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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為棋 第5章 好戲才開場咧(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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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三天過去。

許悠雲仍是未醒,旺財依舊傷心,少女眉眼淡漠,少年憂愁不已。

“師父這個老小子,捅什麼亂子,還不來幫忙收拾爛攤子。”

少年抱怨,少女不語,隻剩下少年自言自語。

“黃狗兄,黃狗兄,我命好苦,一個人背井離鄉求仙緣,半道遇個瘋老頭,死活要我做他徒弟,我居然心軟答應了,一個人修行的日子淡出個鳥味來,好不容易來個人,卻是師妹這種。”

旺財微扇小耳,朕已閱。

少年憋屈,連狗都不聽他說話。

“黃狗兄,你咬我一口,差點傷了你的事就過去了好嗎。”

旺財好像聽懂了,張開狼舌直勾勾走來,少年慌亂後退。

“轟隆隆。”

窗外有紅衣飄過,忽起驚雷,電光閃得許悠雲臉色愈發慘白,旺財趴在床邊舔濕臉頰。

少年尬笑著走近木板床。

細雨突作瓢盆,豆大雨珠打在瓦上,聲似陰兵過路,聽得人心惶惶。

少女把住脈,雖有了秩序,可火氣潛伏,定是隱患。

少年用氣內觀,餘光忽地瞥見窗外,九劫紫雷,天地異象。

此時另方天,酒樓內,馮守陽點頭哈腰道。

“客官裡邊請。”

為首江湖客頓了會兒,大踏步走進酒樓,坐向靠牆的酒桌,後麵十人依次落座。

共十一人,衣著相似,所攜卻不同,有冰魄寒,鴛鴦鉞,虎頭斧,繞指柔,龍須鐧,絞心鞭,天火戟,飛羊刃,木見愁,淬金槍,開天鐘。

皆從大雨闖進,刮起風暴,袍上卻沒有一滴水。

為首者看來,馮守陽急忙閃回眼光,裝在擦桌子。

“放心,我們是好人,快上酒。”

聲音清朗,完全不像個老氣橫秋的人發出。

“好勒。”

老酒兒遞上酒壺,姚牧月躲在後邊,江湖客一言不發。

一一上好酒,都沒喝的意思,馮守陽像根木頭立在原地。

老酒兒跑來打圓場,自斟了一杯酒,笑道。

“小老兒先乾為敬。”

喝完正要再倒,手腕似被鷹爪含住,痛得甩飛酒杯,灑了一地酒水。

“酒是好酒,店不是好店。”

“哎喲喂,老人家骨子脆,年輕人快放手。”

為首者鬆開手,老酒兒抽身呻吟,灰溜溜地窩在角落。

馮守陽驚慌不安道。

“諸位好漢,這是何故?”

若非白衣上血黑了大片,人們隻當他是尋常小二。

江湖客不說話,互相看了幾眼,肆望姚牧月。

那女子羅裙抖,抬眸刹那,香肩顫,嬌靨羞,又低下頭去,緊抓白衣,亂眸定向那個沒正形的人。

“馮郎。”

靠牆一人倏然起身,雷鳴轟然入耳,莽漢一個。

“他奶奶的,叫美娘子上酒來。”

姚牧月憐憐望來,馮守陽目瞪口呆,換人了?

美嬌娘越發可人,莽漢頓生獸意,手提虎頭斧,粗獷笑道。

“哈哈哈,小娘子把爺伺候舒服,銀子少不了。”

老酒兒又義氣一回,換了左手拍驚堂木。

“馮娃子,老朽先行一步。”

老酒兒腰板挺直,莽漢像頭猛虎。

“老頭子滾遠點,等會彆怪老子們不講江湖規矩,老少都殺。”

二人劍拔弩張,走到過道,相隔十米,竟同時停下。老酒兒站馮守陽後麵,莽漢在江湖客前麵。

自稱好人的為首者默許一切。

悵望秋水紅,如殘陽沉天,終是彆了暖酥手,空留滿懷體香。

“馮郎,賤妾去了。”

莽漢笑得淫蕩。

“美人,快過來陪爺喝一杯。”

女子戲多,貧道看戲就好,跟著唱什麼戲?

老酒兒突然推了一把,馮守陽便衝在前,與莽漢隻有一個虎頭斧的距離。

這一推極巧妙,在旁人看來是馮守陽良心發現。

小鹿亂撞。“馮……郎。”

莽漢虎眼圓瞪,馮守陽哭笑不得,輕歎一聲,卻似錐子敲在心頭。

“我本芻狗,不識天道。”

一股無匹氣勢隨雷鳴炸響,驟然爆發,驚天動地。莽漢張大了嘴,咽口唾沫,艱難吞下,無意識地後退,碰到桌凳轟然塌下,這他娘的是仙人?

