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室裡,燈光慘白。
王進喜那張臉,在手機屏幕幽幽的反光下,肌肉抽搐,扭曲得不似人形。額角的汗珠混著油光,一顆顆滾落,留下油膩的痕跡。他死死盯著那循環播放的畫麵,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像是有隻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脖子,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風箱般的聲響。
“不…不!假的!這他媽絕對是假的!”
他猛地嘶吼出聲,聲音尖利刺耳,完全變了調。整個人像被投入滾油的困獸,眼睛瞬間布滿血絲,猛地發力掙脫了瞬間的呆滯,瘋了一樣朝著陳青鋒就撲了過來!那架勢,不是要搶手機,而是要將陳青鋒連人帶手機一起撕碎!
目標,直指那隻依舊舉著的、握著手機的手!
“給老子毀了它!!”
這變故發生得太快,快到所有人都還沉浸在視頻帶來的震驚中,根本沒反應過來!
陳青鋒此刻虛弱得像隨時會散架,全憑一股意誌強撐。但神經一直緊繃著,幾乎是身體求生的本能反應,他在王進喜撲到麵前的刹那,猛地向旁邊一矮身!
帶著腥風的手指幾乎是擦著他的臉頰劃過!
就在躲閃的同時,他用儘最後一點殘存的氣力,手腕一轉,反手將手機朝著旁邊那個一直沒吭聲、此刻臉上寫滿震驚與茫然的保衛科製服男懷裡用力一塞!
“抓住他!”陳青鋒嘶啞地吼出聲,嗓子乾澀得厲害,帶著濃重的血腥氣。
王進喜撲了個空,身體失去平衡,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但他根本顧不上狼狽,像條真正的瘋狗,紅著眼,瞬間轉身,又朝著那個拿著手機的保衛科人員撲去,伸手就奪!那樣子,誰敢攔他他就咬誰!
“王、王醫生!你冷靜點!”之前那個戴金絲眼鏡的醫務處中年男人,此刻臉上再不見一絲程序化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掩飾的驚駭和一種生理性的惡心。他反應極快,幾乎是立刻上前一步,和另一個反應過來的保衛科人員一左一右,死死擰住了王進喜還在瘋狂揮舞的胳膊!
“放開!都他媽給老子放開!”王進喜像條被按在案板上的魚一樣瘋狂掙紮,脖子上青筋暴起,麵目猙獰可怖,“那是偽造的!是陳青鋒陷害我!我要弄死他!我一定要弄死他!!”
他聲嘶力竭地咆哮,唾沫星子四處飛濺,那股子徹底失控的瘋狂和絕望,讓門外圍觀的人群都嚇得下意識地齊齊後退了一步,原本的竊竊私語聲徹底消失了,隻剩下倒吸涼氣和驚恐的眼神。
那個被塞了手機的保衛科人員,手心裡全是冷汗,他下意識地把手機死死攥在手裡,又退後了兩步,驚魂未定地看著被兩個同事死死按住、還在瘋狂扭動掙紮、嘴裡不乾不淨咒罵不休的王進喜。
他低頭又看了一眼屏幕上那個鬼鬼祟祟往車裡注射東西的人影,以及下麵那行冰冷的係統標注…還需要解釋什麼?還需要什麼狗屁的舉報信?!這他媽比什麼都清楚!
醫務處的中年男人臉色鐵青得嚇人,他死死盯著王進喜,聲音冷得像剛從冰櫃裡拿出來:“王進喜!你現在涉嫌的根本不是什麼篡改報告!是嚴重違規操作!甚至可能是刑事犯罪!立刻跟我們回保衛科!把三年前的事情,給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稱呼,已經從客氣的“王醫生”,變成了毫不留情的直呼其名!
態度,更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栽贓?陷害?
這簡直是本年度最好笑的賊喊捉賊!還被當場抓了個三年前的鐵證!這性質已經完全變了,根本不是醫院內部處理就能了結的!這他媽是要去吃牢飯的!
“不!我不去!那不是我!”王進喜還在徒勞地掙紮,聲音裡帶上了無法抑製的哭腔,透著一股窮途末路的絕望和恐懼,“是…是他們逼我的!對!是騰瑞!是騰瑞製藥他們——”
話音戛然而止!
他像是被自己脫口而出的名字嚇破了膽,臉上瞬間閃過極致的恐懼,猛地閉緊了嘴巴,死命地搖頭,眼神裡隻剩下哀求和惶恐,仿佛剛才那兩個字是什麼禁忌咒語。
“騰瑞”?!
騰瑞製藥?!
這兩個字像一顆無聲的重磅炸彈,在死寂的值班室和鴉雀無聲的走廊裡轟然炸響!
外麵圍觀的人群中,瞬間響起一片更大聲的倒吸涼氣和壓抑不住的驚呼!
所有人都懵了!徹底懵了!
這件事,竟然還牽扯到了那個財大氣粗、背景深厚、幾乎壟斷了醫院一半藥品供應的巨頭——騰瑞製藥?!
這水…深得簡直能淹死人!
而就在這一片混亂、震驚與恐懼交織的漩渦中心,一直靠著最後意誌強撐著的陳青鋒,終於抵達了他的極限。
【警告!精神力及體力嚴重透支!生命能量已跌破10!當前:9!】
【器官功能開始出現衰竭跡象!強製休眠保護程序啟動…】
腦子裡,係統那冰冷急促的警告音,像是信號徹底中斷前的最後一段雜音,尖銳而刺耳。
眼前猛地一黑!
所有的聲音——王進喜那絕望的嘶吼、醫務處人員嚴厲的嗬斥、外麵人群壓抑的驚呼——都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冰冷的水,飛速地離他遠去。
世界,瞬間沉寂。
他感覺身體一軟,像一根被瞬間抽掉了所有支撐的線,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陳醫生!”
離他最近的那個保衛科人員眼疾手快,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撈了一把,堪堪扶住了他軟綿綿倒下的身體。
入手處,一片冰涼,輕得嚇人,仿佛扶住的隻是一件被汗水浸透的衣服。
“不好!他昏過去了!”
“快!快叫人!送搶救室!!”醫務處的中年男人也顧不上再去管被按著的王進喜了,臉色大變,急聲吼道。
現場瞬間亂成一鍋粥。
有人慌忙跑去推平車,有人拿出手機緊急聯係急診搶救室。
王進喜被兩個保衛科的人死死押著,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還在失魂落魄地、語無倫次地反複念叨著什麼“不是我”、“完了”、“彆找我”…但此刻,已經沒人再關注他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剛剛扔出了足以掀翻醫院的核彈級證據,此刻卻人事不知、麵無血色、被手忙腳亂抬上平車緊急推向搶救室的年輕醫生身上。
他那張蒼白如紙、毫無生氣的臉,和他剛才舉著手機,眼神銳利如刀鋒,硬生生將王進喜釘死在恥辱柱上的樣子,形成了無比觸目驚心的對比。
這一幕,深深烙印在每一個目擊者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這個年輕人…他到底挖出了什麼驚天秘密?
他又為此…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
騰華醫院的這個夜晚,注定血雨腥風,無法平靜。
走廊儘頭,搶救室門頂上那盞象征著危急的紅燈,驟然亮起,刺眼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