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禮醒著。
當然,這個醒並不是睜開眼睛的醒,而是大腦醒著,有意識的醒。
這種嚴格來說並不算是植物人。
這類意識醒著的病人,明明能感知外界的一切,可是卻無法指揮自己的身體,就相當於是意識被困在一個癱瘓的軀殼當中,求生不能,求死無門。
比起那些大腦已經沒有意識的真正的植物人,這些意識醒著的病人,才是真真正正的活死人。
而這類病人,由於診斷困難,有很大一部分被誤診為無意識的植物人。
如果是在後世腦成像技術進步之後,即便病人的身體完全沒有任何反應,那也可以通過病人的腦域活動來判斷病人是否有意識。
可如今,ct都沒有,更彆說其他,對於談禮這種病人,即便他是真的一直有意識,但因身體沒有任何反應,醫院也無法對他做出正確診斷。
所以談禮,算是被誤診了嗎?
在詳細檢查之後,沈南星發現,現在的談禮,身體的氣機非常強大,是普通人的數倍。這樣的人,自愈能力非常強。
對比十幾年後在港島認識的那個龍三少,如今的談禮,雖然是植物人,但他身體氣機卻比那個時候更加強大。
顯然,談禮身體內這強大的氣機,無人能及的自愈能力,就是他成為植物人昏迷幾年後,還能醒來的關鍵所在!
他現在的沉睡,就是身體在自我修複。
不過……
沈南星看向談禮,手指摁在他的百會穴,在用氣機仔細探查他的同時,也不免感慨,日後那個在港島叫人聞風喪膽的大佬,在如今此刻,真慘,非常慘。
為什麼呢?
因為他的意識絕對不是今天才醒來的,他至少已經蘇醒半年以上,那就是說過去的這半年多的時間,他意識完全清醒,身體卻半點兒都不受控製。
簡直恐怖。
比起那些沒有意識的植物人,這些大腦醒著,身體卻睡著的,才是真真正正的活死人。
可既然他自愈能力那麼強,意識在大腦嚴重受傷一年左右就恢複了,那為什麼無法醒來,意識無法支配身體呢?
某些類似病情的病人,是因為全身癱瘓導致的,還有的是類似閉鎖綜合征一樣的腦部問題導致的,這些病人的身體沒有再“醒來”受控的可能。
當然,也有談禮這種,沒有癱瘓也沒有其他腦部疾病,但是在意識蘇醒之後,卻還是怎麼都醒不過來的。
以現在的醫療技術,即便明知談禮現在意識醒著,也沒有辦法喚醒他。
不過,彆人沒辦法,上輩子的她也沒辦法,但現在的這個她,有。
隻是……
沈南星不由得想到另一個問題。
上輩子她在跟談禮結婚後,能力問題,她並沒有發現談禮的意識是醒著的。
所以談禮呢,其實知道他在植物人狀態下,和她結婚了?
那麼在港島黑診所相遇時,他認出她了嗎?
沈南星思來想去,覺得上輩子那個時候的他,應該是沒有認出她。
畢竟到了港島,她的名字已經改了,而在村裡所有人的認知中,“沈南星”已經去海市上學了。
他肯定也知道,他的小妻子考上大學後就去海市上學,再沒回來過。
所以,港島黑診所中的一個小醫生,又怎麼可能是曾經拋棄他的妻子?
