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返回前廳時,外麵傳來消息,說恒遠董事長攜ceo,以及集團幾名高層來訪。
拜訪誰。
自然心照不宣。
孟長鈞挑眉:“這幫人,消息倒挺靈通。”
靈不靈通的,顧杳不在意。
她比較好奇,大領導會持什麼態度。
剛走到門口,接待室裡便響起一道冷漠嗓音:“我們養老院廟小,容不下那群強盜,讓他們回去吧,這裡不歡迎。”
意思是,叫人隨便打發走。
前來彙報的管理員站在原地沒動,轉而將目光投向主位。
他知道,環顧整間屋子,最具話語權的僅有一人。
滿室靜默間。
周政良緩緩放下茶杯,聲線平穩:“既然李院長不想見,就彆勉強。”
大人物發話,在座各位麵麵相覷後,心裡很快有了計量。
座談會持續到五點左右。
顧杳暗自計算著時間,同時留意養老院大門外的動靜。
毅力可嘉。
程董事長在外足足等了兩小時。
看來,今日這麵是非見不可。
又過十五分鐘。
緊閉的鐵藝大門終於打開。
恭候已久的程紹國見狀連忙上前,期間不經意掠過人群,掃了顧杳一眼,眼底劃過驚訝。
神色變化轉瞬即逝。
隨後,朝迎麵而來的男人頷首打招呼,並笑說:“周書記,能否耽誤您幾分鐘,去車裡一敘。”
聞言,周政良腳步未停,麵色平靜往停車位置走,淡聲開口:“安樂鎮玉溪溝現采的冬青茶,程董事長不妨抽空品鑒一番,看看味道如何。”
後者一聽,腳步頓住。
緊接著又跟上,姿態謙和道:“程某愚鈍,還望周書記明示。”
奧迪後座。
上車前,周政良不輕不重看他一眼:“大是大非在前,希望你是真愚鈍。”
留下這句,便無後文。
全程沒再多言。
程紹國紋絲未動立在路邊,目送公務車隊徐徐駛離,回頭看向身後這座釘子戶。
轉身,帶人往裡走。
助理在旁提醒:“要不要叫上幾名安保人員?”
“不用。”
程紹國語氣悠慢:“今天我們是客人。”
被怠慢了整整兩小時的客人。
返程途中,顧杳迷迷糊糊差點睡著。
車內實在過於安靜。
加之國道暢通無阻,尤其適合閉目小憩。
但礙於身側坐著某位大領導,她隻能挺直腰板硬撐,好幾次眼皮耷拉下來,一聽前排徐秘書彙報工作,蔫掉的神經就一下子被激活。
關於養老院拆遷的事,其實她有想法。
內心卻在猶豫。
作為一名無關緊要的小科員,到底有沒有資格參與其中。
小姑娘欲言又止的模樣沒逃過周政良眼睛,他淡問:“有什麼想說的。”
心跳漏半拍。
微微詫異,這男人是她肚子裡的蛔蟲?
短暫思索後,搖頭。
“沒有。”
顧杳決定安守本分。
畢竟,紙上談兵之計,太過異想天開。
然而。
女孩打退堂鼓的舉動,在周政良看來,卻有另一番解讀。
他心如明鏡,顧杳前往安樂鎮,絕非因什麼宣傳視頻慕名而來。
甚至未去細究,今日毫無預兆的偶遇,到底有幾分真假。
純屬巧合,還是刻意為之。
眼下正是她開口為前男友求情的好機會,為何又放棄。
覺得他不會給麵子?