老酒兒跟個沒事人一樣,走到十一個黑樁子前,拿起倒好的酒,硬遞到他們嘴邊,都驚癡了沒反應,便喝光十一杯酒,醉迷迷道。

“小兒直呼草鞋漢,我道劉郎是英雄。”

又是一聲雷,為首者突起,殘影仍舊端坐。

馮守陽不躲不避,信步走來。

冰魄寒劍出鞘,劈來刺骨冷光,馮守陽隨意撥開。

“出劍吧,莫拿虛影試探馮某。”

為首者如風消逝,吹散發髻,長發飄飄,謫仙人降世也。

姚牧月滿眼全是馮守陽,臭道士,怎麼有你這樣的人。

為首者忽地回憶起數年前。

割鹿山,六十四俠士圍剿一俠客,一劍出,死絕無數,僅剩一人,原因是他要留一人帶話。

熟悉氣息,似在身邊。

“手心彆出汗,這樣握不穩劍。”

馮守陽走得極慢,卻如千軍萬馬嘶吼叫殺,攜滾滾濃煙奔來。

天上劫雲密布,江湖客欲作臨死反撲。

“咚。”

死寂破開,原來是馮守陽不小心踩到酒杯,順濕滑木板,有意無意,跌在姚牧月腿前,弄得美人彆過腰,假意嗔道。

“臭道士,你羞不羞。”

馮守陽頭親姚牧月,背對江湖客,再也沒動。

暈了?

江湖客蠢蠢欲動,老酒兒喝到一半的酒停在空中。

為首者心有疑慮,出手佯攻,馮守陽仍是不動。

當下人劍合一刺來,迫在眉睫之際,攻勢竟緩。

姚牧月趁機踢開馮守陽,為首者刺了個空。

為首者揮出劍氣,攔路桌椅化為齏粉,擋住將碎成血霧的馮守陽。

“找死,我的人隻有我能動。”

姚牧月比劍氣快萬分,一腳蹬開馮守陽,飛跳在半空,素手一揚,發間金釵飛出。

“姑娘,莫怪在下欺負女人。”

又是一劍。

“鏘——”

鳳頭金釵與劍爆發出眩目火花,照徹酒樓,映出呆若木雞的江湖客。

二者僵持一刻鐘,漸分出勝負。

隻聽見一聲鳳嘯,金釵勢如破竹,寒劍崩碎,震得為首江湖客整個臂膀酸軟無力。

再揮一劍,僅劃開摔倒馮守陽的酒杯,就散在風雨中。

金釵仍在飛,姚牧月淩虛踏空,長發飄舞,聚時是雲,散時似瀑,有生命一般,自綰墮馬髻,蹁躚落地,鬟上恰棲鳳。

如同飛天仙女走出壁畫,江湖客們願化作石壁刻畫此景。

悶雷蓄勢到極點,轟隆隆地撕裂天空,這一聲好似唱戲的拉開了帷幕。

“年紀輕輕的不學好,就知道打打殺殺。”

姚牧月像個村野潑婦,氣勢洶洶。

“欺負女人?老娘告訴你誰才是女人。”

寅虎不禁想起妻子,魂兒正發虛,馮守陽四肢反弓,像頭鬼跳起來。突然吃了一嘴頭發,驚得寅虎向後仰去,摔個倒栽蔥,要爬起來時,虎頭斧又砸在肚子上。

“無量勒個天尊,姑娘莫怕,貧道這就來……”

姚牧月正痛打為首者,馮守陽處變不驚,足踏天罡步,手打太極,自然轉過身,假裝要施什麼法。

“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快顯靈,急急如律令!”

玄奇手印唬得眾人發愣,等了半天,寅虎都手提虎頭斧爬起來了,也沒見什麼太上老君。

江湖客緊張釋然,暗中以密語溝通。

“急急如律令!”

這次似乎有些不同,馮守陽淩空畫符,震地跺足,江湖客不由覺得地上很燙,符尾收天,向上望去,隻有雨打青瓦聲,心情像被個頑童潑了盆冷水,木板濕滑,馮守陽又跌一跤,滾在老酒兒麵前。

江湖客看來,老酒兒急忙踢開馮守陽。

“好漢們,冤有頭,債有主。他與小老兒無關。”

寅虎大為惱火:“他奶奶的,真把老子們當猴耍。”

眼看蒲扇大的巴掌要呼向縮成一團的馮守陽。

“淫——虎!”

比雷還粗的聲音劈中寅虎,立時被震暈了,隨即訊似疾電,欲要尋路逃竄,但已經來不及了。

層樓破,從天而降一人,裹攜風雨而至,白灰白雨,一時間,看不清模樣。

“過——來!”