至於說容貌問題,她8歲時被送來老家,跟當時被稱為公社一霸的混子談三禮,也算是從小認識。
但兩人相差6歲,從小也不在一起玩兒,小時候的沈南星在談禮眼中大概就是個同村人家的妹妹。
兩人並沒有太多交集。
唯一比較重要的交集,大概是她剛被送下鄉來的第二年,發高燒暈厥,當時才剛當上赤腳大夫的宋建國說她不行了,除非是送縣醫院看看還有沒有希望,爺奶那些沈家人怎麼可能送她去縣醫院,直接把她用草席子裹起來,停在後山,等她咽氣了好挖坑埋了。
當時才15歲的談禮,冒著大雪騎自行車艱難地把她送去縣醫院,途中不知道摔了多少跤,到醫院還給墊付了20塊錢的醫藥費,終於救了她一命。
後來談禮18歲去當兵的時候,她才12歲。
再見麵的時候,25歲的談禮已經成植物人被送回來老家休養。
因著她從小跟著外公學中醫,會按摩會針灸,談老太就找上門去,詢問要怎麼給談禮按摩,也請她幫忙來家裡給談禮針灸,延緩談禮的肌肉萎縮。
如今兩人結婚,他26,她20。
兩人所有的交集就隻有這麼一點兒。
談禮應該隻會認識12歲之前的她,記憶也不可能有多深刻。
女大十八變,在港島相遇時,她已經30歲,是黑診所裡技術最好的主刀,給人開膛破肚連眼都不眨,她的容貌氣質都和年幼時期那個軟糯糯病歪歪的小哭包天差地彆。
他確實不可能認出她。
所以說,哪怕談禮現在意識醒著,並且能感受到外界,且這醒來之後,這一部分的記憶仍舊能夠保留的前提下,到了港島的他也不可能認出她。
更何況,他現在的意識醒著,並不代表他被喚醒之後就能保留這些本應該屬於潛意識的意識。
有很大的可能,他醒來時候完全不會記得昏迷時的任何事情。
還有可能,他醒來之後因為大腦損傷,也會損失掉他從前的某一部分,甚至是全部的記憶。
所以糾結於他上輩子在港城遇到時,到底有沒有認出她,實在是毫無必要。
想明白這些,沈南星不免失笑。
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世界回檔,時光回溯。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她都不會讓談禮像上輩子那樣,昏迷多年才醒。
要促醒談禮,並不難。
如談禮這樣意識和身體無法統一的病人,她治療過許多,是她的促醒中心裡最容易康複的一類病人,甚至後來很多年這類病人她都是交給學生去進行促醒的,用不著她親自動手。
現在麼,不親自動手肯定不行。
針刺是最簡單迅速的辦法,可眼下,她沒針啊。
其實對於她來說,針刺用針已經不拘泥於針具本身,曾經在緊急情況下,她還拿頭發絲當針用過。
但如今,最好還是規規矩矩地用銀針,或者是不鏽鋼針,這樣還能說是學過針灸誤打誤撞給紮醒了。
若真用頭發絲這種非常規的針具,那實在是太超過這個世界人們的認知了,那她還不得被開除人籍啊。
沈南星在給談禮檢查完了之後,也不管他是否能聽到,隨意跟他聊天:“你的脈象跟之前比起來,怎麼有些奇怪?好像不大一樣了。會不會是快要醒過來了?我在廢品站的舊書上看到有針對木僵病人的針刺方法,明天我再給你紮針試試……”
次日清早。
沈南星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院子裡有人在說話。
“談奶奶,小南姐她沒事兒吧?”是隔壁會計家兒子栓柱的聲音。
談老太揚聲道:“沒事,我去給三禮換尿袋的時候瞅了,睡得好好的呢。也是這些年被磋磨狠了,小小年紀胃就不好,這會兒人放鬆下來,一覺就睡長了些,不管她,叫睡吧。”
栓柱一時間沒吭聲,院子裡傳來倒水的聲音。
如今家家戶戶吃水用水都靠挑,平時也是談大伯家的那幾個兄弟,誰有空誰來老宅給挑水劈柴,做些爬高爬低的活,也幫著談老太伺候談禮。
不過談大伯家在村子北頭,離老宅這邊到底是有些遠的,不那麼方便,有時候隔壁住的會計欒為民家的倆小子栓鎖栓柱兄弟倆,就也會幫忙給挑水。
栓柱把水桶扁擔給收拾好,才又低聲說道:“談奶奶,小南姐和三哥,以前真在處對象啊?”
