掰開貓嘴,要強行喂下。
橘貓慘叫一聲,夾住尾巴逃遠,狸貓、黑貓似乎在幸災樂禍,卻見寧靜昀要抓它們,嚇得趕緊跑了。
寧靜昀心虛道,“許悠昀,你在笑什麼,我烤得不好吃嗎?”試著吃了口,昧著良心道,“怎麼不好吃了?你也吃一條。”
吃還是不吃,吃了對不起肚子,不吃老大要生氣。
寧靜昀手開怒花,眸嗔不滿。許悠雲突然有些懷念一個人的日子,就算釣不到魚,至少還有自由。
“快吃啊!”
許悠雲接過魚,看似狼吞虎咽,實則……
旺財望著許悠雲。兄,猶記桃園結義之誓,情堅金石。今君所為,恰似驟雨折繁花,寒霜凋碧樹,忍心斷此深情乎?
寧靜昀拉著肩,“許悠昀,快轉過來,我要看著你吃。”
許悠雲長歎一聲,魚一口沒吃。
寧靜昀淚花閃爍,“許悠昀,我都吃了……”
誰來助我?
“小兄弟,能否讓給在下吃?”
忽來一人,二十來歲的樣子。隻看一眼,便道是從話本裡走出的正角,帥,太帥,讓人不自覺地親近。
“在下敖天。不知小兄弟名諱?”問的是許悠雲,卻偷瞄寧靜昀。
“小子許悠雲。”
許悠雲正要把魚給敖天。
“許悠昀,這是我烤的魚,怎地敢擅作主張。”
敖天笑了笑,像個在唱蘭亭序的秀才。
“在下失了禮節,向姑娘陪個不是。”
寧靜昀拿來黃骨頭,都烤得又黑又焦,“這裡有,你拿去吧。”
敖天吃得滿口留香,許悠雲當是人與牲畜不同,寧靜雲做的魚其實好吃。
寧靜昀得意笑道,“看到沒,我烤的魚挺好吃的,快吃。”
許悠雲猶疑著嘗試,味同吞炭,全吐了出來,落在寧靜昀心上。
“我從來不給彆人做飯的!你怎麼這般對我?”
許悠雲忽覺厭煩,真憋屈,處處讓著你,猛地扔下黑炭。
“旺財,你回來。旺財。”
旺財不舍地回頭,還是選擇跟許悠雲走遠了。
他頭也沒回,消失在天邊,寧靜昀泣不成聲,“壞狗,你們都壞!”
卻不知敖天說了些什麼,寧靜昀破涕為笑。
敖天毫不意外,早習慣了做主角,走到哪都有女人示好,更是東海龍王敖乙的十三太子,前麵幾個兄弟叫敖子,敖醜……敖亥,排到他時,十二地支用完了。其父不禁問蒼天,為何隻有十二個地支,沒有十三個地支,天不語,便叫他敖天。
因幼時吃了些苦,龍王心覺虧欠,加上修煉天賦斷絕古今,最得寵愛。
此次受龍族全族之力,來爭奪化辟物。
方才化龍河魚先鋒咬鉤來報,說有小女生得國色天香,敖天便來一看,人間竟有這般香,魚香,色香。
隻等她再大些,勾勾手來,後宮再添一員。
化辟物隻是小彩頭,那幾個絕世美人才是大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