來者走出雨幕,是個膀大腰圓,類似大青蟒的女人。

馮守陽慶幸剛好摔倒躲過一劫,否則是被這坨胖山壓成了肉餅。

寅虎不敢反抗,像隻小奶貓乖乖爬過去。

胖山鉗夾寅虎腰腎,扯出一隻象耳,破口大罵:“挨千刀的,公糧沒交夠?還有精力調戲外麵的狐狸精。”

寅虎掙紮道:“這是命令,俺隻是在演戲。”

“還敢狡辯,活膩了。”

胖山彪悍,一掌摑飛寅虎鬥笠,撕扯黑麵巾,露出一張與聲線極不符的乾淨臉龐。

昏暗的酒樓裡,冷雨攜涼風灑在心上,孤零零的光下,寅虎獨自淩亂。

老酒兒冷得打個噴嚏。

馮守陽落井下石,“啪”的一聲,一錢袋掉落,清脆得像在扇寅虎耳光。

“私房錢!今天敢藏私房錢,明天就敢出去沾花惹草。”

寅虎一臉冤屈,馮守陽倒在地上,柔弱得像朵白蓮花。

“大嫂,可得好好教訓大哥,你是不知他方才如何欺辱我家娘子的,嗚嗚。”

馮守陽哭得嬌花帶水,把寅虎存了幾年的淚全流下。

……

“啊——”

寅虎的慘叫像隻孤魂野鬼,飄了幾裡地遠,又飛來索某人命。

兔死狐悲,感同身受,馮守陽哭得情真意切,姚姑娘也是這般打我,於心何忍。

“大,大,大嫂子,日子還是要繼續過,罰也罰了,打也打了,我看大哥也不敢了,放下屠刀,夫妻合好。”

胖山覺得有些道理,一把拎起寅虎。

“回去再收拾你。”

馮守陽感到積了莫大陰德,以後應該好過些,正要起來,眼前突然伸出纖手。

“誰是你家娘子?馮娃兒莫哭,放心,我和她不一樣,更溫柔。”

馮守陽瑟縮著手不敢去拉,姚牧月眉眼一橫,拽飛馮守陽。老酒兒扭過頭喝酒,不願細看。

為首者子鼠欲帶十二地支撤退。

姚牧月又攔在門口,馮守陽不禁嚇暈,朝江湖客滾去。

“慢著,小店破損……”

老酒兒狗腿子似的,立刻諂媚笑道。

“房上木材大有來曆,堅似金,夏有清香冬懷暖,便是那皇帝老兒宮殿裡也找不出一樣,人的名,樹的影,樹名金不換。”

老酒兒一左一右抱起兩截酒杯痛哭。

“更有此杯,乃是前朝禦用,一雄一雌,天下無雙,如今這雌杯已毀,獨留雄杯煎人世。”

子鼠想強行闖關,姚牧月輕扶發間鳳釵,風姿綽約。

寅虎飛瞥一眼,偷看了胖山,再瞥姚牧月,畏怯回來,正與胖山圓睜怒目對上。“老子讓你看個夠。”胖山掐住寅虎細脖,卷入洶湧波濤,寅虎如迷酒海,老酒兒嘖嘖搖頭,真是詭計多端。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千萬閃電突起,酒樓亮如白晝,老酒兒皺紋上的眼屎都能看清。

“若是再也不見呢?”

姚牧月取下發間鳳釵,絲發便散,如毒蛇吐信,場中氣氛頓時如冰凝結,馮守陽被嚇醒,挪著屁股悄悄遠離江湖客,靠近姚牧月。

戲弄了某人,姚牧月笑得儀態萬千,瞪了一條貧道,忽然冷下顏麵威脅道。

“消錢免災。”

子鼠摸遍全身,找不到一點錢。

姚牧月顛著詳雲紋袋,淡笑道:“你的還不夠。”

天火戟噴出氣焰,馮守陽嗆了口酒,恰吐在上麵,冥火幽幽燃起,雨聲似鬼哭。

“貪心不足蛇吞象。”

“午馬,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今日下雨,我火氣不大,老天賞你這遭好運。”

一錢袋丟來,有些燙手。

有的輕,有的涼,有的成雙,陸續收到十二袋,姚牧月讓出大門,笑看某條貧道貪杯。

“慢走不送。”

“後會有期。”

子蜀卻是自房頂山洞躍出,兔起鶻落間,江湖客踏雨破風,消失在了群山之中。

大雨仍在下,愈演愈烈,老酒兒拿棉花堵嚴實耳,休了暴風驟雨,自言自語道:“好戲才開場咧。”

十二個人,十三袋錢,獨一袋樣式不同,都是祥雲紋袋,它是青麵麻袋。

“你也有私房錢?”

老酒兒重新生起火,趁亂偷喝了一壺酒,伴哭爹喊娘聲夢會杜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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