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不可雕也!”
村長的眼睛鼓鼓,呼吸急促,白須胡子分叉。
當初幾個婆娘玩膩了,王德發就丟進花樓抵酒錢。他看在秀才可以免賦稅,全村掛他名能多一些口糧。便一直在暗後擦屁股,瞞下不少臟事兒。
王德發罵得打得,就是趕不得。諾不然,賦稅可不輕。
換作其他人,早就該浸豬籠,早早輪回。
哪裡知道,當初的縱容,讓王德發泯滅成這般鬼樣
村長痛心疾首,無奈歎口氣,希望能換回一絲人性,哪怕一絲。
他繼續苦心教導。
伸長脖頸,用手輕輕拍幾下左臉,愁眉道:
“你到底還要不要臉了?好歹也是個秀才,就算沒有文人風骨,也該有點良心吧。
當初鐵柱可是把牛給賣了,才給你湊齊趕考的盤纏。”
“叔公教訓的是。”秀才賠笑答應,連連垂頭。
“再有下次。老子給你扇了!!!”
村長點起食指,惡狠狠警告。
摔門而去。
王德發神情突變,嘴角凶戾。
“老不死的東西。明晚就送你上西天。”
他背過身,繼續欣賞那一抹紅肚兜。
肚兜之下,閃爍一行小金絲文,繁體之韻。
小巧如蒼蠅,不仔細看,根本瞧不出什麼乾坤。
嘴角輕咧,低聲呢喃道:“明日,這靈泉便是我的囊中之物。”
“至於你們這些刁民,就全去死吧。”
手掌不由得緊捏,眼冒青光。
靈氳沉澱之泉露,可是堪比千年人參。
他聽同窗講起,一些仙人舊居,會凝聚仙澤,凡胎若是飲之,可醫治傷病,增添壽命。
王德發瞬間聯想到自己村子。
他取出靈泉,送給病疾老人,果真擁有一些返老還童的功效,連病入膏肓之人,也能救。
他便披上仙師大褂,四處賣藥。
平民百姓隻需一兩銀子便可以買到,被人冠為活神仙。
起初,王德發隻是想賺一些盤纏,好減輕村裡人的負擔。
可名聲越來越大,驚動一些大宋王朝的世家大族。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堆成小山的黃金白銀。還有那可望不可及的美玉嬌娘,甘心匍匐在腳尖,那怕甘為美人痰盂。
越來越多的女人出現在身邊,越來越多的財寶堆砌在房間,每一次客人也越加金貴。
他幡然恍悟,以前過的是什麼生活?
吃糠咽菜,然後苦讀幾十年,再坐上清廉上官?
唇品萬佳清,醉欲離錢愁。
隻要有錢和地位,沒有什麼事情不能做,一切都是待價而沽。
想要的女人,哪怕是城主的女兒,隻要他開口,當天晚上便能出現到床邊,不敢生出半點抗拒,如奴仆一般卑賤。
隻需要小小一瓶兒,便能夠得到世家大族的供奉。
那些高高在上的皇族貴戚又如何,還不是得看自己眼神。
何等風光!
可這一切,都來自靈泉,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那麼,便隻有徹底讓整個木竹村消失
王德發將肚兜敷在臉龐上,幻想那花魁撫摸自己。
雄雞怒吼之時,暗天破曉,火燒雲廣起。
席榻上,方乾元睜開眼睛,視野迷迷糊糊。
感覺胸口很悶沉,有什麼溫涼的東西壓著。
垂頭看清,翠萍正趴在胸口上,一副嬌滴滴的姿態,曼手撫靠在自己肩膀上。
好在對方睡意鼾甜,口呼蘭息。
他下咽一口唾沫,用手探向被子裡。
褲子還在,沒有任何異常。
呼——
昨晚睡得太死,被這妮子鑽了空子,竟然都沒察覺。
這要是換個心懷不歹的女人,還不得把自己吃乾抹淨。
可怕。
躡手躡腳抽出身子,小心穿起衣服。
鞋子依舊是一樣一隻,畢竟是媽媽縫的,而且穿著異樣舒服,不可能扔。
他準備今天一早就起程,指望這個秀才無異於天方夜譚。
前些天從對屋木匠得知,村東有一條小路,順著石頭走便可以到達黑鎮。可以去那裡試試運氣,說不定有機會。
拿上提前準備好的牛皮水袋,走出屋子。
合上門之後,懷中珠子突然發出一句暗沉。
“這妮子,額間繞有死氣,怕是活不過今晚。”
方乾元垂眸,怒打一下胸脯。
“就你多事,瞎說什麼?”
珠子緩緩飛出胸懷粗衣,停在鼻尖閃閃發光。
“一些望氣之術,老夫還是精通。不僅僅是這個妮子身上,還有這整個村子都是死氣繚繞,黑雲遮天。”
話語凝重道:“今夜,怕是血夜呀。無人能幸免,咱們還是快走吧。”
“呸呸呸!”方乾元將珠子抓在手心,食指直頂其上,“放你娘的屁。老子怎麼看不到?”
