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壽被安置在皇城內一處僻靜的宮苑,美其名曰“靜心著書”,實則與軟禁無異。門口杵著兩個麵無表情的侍衛,與其說是保護,不如說是監視。他倒也樂得清靜,正好整理思緒。
係統積分還有七百多,暫時夠用。當務之急,是應付朱元璋交代的“作業”——把顯微鏡(洞微寶鑒)的使用方法和銀鏡反應的“安全配方”寫出來。這玩意兒怎麼寫?寫光學原理?寫硝酸銀的分子式?怕不是要被當成瘋子燒了。
他隻能絞儘腦汁,用最“玄學”的方式包裝:
“洞微寶鑒:此乃仙家采九天玄光,融地心琉璃(玻璃),輔以五金之精(黃銅筒)煉製而成。觀物之法:需凝神靜氣,引一絲先天之氣(調整焦距)注入寶鑒,目視之,則微末世界自現……疫病之蟲,形如微塵,或蠕動,或跳躍,色灰黑渾濁,聚集於汙穢、病氣所鐘之物上……”
“點水成鏡秘方:
天河水精(硝酸銀):取至陰寒泉,引地火煆燒七七四十九日所得之精華,性極烈,觸之蝕骨,嗅之傷魂!非純陽之體不可近!需以玄玉瓶(深色玻璃瓶)盛裝,避光封存!
玉露瓊漿(葡萄糖):取三千年靈木晨露,輔以百花之蜜,經日精月華淬煉而成,性溫和,滋養萬物……
混合之法:以琉璃寶盤承之,天河水精十滴,玉露瓊漿十滴,引靈針(玻璃棒)輕攪九圈半,引天地至陽之氣(靜置反應)……切記!此靈液融合時,需遠離陰私晦氣之人(再次內涵王禦史),蘊養之人(太子)需心念純正,不可妄動貪嗔癡念……”
寫完這通鬼畫符,朱壽自己都忍不住嘴角抽搐。這玩意兒交上去,不知道朱元璋和劉伯溫看了會不會想打人?不過,核心的安全警告(有毒、腐蝕、不能碰)倒是都揉進去了,希望他們能看懂吧。
就在他準備謄抄時,東宮的小太監急匆匆跑來:“壽王殿下!太子殿下請您速去東宮一趟!出……出事了!”
朱壽心裡咯噔一下!難道是那“炸彈”出問題了?他顧不得許多,抓起剛寫好的“秘籍”就跟著小太監跑。
到了東宮,氣氛倒不緊張。朱標坐在書案後,臉色有些蒼白,但精神尚可。他麵前攤開放著那密封的培養皿,裡麵的液體已經凝固,形成了一片薄薄的不規則銀色薄膜,雖然邊緣有些翹起,但光潔度確實遠超銅鏡!幾個東宮的內侍正圍著嘖嘖稱奇。
“七弟!快看!成了!真的成了!”朱標看到朱壽,興奮地指著那片“銀箔”,“雖然形狀不甚規整,但這光潔……簡直纖毫畢現!你看孤臉上的汗毛都看得清!”
朱壽鬆了口氣,看來太子沒手賤打開,反應也基本完成了。他湊近一看,確實,還原效果還不錯,就是工藝太糙,膜厚不均。“恭喜太子殿下!此乃殿下仁德,感化靈液,方有此寶鏡雛形!待日後尋得能工巧匠,定能製成真正規整的琉璃寶鏡!”
朱標心情大好,正要說話,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臉色更加蒼白,甚至帶著一絲不正常的潮紅。旁邊的老太監連忙奉上溫水。
朱壽眉頭微皺。朱標的身體,似乎比上次見更差了?曆史上這位仁厚太子就是早逝……他心中一動,想到了顯微鏡!
“太子殿下,”朱壽趁朱標咳嗽稍歇,連忙道,“殿下玉體違和,恐是春日風邪侵擾。兒臣這‘洞微寶鑒’,或可一用!請殿下取一滴清水,再尋一隻……嗯,尋一隻活物身上之跳蚤或虱子來!”
