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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為棋 第6章 走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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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前。

雷聲虺虺,狂風勢要掀翻一切,雨點亦大作,難分清吵醒天地的是,雨聲?雷聲?風聲?爭個三天三夜的狂雨也說不清。

許悠雲仍昏迷不醒,體溫像天氣一樣無常,有時熱,窗邊霧似是由此而來,有時冷,雨聲大得像冰雹砸碎頑石。如今越來越凊,氣色陰沉得像霜䬄,將去結了凇的地府。

旺財拚命從牛頭馬麵手裡舔回許悠雲,這大雨似是它哭出來的。

少年從來愛笑,卻愁得烏雲密布,染黑天色,難辨師妹眼角淚珠,愀然而起,欲伴黃狗兄哀慟,西風刮人骨。

林寧施個定風咒,木屋才在急雨中穩住腳。

許悠雲命懸一線,魂因旺財那點口水才沒飄走。

噫噓唏!天大的因果,馮守陽百感交集,貧道賜下機緣給小頑童,怎麼成了段陰緣。

原來馮守陽算得許悠雲有性命之危,摔倒後覺得沒麵子,便順水推舟陰神出竅。

林寧若有所見,並指揮出劍氣陽急忙鑽入許悠雲內景。

“好冷的姑娘,小娃兒,這冰窖子可像冬天,要伴你一生咯。”

削個空,大概是三日不分晝夜照顧,看花了眼,劍指回點,刺骨霜意消散,青衣少年依舊打冷顫。

“怎麼了師妹,有陰魂作怪嗎?”

林寧不語,青衣少年已習慣。

許悠雲內景中,冰凍九重天,隻見一點火氣生出,鵝毛大雪止住,融為大雨,冰原鯨動,刹那滄海滔天。

九霄銀漢直下,哪處不是廬山瀑布,方覺造物無窮,人小如蜉蝣,欲遏其勢不過螳臂擋車。

內景外,九劫紫雷劈下最後一劫。

火氣灼灼,旱魃成群,汪洋也成泡沫,曝裂萬千巒嶂。

七年靈氣成空,靈絡燃燼,小天地生機皆枯。

“疾!”

馮守陽暴喝一聲,身形隨之大漲,頂天立地。

輕吹口氣,火勢退了幾分,再生清風卻長焰,火苗燒了道毛道發。

馮守陽一抖腕袖,火氣凝聚,化成一條鱗爪飛揚的小火龍,哀鳴著被吸入袖間。

“險如姚姑娘。”

欲擦額頭,卻見小臂黑露,火龍那廝早掙脫法術,正對人噴火。

“記仇,就像姚姑娘。”

嗬氣一吸,小龍入腹,仍在潑辣吐火。

“苦也,吞了個姚姑娘。”

敲鼓似地震了三次肚子,紅似太陽的肌膚才白成了月亮,身形縮回正常大小。

小娃兒奪天地造化,三日就修出靈用,枉貧道自詡天資過人。

收了火龍,內景仍像火焰山。

“哎,和姚姑娘一樣難哄。”

馮守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沒有芭蕉扇也滅了火勢,雙手一和,雲雨合並為青氣,走到哪哪就生機煥發,眼看靈絡轉碧。

“噗!”

就像突然被姚牧月捅了幾刀,法術破了,蒼翠靈絡迅速枯敗。

“定數如此?去!”

再次動法,精元飄散,濃墨重彩的陰神淡成留白,一甲子道行灰飛煙滅。

馮守陽再次奄奄一息,不甘地看著天上,徒然伸手。

小天地黃芒閃耀,漸縮成粟子大小。其熒光虛體潤了靈絡,一個個綠衣小童從中歡蹦而出,打鬨著遊入心河。

“撲通。”

心跳聲似驚蟄時的春雷,喚醒萬物,冬眠精血隨脈絡而流滋養全身。

春去秋來,靈絡已然消失,仙路也斷絕。

常以靈絡之勢斷仙運鴻衰,沒靈絡絕無可能能修仙。

打娘胎裡就有蒼勁靈絡,這叫天生,更有陰息者,於呼於吸煉氣,此等福緣百代人裡難出一人。

強如林寧也要伐脈洗筋,以此吐納靈氣,踏足修行,其中艱險不曾親自體會,難以道明。

許悠雲天生陰息,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林寧一劍,常人冰個五分,許悠雲冰個萬分,雖如此卻能自煉為水行靈氣。