環看四周,明明就是鳥語花香,晴空萬裡。
“還烏雲呢。”
冷嘁一身,轉身便離開。
旁屋,王德發吱嘎推開門。
兩人四目相對,場麵尷尬幾息。
方乾元擺臉感到晦氣,冷哼一聲,快步離開。
王德發昂頭遠視,確認方位之後,咧嘴一笑。
方乾元沿碎石小道,一路朝東。就是趁早上沒人,趕緊溜了。
兩旁樹木先是濃密,走過幾十裡之後,大路越加寬敞,路上還有馬糞,瞬間沒了陰颼颼的感覺。
“看來,還真是這條。”
他嘴角咧笑,現在隻要朝著這條大道走到底,準保能夠找到城鎮。
擺手小跑起來,越加有動力。
十裡前的山崗,路轉斜坡,居高臨下。
三隻馬匪藏在密叢裡,正守株待兔。馬背被栓在下方山林。
中間那人彪悍高大,臉頰有一道狹長傷疤,赤裸上身。
手握鬼頭刀,貪婪注視路途前方。
左旁,瘦成猴子的小弟一臉擔憂,靠到大漢耳旁,小聲道:“三當家,咱們這樣跑下寨偷食兒,大當家會不會宰了咱們。可聽說,今晚有大行動呀。”
所謂偷食兒,便是瞞著山寨,搞外快。
“對呀三當家。”右龐胖子連忙附和,不過聲音有點大,“老大吩咐,今晚上要去血洗一個村子,讓所有人整備。好像是叫什麼木竹村這可是為一個大人物辦事。”
三當家舔舐嘴唇,不為所憂。
伸出大手將兩個腦袋壓下,霸氣道:“怕什麼,老子給山寨整點貨,大哥感謝還來不及呢。”
他扒開草叢,吩咐道:“盯緊了,老子總感覺會有條大魚。”
兩個小弟不敢再多說什麼,倚靠樹叢,緊緊盯著前路。
方乾元呼呼大息,不知跑了多遠。
見眼前是一段上坡路,他選擇漫步走上去。
跑30多公裡,除了臉紅一點,沒啥感覺。
他不由得感慨,如今這體質,要是換在上一世,奧運會金牌哪有黑人什麼事?
坡度挺高,而且兩邊林子茂密的很。
半腰,他眉頭微蹙,突然停下來。
周圍太安靜,剛才路上還有鳥鳴,這裡隻有微微風聲。
真是乘陰的好地方,太陽曬不到,又有風吹。
一臉安和,他在路邊找塊乾淨石板,坐在上麵喝起水袋。
裡麵是靈泉,可是比餅子還抗餓。
他問過蒼道子,得知是金丹修士的金丹所化溫養,才化為靈泉
無靈根之人隻會感覺延伸壽命,反觀修士則不同,有這般清純甘冽之靈氳,可快速沉澱靈力。
對於養氣境更有大益,能夠加快靈根孕養。
不過,金丹遲早有消隕的一天
方乾元僅僅十天,便突破養氣四重,力量和耐力自然更勝一籌,能夠輕易抬起翠萍家的滿水大缸。
後邊,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
方乾元一回頭,聲音瞬間消失。
正疑惑。
“有老鼠。”懷裡珠子冷笑。
它神虹托影,竄飛入身後綠叢之中。
伴隨一陣沉響,傳來液體飛濺的聲音。
方乾元感覺背後一顫,確認聲音就是身後傳來的。
眼角拉低,以為又是這個珠子在搞什麼把戲。
“蒼道子,你在搞什麼?”沒耐心道。
珠子沒有回應。
他伸手扒開草叢。
隻聽見唰唰兩聲,一道奇異金光將兩個人影甩出草叢。
ang——
ang——
重重摔在地上。
方乾元瞪大雙眼,視野隨著兩人身體劃過的弧度而轉動。
可一抹濃稠血腥之氣,瞬間灌入鼻腔。
直犯咽喉。
雖然很淡,仍然讓他惡心連連。
用手扇著風,遠離密叢。
殊不知,就在草後五步的位置,躺著一具無頭屍,雄壯巍峨,顯然是那個三當家。
大路上,倒地兩人身體僵硬,不過眼咕嚕卻在轉悠,眼球血絲遍布。
“嘶——”方乾元走近,看著這一幕,有些駭人。
赤色珠子快速飛至眼前,笑嗬嗬道:“小家夥,你可又欠下老夫一條命。”
“去去去”方乾元像驅趕蚊子一般揮手,“算看出來了,你巴不得小爺死吧。今天咒這,明天咒那兒。”
他不知所以,不過下意識拒絕蒼道子任何示好。這幾天為收徒這件事,晚上沒把他給煩死。關建吧,還隻有他能聽到。
蒼道子碰一鼻子灰也不惱,耐心解釋道,這兩人在草叢後蓄謀已久,想必欲暗下殺手。
現在給兩人定身,防止逃跑。
方乾元疑惑問道:“我們無冤無仇,為何害我??”