“跳蚤?虱子?”朱標一愣,旁邊的太監宮女也麵露嫌惡之色。
“正是!”朱壽正色道,“造化道人曾言,許多無名之熱,皆因微蟲作祟!此蟲常寄生於鼠、蚤、虱等汙穢之物上!若能尋得,以寶鑒觀之,或可窺見病源!”
事關太子健康,朱標也顧不得惡心了,立刻吩咐下去。很快,一個小太監忍著惡心,用細鑷子從一隻剛抓來的老鼠身上夾了一隻肥碩的跳蚤,又取來一碗清水。
朱壽用玻璃棒沾了清水滴在載玻片上,小心翼翼地將那隻掙紮的跳蚤放進去,蓋上蓋玻片,然後調整顯微鏡焦距。他心中祈禱:千萬彆是鼠疫杆菌啊……
當視野清晰,朱壽湊近一看,瞳孔驟然收縮!
隻見那跳蚤的腹部,在放大視野下,密密麻麻布滿了無數細小的、杆狀的、兩端深染的微小生物!它們隨著跳蚤的掙紮和體液的流動而蠕動!這形態……太像鼠疫杆菌(耶爾森菌)了!
雖然不能百分百確認,但這畫麵結合朱標的症狀(發熱、咳嗽、虛弱),可能性極高!鼠疫!在這個時代,就是十室九空的恐怖瘟疫!
朱壽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七弟?看到什麼了?”朱標見他神色不對,緊張地問道。
朱壽深吸一口氣,強行鎮定:“殿下,請恕兒臣直言!此蚤腹中,有萬千猙獰‘疫蟲’!形如微棍,兩端如墨!此蟲凶戾異常,一旦侵入人體,輕則高熱咳血,重則……神仙難救!殿下近日可有接觸鼠類?或是被蚊蟲叮咬?”
朱標和周圍的太監宮女聞言,瞬間麵無人色!
“疫……疫蟲?!”朱標聲音發顫,“孤……孤前幾日去京郊皇莊巡視春耕,曾在倉稟處……見過幾隻碩鼠……莫非……” 他越想越怕,又劇烈咳嗽起來。
“快!封鎖東宮!所有人不得隨意出入!”朱壽當機立斷,對東宮總管厲聲道,“立刻將殿下接觸過的衣物、器物,尤其是從京郊帶回的,全部用沸水煮過!撒石灰!所有近身伺候之人,暫時隔離觀察!速請太醫院院正!要快!”
東宮總管嚇得魂飛魄散,連滾爬爬地出去傳令。整個東宮瞬間亂成一團。
朱壽看著驚恐的朱標,沉聲道:“殿下莫慌!既知病源,便有法可防可控!當務之急是隔絕病源,滅鼠殺蚤!兒臣這就去麵見父皇,請旨全城滅鼠防疫!”
他拿起顯微鏡和那個裝著“疫蟲”蚤的載玻片,轉身就要走。這已經不是東宮的事了,這是可能席卷整個京城乃至天下的大疫!
就在這時,一個氣喘籲籲的小太監衝了進來,手裡捧著一隻腿上綁著細小竹管的信鴿:“壽王殿下!青州!青州王府的飛鴿急信!”
青州?!朱壽心頭猛地一跳!這個時候來信?他一把抓過信鴿,解下竹管,抽出裡麵卷著的薄紙。
紙上隻有一行歪歪扭扭、墨跡淋漓、仿佛書寫者處於極度驚恐狀態的字跡:
“王爺!爐炸了!天崩地裂!張公公……張公公他……飛升了!!!”
轟!
如同一個真正的炸雷在朱壽腦海中爆開!
爐炸了?!高爐炸了?!
張誠……飛升了?!死了?!
他臨走前那玩笑般的叮囑……一語成讖?!
青州工業的基石,他寄予厚望的煉鋼項目……出師未捷身先死?!還搭上了頭號信徒張誠的性命?!
京城這邊,太子疑似感染鼠疫,瘟疫危機一觸即發!
青州那邊,高爐炸毀,工業火種瀕臨熄滅!
朱壽一手握著揭露瘟疫真相的顯微鏡,一手捏著報告工業災難的飛鴿傳書,站在東宮這驟然陷入恐慌和混亂的中心,感覺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係統……”朱壽在內心發出無聲的哀嚎,“你這地獄難度……還帶買一送一的?!”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