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朝跟西翎的戰鬥已經持續了數年。
國庫消耗得厲害,這些年已經無力支撐,每年軍餉糧草都是能拖就拖。
皇帝讓輔國大將軍自己想辦法,並且承諾,雍國境內願意提供糧草的商賈之家都算有功之士,家中子侄可以破例參加科考或者從軍。
商賈之家後輩嚴禁科舉,這是雍國的鐵律。
但皇帝給出承諾,就是想讓各大商賈之家願意貢獻糧草,為邊關將士出一份力,為國庫減輕壓力。
士農工商,商賈雖然有錢,可地位低,常被人看不起,而且商賈光有錢還不行,朝中無人,破天富貴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所以他們心甘情願貢獻糧草,隻為子侄爭取一個科考入仕的名額,以後若能在朝中有所晉升,他們也算是得了庇護。
雍朝有名有姓的商賈之家不少。
輔都範家,容州陳家,雍州薛家,寒山郡謝家……這是雍朝四大商賈之家,他們的富貴不是一般商賈可以比的。
可以說,他們所在的州城,就是他們家族生意勢力所在。
那一方水土的百姓都是靠著他們吃飯。
籌措軍餉糧草,對他們來說不算難事,何況邊關並未指望著其中一家,他們就當是拿錢買了子侄輩的仕途——雖然至今還沒有哪個商賈之家的子侄真的進京趕考。
但這三年來糧草籌措得一直很順利。
沒想到……
裴子琰麵色冷沉:“現在還有什麼彆的辦法可想?”
“範家出了意外,隻能去找最近的薛家,但是京城到雍州快馬加鞭也要兩天,而且雍州在京城東邊,籌集糧草再到送往西境邊關,一個月根本來不及。”
雲驍然麵上浮現凝重之色:“重點是父親還不知道糧草出了意外,若按軍中正常的飲食供給,不到一個月之後,大軍就會陷入無糧困境,那麼多將士隻能餓著肚子守邊關。”
裴子琰皺眉:“京城就沒有人能想到辦法嗎?”
“實在不行,還有一個辦法。”雲驍然低頭,“開天下糧倉,解燃眉之急。”
天下糧倉就是為了戰鬥準備的,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開糧倉,因為那是雍國將士最後的希望。
一旦開了,再想把糧倉填滿就難了。
裴子琰一夜沒睡,腦子裡昏昏沉沉,這會兒更是頭昏腦漲。
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突然想到了蕭傾雪。
她昨晚出門,一夜未歸,一早就傳來糧草出現意外的消息……他明知這件事跟她沒什麼關係,可是太巧了。
實在是太巧了,巧得讓他心生不安。
“我現在就進宮麵聖。”裴子琰淡道,“開糧倉不是小事,父皇不一定會答應。”
雲驍然麵色沉重:“臣會再去想辦法。”
裴子琰顧不得其他,換了身衣服進宮。
糧倉儲備糧食不易,隻有在緊急時候才能開糧倉放糧,邊關打仗雖然緊急,但天災人禍同樣防不勝防,一旦天下陷入缺糧境地,後果將不堪設想。
裴子琰跟雲驍然進宮麵聖,恰好武王和睿王也在宣政殿。
裴子琰麵色微沉,雖不想讓兩人看笑話,可眼下情況緊急,他隻能把情況跟父皇如實稟報。
皇帝聽後,頓時勃然大怒:“範家出爾反爾,是腦袋都不想要了嗎?若耽誤了軍情,讓邊關糧草短缺,朕誅他們九族!”
裴子琰低頭道:“父皇,當務之急是想到解決糧草的辦法。”
“糧草問題,太子殿下想不到辦法解決?”武王適時開口,像是疑惑,“這件事事關邊境將士,太子殿下若是能妥善解決,必能獲得邊關將士們的尊敬愛戴,他們也會為雍朝有這樣一位儲君感到高興。”
裴子琰臉色微變,沉默不語。
“兒臣以為四弟所言極是。”睿王點頭幫腔,實話實說,“太子朝中根基未穩,需要做出一番政績來穩定軍心和民心。太子殿下可以親自去範家走一趟,了解糧草問題出在何處,看看能不能跟範家子侄輩坐下來,商議一個可行的解決辦法,弄清楚他們需要什麼,若能做出力所能及的承諾,想來在期限內籌出糧草應該不是問題。”
皇帝眉眼微斂,似是在思索著這個辦法的可行性。
範家家主到底是真病還是裝病,那些糧商為何突然間漲價,有沒有人從中作梗,這些問題確實需要了解清楚。
雲驍然是輔國大將軍的兒子,這個分量不算小,尋常時間搬出來對付商賈們綽綽有餘,但出現意外狀況時,太子親自去溝通,威懾力確實比一位少將軍重多了。
“太子。”皇帝看向裴子琰,當機立斷下令,“這件事交給你去解決,務必讓範家按計劃籌備好糧草,如果他們故意刁難推諉,按延誤軍情查辦。”
裴子琰心頭微沉,心中縱有不滿也說不出口,隻能低頭應下:“兒臣遵旨。”
皇帝很快又道:“武王和睿王也彆閒著,各自發動能發動的人手,能籌多少是多少。”
“兒臣遵旨。”睿王和武王領命。
兩人雖然應下,心裡卻無聲撇嘴,讓他們幫太子籌集糧草?
想得美。
他們就算有辦法,有人手,也絕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幫他。
他不是被立為太子了嗎?
父皇不是一心想讓裴子琰做下一任皇帝嗎?
若這點問題都解決不了,他有什麼資格做皇帝?
三人告退離開宣政殿,走出大殿,迎著清晨的太陽而立。
武王偏頭瞥了裴子琰一眼,懶洋洋開口:“聽說皇後娘娘昨日派了教養嬤嬤去晉王府,專門教側妃規矩,不知側妃學得怎麼樣了?昨晚沒有再跟你太子殿下鬨吧?”
哪壺不開提哪壺。
裴子琰眼神一暗。
想到昨晚蕭傾雪一夜未歸,他心裡被壓下去的不安驟然席卷而來,侍衛昨晚找了一夜,沒有發現蕭傾雪的動靜,今天除非挨家挨戶搜查——可一旦這麼做了,就是在昭告世人,太子側妃失蹤的消息。
不但蕭傾雪名節有損,皇族亦是麵上無光。
“昨晚晉王府侍衛好像在皇城中尋找著什麼。”武王看著裴子琰,眼底流露出幾分深思,“太子殿下府裡是丟了什麼東西嗎?”
裴子琰回神,調整好麵上情緒:“昨日有探子回報,說皇城裡發現了一些陌生麵孔,為了安全起見,我派侍衛出去查探一下,四弟不必大驚小怪。”
“那就好。”武王不無惡意地笑道,“我還以為晉王府走失了什麼人呢。”
裴子琰眼神沉了沉,抿唇不語,很快轉身離開,腳步看起來有些急。
武王負手而立,就這麼不發一語地盯著他的背影,眼底浮現幾分興味:“三皇兄不覺得事情越來越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