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升濃眉大眼,膚色偏黑,站在那裡,宛如一座鐵塔。
胡髯蓬開,不怒自威,身後是一眾外門弟子,這些人中,或許有人真心誠意叫他一聲大師兄,有人不過是想著拉個人頂出來,但不管什麼樣的心思,他竇升不在乎,要的是勢,大勢之下,個彆人的小心思,無關緊要。
他們自以為的聰明,恰恰給了他竇升機會。隻要他竇升坐得住,從今往後,就算不是大師兄也是大師兄了。
憑借這個身份,山下那點破事,再也束縛不了他,陰差陽錯反倒是解了自己一個困頓。
可他終歸是小看了外門之下的這群武夫,這些人能在那般惡劣的情形之下修出名堂,還敢報名,那就沒有幾個軟骨頭,竇升一人敢大馬金刀坐鎮龍門淵,這些人就敢走上石橋。
沒有挑釁,沒有多餘的廢話,竇升看著前方陸續走來的三人,眼底的凶光迸發,他骨子裡基因和秉性被喚醒,凶戾在這一刻有了具象。
砰!
凳子被他踹飛出去,砸向前方的來人,手中大刀出鞘,伴隨著竇升的一聲怒號,人刀齊齊衝殺出去,來人一拳轟碎長凳,雙臂如鞭,呼嘯而至。
下一瞬,鮮血飛濺,來人的雙臂被齊齊斬斷,從他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變化,仿佛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結局,去勢未減,雙臂如槍。
竇升麵色大駭,收刀回斬,但顯然已經晚了,來人那被齊齊斬斷的兩條手臂生生紮進了他的胸膛,而竇升的大刀,也正好將其梟首,一切戛然而止,竇升推開這漢子,一腳踹下石橋,看向前方那些默不作聲的武夫,心中已然生出了怯意。
胸前的傷口在流血,浸濕了身上的衣服,一股寒意從尾椎骨湧起,衝上百會,像是一根尖銳的針,紮破了竇升膨脹的內心,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事情已經開始變質了,這不是自己能夠左右得了的。
從那個嘴賤的蠢材辱罵他們,並且被人一刀斬殺的那一刻開始,整個事件就已經變質了,這已經不是外門大比,不是有著宗門力量維持著規則的擂台比鬥,這些外門之下的武夫們,每個人的內心都憋著一股氣。
他們平日裡做著宗門最臟最累的活,活得最不像人,受儘侮辱打壓。那天的事情其實就是一個,徹底引爆了這些外門之下武夫們的血性和仇恨。
當這些武夫們被分配到不同的區域,散入大量懦弱之輩中,你感受不到這些,也輕易無法引爆這個仇恨浪潮,可當他們彙聚到一起的時候,情勢就決然不同了。
竇升在畏懼,他看向身後,這些原先高喊著自己大師兄的羔羊們,紛紛側目,避開了他的視線,唯恐一個避之不及,被竇升盯上。
他滅黃家滿門的時候,依靠的就是自己的惡和狠,那如同狼入羊群一般的追逐令他著迷,使得他內心深處的醃臢和欲望得到了最大化的釋放,一種淩駕於他們之上,主宰著他們生死的感覺令他愉悅。
但今日的情形決然不同。
思緒萬千之間,第二道身影已經殺將上來,退無可退,那就戰!
無外乎好勇而鬥狠,這個節骨眼上,狠才能堅持下來,竇升惡向膽邊生,手中大刀舞得密不透風,力貫千鈞!
衝上前來的劍客尚未來得及近身,金鐵相交中,長劍被剁斷,身首異處,鮮血灑滿了竇升的臉,他舔舐著自己的嘴唇,血腥味從鼻息和味蕾中炸開,這種感覺令他靈魂戰栗,掩蓋了死亡的恐懼。
他不是蠢材,他在表演,他在表現,他也很清楚,現在血筋門內的長老們不可能對這裡的事情一無所知,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出麵,是因為他們在觀望,龍門淵上一戰,自己是必死的結局,唯一活下去的機會,就是讓觀看‘表演’的長老們高興。
極致的瘋狂和病態,換來無匹的勇氣和戰意。
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當陸無傷和李玉郎來到的時候,龍門淵上,竇升已經完成了十連斬,慘死的人連個墳塚都不配有,踢下石橋,葬身魚腹就是他們最終的結局。
遙遙看著遠處石橋上殺瘋了的竇升,李玉郎抱劍的手都在顫抖,他無數次午夜夢回都想要做到的事情,在今天能夠做竟了。
這個狀態下的竇升,絕對擋不住自己那一招血武式。
期待已久的夢即將實現,他仿佛看到了黃家人正站在天空中,朝著自己露出欣慰的笑容,一步踏出,未曾想卻被陸無傷拉了回來。
“閣下有事?”
“沒機會了!不用上去了。”
“什麼?”
還沒等李玉郎問出心中的疑惑,前方一道血影從外門弟子中衝上了石橋,正好,那個瞬間竇升完成了十一斬,血影停住身形,是個身著藍袍的中年模樣男人,淡漠的眸子掃過全場,周身氣勢攀升,如一陣風,瞬間擴散到石橋兩邊。
這股威壓之下,所有人都瞬間清醒了過來。
“宗門有令,此事到此為止,兩日後正常召開宗門大比,有力氣留到大比的時候使,誰若再敢挑起紛爭,勿怪宗門規矩不留情麵。”
“你跟那人有仇?”
“與你何乾?”
陸無傷麵色一凝,他不想繼續在這油鹽不進的家夥身上浪費時間,放棄了之前的想法,單刀直入:“我且問你一句,你可是叫李玉郎?”
“你如何得知我名?”李玉郎愣住了,他記得自己不曾告知麵前之人自己的名字,而且又是從礦山上下來的,平日在礦上都幾乎沒跟他人有更多的交集,這人怎會認得自己的名字?
“可還記得朔王坪陸家?”
李玉郎眼中泛起回憶之色,忽的一亮,這下意識的行為,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這是真正的真實情感流露:“你是陸家無傷兄弟?小小年紀就有了個漂亮媳婦那個?”
陸無傷本來是挺高興的,但這小子給自己的標簽居然是有個漂亮媳婦,這就讓他有幾分不爽了。
“跟我講講你的事情吧,如果沒有變故的話,我想以你們當時的情形,斷不會變成今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