成也三伏子,生死攸關時一點火氣護住心脈,反而因禍得福,因這一劍開辟出小天地,越過困龍坎,破白發,入驚蟄。

敗也三伏子,不會行氣隻是個驚蟄殼,一到雷雨交加便會引發水火交戰,就是長生仙人、誅仙武聖也難過此劫。

還好許悠雲命硬,撐到了馮守陽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福禍相依,福的是重塑肉身,禍的是仙路渺茫。遠看禍大於福,即便得俗世富貴,與長生相比是雲泥之彆。

水火既濟終成火水未濟。

彈指間,儘作朝露,縱看慣白雲蒼狗,也不禁唏噓命運無常,天妒英才。

“道長,方才小子都看見了,你降龍伏虎,無所不能,救蒼生於水火,比那個騙子道長厲害萬倍。”

馮守陽見鬼似的回頭,不知該喜該憂。

好有氣質的仙人,許悠雲納頭便拜:“求仙長收小子為徒,小子雖然沒用,但上能做飯,下可捏肩捶背,消儘師父辛勞。”

此子一拜,貧道消受不起,馮守陽快得像在躲姚牧月,眨眼拉起許悠雲。

“仙長是嫌小子資質不好?若是這般,還請說個明話,小子好死了這心。”

那俊郎似星的仙人似是不願,許悠雲潸然淚下,平日飽受欺淩,亦自命不凡,到頭來卻是妄念,哭了會兒仍不放棄。

“仙長,什麼臟活累活徒兒都願做,踹開老君搶丹爐,偷玉皇大帝仙酒,上蓬萊方丈砍山燒柴。隻要師父開金口,徒兒拚九條命也給師父辦成。”

生來的惹事包,馮守陽有些心動,想必收了這個便宜徒弟會有諸多趣事。

正要開口應下,心生一惑,他怎麼進來的,天賦異稟也解釋不了,忽地推算出一種可能,卻頭痛欲裂,不敢道破天機。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此為變數,亦為定數。

此子另有機緣,強求不來。

小祖宗的命可不敢算,又怕他心灰意冷,便把燒黑的手背在身後,遺世絕俗,仙音浩蕩道:“十——年。”

轉身拂衣去,黑手有損仙象便迅速翻在前,他應該沒看到吧。

發如流星,孤獨無敵。

背影竟透點紅,思緒迷糊,仙師好像某個故人,揉眼的功夫再也不見。

樹木山河,日月星辰忽然模糊,無儘黑暗速吞一切。天地重歸混沌,足下踩空,不斷下墜時,忽聽得幾聲急切犬吠,旺財!循犬吠蕩蕩悠悠,暗處有天光照進,迎亮睜眼望去。

有女神容清冷。得道成仙,天人指路,定是如此。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旺財也跟我做了神仙。

許悠雲興奮不已,雀躍而起,不小心吻在仙人額頭,那一刻雨聲、雷聲、風聲全停,隻聽見彼此急促呼吸。

仙人紅了臉,那抹晚霞永遠留在心頭,無論天黑、天亮、天陰、天晴,抬頭便是她。

夢一般,仙人隱去。

有張熱臉忽現,笑聲化了窗外寒雨。

“小師弟,你終於……”話還沒說完,旺財頂開他舔上來,口水味親切,窗外大雨紛飛,屋內旺財歡快,許悠雲恍若隔世。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許悠雲“欻”地蹦下床,拉起旺財跳舞轉圈圈,青衣少年躺在床上狂笑,好對胃口的小師弟。

出了內景,馮守陽感慨萬千,本是隨意翻浪,幾曾知卷來海嘯,看不明的是命運。

自察手相,卻發覺多生新路,比姚姑娘心眼還要彎彎繞繞,同所有掌紋糾纏,無量天尊,剪不斷理還亂,貧道狗命真愛吃屎。

細推緣由,居然是隨口唬人的“十年”,大運十年,又踩著貧道狗命了,黴到剛好碰上許悠雲起運。

馮守陽乾脆破罐子破摔,算起許悠雲命數,才生出此念,心口便是一痛。

“賊天,貧道偏要泄露天機。”

“此子早歲龍困淺灘,青年得水發跡,離陽煉寒冰,昆侖水歸庫,蛟龍入海,功成名就。一生逍遙淡泊,福綿氣長,壽數一百有二十,冬時善終駕鶴仙逝。”

黑手指天大罵,雷鳴隱隱,似有天罰降世,臨了一半,中途而廢。

馮守陽死裡逃生,仍駭於之前驚險。

許悠雲還在與旺財跳舞,少年笑得沒心沒肺,腰間掛個青麵麻袋,某條貧道順走了它。

紅衣飄,白衣飄,馮守陽搖頭歎氣:“金水旺,風流郎。小子,姻緣也是陰緣,多情便會少命。”

心中憂姚,陰神歸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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