蒼道子老言笑笑,然後身體發出血光,噴向倒地兩人。
“小家夥,不妨你自己問問吧。”
這老東西,葫蘆裡賣什麼藥?
方乾元抱著疑惑,注視倒地兩人。
伴隨紅光繞體,兩人瞬間恢複行動。被解除軀體禁止。
“仙師,不要殺我們。”
“我們也是被賊頭逼的。”
他們磕頭如搗蒜,哪怕額頭出血,也是繼續不停。
方乾元懵逼了,自己什麼時候成仙師了?
側頭回望珠子,不知道蒼道子乾了些什麼,瞧把這倆孩子嚇的。
看樣子,這兩人也察覺不到珠子的存在。還以為是自己乾的。
他哆嗦問道,加了些強硬語氣:“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躲在草叢裡麵?”
“我們我們是黑雲山寨的人,不知仙師過道。”
“若知道是仙師,咱們就算有100個膽子,也不敢對您出手。”
一胖一瘦,磕頭不斷,話語哭泣連連。
想著怎麼等到修仙者了呢?
這個三當家,可是真等到一條大魚!
再給他們一次機會,說什麼也不會跟著下山
“匪寇?”方乾元震驚,這什麼山寨,一聽就是帶匪氣。
這都能被自己遇到。
望一眼血玉珠子,心有餘悸。
看來這家夥,還真是有點東西。不然,被陰都不知道。
“不會是探子吧?”
印象裡,匪寇紀律森嚴,很有可能在周圍布滿陷阱。
他這麼一想,仰裝凶戾,繼續強調道:“這前方可有埋伏?如實招來。”
謹慎一點,終歸是好的。最好是能夠詐出點什麼。
兩人多多嗦嗦,你一句我一句,生怕說的東西不滿意。便把屠村的計劃托出。
“什麼!屠村!”
方乾元眉頭緊鎖,黑眸寒光灼灼。
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些匪寇竟然要去屠掠木竹村,而且就在今晚。
怎麼辦,怎麼辦。翠萍有危險。
他最放不下的就是這個丫頭,雖然有些執拗,可心地善良。
還有那些鄉民,待人和善。
拳頭緊攥,沉聲道:“該死。”
他向前踏近,離兩人隻有一步之遙。
“仙人息怒木竹村得罪了京城權貴,我們也是被逼無奈”
兩人身體顫抖,講出這位大人因為身份不好出手,才找上他們山寨。
看見青年靠近,他們眼底閃過一絲凶狠。
瘦子將手伸到靴角,悄悄取出淬毒匕首。
這些匪徒,哪個不是殺人如麻,從屍堆裡滾出爬去。
連入山幫,都必須要殺人。可不會等著任人宰割。
胖子偷偷上瞟,準備直接上前抱住。隻要控製住,便能宰了邀功。
方乾元一腔義憤填膺,在想怎麼化解匪寇之危。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返回村子,通知大家。以免屠村之災。
他俯視眈眈,寒戾道:“你們二人,若是再敢劫掠為生。定斬不饒。”
“滾!”
“謝仙師開恩!”兩人點頭答應,可手腳各有動作,雖是滿麵諂媚,卻沒有扭頭跑的意思。
珠子冷笑兩聲,將一切看得清楚。不過沒有任何提醒。
陰陽道:“和豺狼虎豹講道理,也就是你這小家夥,才做的出來。
真以為這般大愛,便能換回人心?”
方乾元略有不解,側頭直視玲瓏珠,投去無語的目光。
他連雞都下不去手,更彆說砍人。對打打殺殺很抵觸。何況,浪子回頭,為時不晚。
見粗衣青年防備鬆懈,兩人彈跳撲來,臉部麵容崩塌成恐怖的樣子,凶惡青麵。
額頭生起冷汗,方乾元向後一晃悠。
瞳孔皺縮,眼眸放大。
兩人奮起反抗,讓他始料未及。
下一秒,身後兩道血光射出。
砰——
兩顆腦袋瞬間炸開。
磅礴西瓜汁,迎麵撲來。
方乾元下意識雙手掩住臉,可是想象中的熱流並沒有襲身。
惶恐睜開眼,胸腔此起彼伏。
身前有一道縹緲隔膜,將模糊血肉阻隔在外。
瞳孔緩緩震顫。
隻見倒地兩人,淪為無頭屍身,血流如注。
心驚肉跳,他捂著嘴,轉身直接跪地大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