倘若真是這樣,那她不妨試試。
所謂男人心海底針。
饒是反射弧遲鈍的小顧同誌,後半程也明顯感受到身側位置的氣息變化。
明明一切如常,什麼都沒發生。
可她總覺得,方寸間有股隱形壓迫感,正似有若無將她緊緊包圍。
太難受了。
到底問題出在哪。
顧杳輕輕轉動眸子,小心翼翼朝旁邊偷瞥一眼。
男人成熟英挺的側臉,在夕陽餘暉中散發著生人勿近的疏冷。
認識至今,鮮少見他如此。
高位者一旦釋放情緒信號,遭殃的必然是距離最近之人。
她危矣。
有時候,直覺真的很準。
車子抵達市區,原本安靜的後座,徐徐響起周政良平淡低嗓,他吩咐司機和徐默,可以下班。
至於小顧同誌。
悄悄把車門打開一條縫隙,正待邁腿下去,被男人無情喊住,“顧杳留下。”
“”
以前叫她小顧,什麼時候開始,換成顧杳了。
小姑娘被迫營業的表情將徐默逗樂。
他努力繃著臉,強裝嚴肅朝大領導點頭,“好,那我們先走。”
學會識眼色,是仕途生存的第一堂課。
可惜,顧杳沒徐秘書幸運。
毫無疑問,她已錯失最佳良機。
待人離開,小姑娘自覺繞過奧迪車頭,坐進駕駛位。
又是當司機的一天。
途經十字路口,周政良讓她左轉。
左轉?
定睛一瞧,並非去譽峰的路線。
雖然疑惑,但顧杳仍舊照做。
直到走完主乾道最後一個紅綠燈,後座男人不緊不慢提醒:“此處距離你住所,不到十分鐘車程。”
嗯,她知道。
所以,大領導究竟什麼意思。
顧杳感到頭大。
下秒,驀地醒神。
難道,自己憋在心裡的想法被男人看穿,這是在故意給她機會?
一定是的。
不疑有他,顧杳打好腹稿,語氣鄭重開口:“關於養老院拆遷一事,我有一個不太完整的提案,或許可解當前死局。”
說完,靜等後排反應。
暖意十足的車內,男人長腿交疊穩靠座椅,聞言神色平靜,淡淡應了聲‘嗯’。
示意她繼續。
有了動力,小顧同誌連忙一鼓作氣,言簡意賅提煉精髓,講出養老院與度假村共存的方案。
周政良聽完陷入沉默。
半晌。
意味不明地問她:“除此以外,有沒有彆的。”
彆的?
當然有。
得到初步認可,顧杳隨即又補充幾處需要攻克的難點。比如恒遠方麵,該如何說服他們臨時更改設計圖,期間耽誤的工期進程,政府應給予怎樣的政策補償。
聽完小姑娘長達十分鐘的闡述,不僅思維縝密,切入點精準而又一針見血。
周政良心底劃過異樣。
慶幸,自責。
甚至覺得自己,錯的有些離譜。
這一路,不分青紅皂白,竟冤枉了人家。
而他本次到安樂鎮,目的正在於此。
養老院和度假村共存,是唯一出路,也是恒遠集團必須做出的讓步。想必此時此刻,程紹國已和李院長達成共識。
誠如孟長鈞所言。
小姑娘天資聰穎,且執行力極強,若未來十幾年仍困於基層,倒挺屈才。
但一切為她好的安排,不一定適合她。
終究,要以她意願為先。
周政良表麵不露聲色,卻在垂目時不經意開口:“近期,還有沒有跟前任聯係。”
顧杳呼吸一凝。
大領導怎麼知道。
難道上次去酒店見程夫人,被他看到?
默住幾秒,她不情不願道:“程家人確實找過我,不知從哪道聽途說,認為我跟您私交甚好,讓我出麵當說客,被我拒絕。”
“為什麼要拒絕。”周政良問。
車速降下。
小姑娘義正言辭解釋:“我一個小科員,怎麼可能左右您的決定,而且,我們隻是上下級關係,哪有什麼私交。”
講到最後,尾音蔫下去。
周政良唇角輕抬,目光幽邃掃向車內鏡。
靜靜鎖住女孩眉眼,他低腔沉緩:“有無私交,不是你說了算。”
顧杳猛地一晃神,方向盤差點偏離。
倒吸口涼氣。
後座氣定神閒:“專心開車。”
顧杳:
要不,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