談老太:“那還能有假。”
栓柱撓頭:“那您以前咋都沒說呢?”
談老太歎氣:“你三哥成這樣了,咋好拖累小南。小南上回沒考上,不是還要考大學麼,我就想著這事兒不提了。可誰曾想,金家那二流子竟然訛上來了,沈家也逼著小南嫁過去!這我能不管?”
栓柱輕咳一聲:“那您這,這不是趁火打劫麼。”
談老太卻是理直氣壯:“小南自己答應的。”
栓柱遲疑:“可是以後……”
談老太歎了口氣,語氣也軟了下來:“我還能活幾年?我要是死了,三禮咋辦?有後媽就有後爸,他那個爸從來也指望不上,三禮這樣,必須得有個知近的人,哪怕是拿著三禮他爸給的錢,養著三禮呢。你說我給三禮結婚圖啥?我就圖這,圖我死了有人能幫著照看三禮,不說非要把三禮當丈夫吧,至少得當個親人。”
栓柱:“奶,你這啥時候的打算啊,咋都沒聽你說。”
談老太哼了一聲:“我這打算可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當我傻啊,這種事敢宣揚出去,就衝著三禮他爸每月寄來的錢,還不得引來一堆心術不正的,我活著或許能壓服住,我死了,三禮不得被吃了,那才是真害了三禮!”
栓柱撓撓頭:“三哥都這樣了小南姐還願意嫁過來,她的人品沒的說,以後肯定也不會不管三哥。”
談老太:“小南是個好姑娘,嫁來咱家,她能活得像個人!我也不要求她給三禮傳宗接代,隻要我死了以後,她能幫著照顧三禮,哪怕是再雇個人照顧,她隻看著呢,這不算難事吧。等她大學畢業分配工作,她想離婚就離婚,想找彆的男人也隨她,反正隻要給我把三禮養到壽終正寢,我在地下也感激她!”
屋子裡的沈南星輕笑一聲。
這老太太,話說得真真假假的。
沈南星並不惱,上輩子都沒惱,更彆說是現在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談老太的算計,是她在能力範圍之內能給孫子做的談禮最好的安排。
沈南星人品沒得說,再加上小時候談禮還救過她一命。
所以談老太的這些安排,放在沈南星的身上,那可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談老太都要擔心對方在她死後,隻拿錢不乾活,甚至還會虐待磋磨談禮。
如果沈南星去年12月高考沒“落榜”,去上大學了,那談老太自然也不會算計到她身上。
偏偏沈南星“落榜”,還被逼嫁給金元寶那樣的流氓色鬼,這麼一個好人選,天上掉餡兒餅一樣送到談老太的麵前,那談老太怎麼可能拒絕?她又不是聖人。
沈南星並不反感談老太的算計,談老太有她的圖謀,而她寧願嫁植物人也不想嫁給金元寶。
更彆說上輩子,結婚後談老太也從未阻攔她參加第二次高考,高考後還給她準備了錢票,說等她遇見合適的對象,就跟談禮把婚離了,認個乾親,以後老太太不在了,她能幫著照顧一下談禮……
可以說,上輩子談老太對她算仁至義儘。
可惜,上輩子談老太眼中的她,肯定是個背信棄義的白眼狼:考上大學就一去不回,音信全無。
估計談老太做夢都在罵她。
而對於後來蘇醒過來的談禮來說,她就是個利用嫁給他度過難關,卻又在考上大學後迅速把他拋棄的忘恩負義的“前妻”。
沈南星不免失笑,這輩子她肯定不叫談老太再後悔自己看錯了人。
身上穿的還是昨天談老太給找的她年輕時候的衣服,一夜沒換,沈南星渾身都有些不舒服。
不過現在她沒條件挑剔,就,忍著吧。
走出屋子,還站在院裡的栓柱有些不好意思地喊了聲:“小南姐。”
總覺得剛才他和談奶奶說的話,小南姐應該都聽到了。
沈南星點了下頭,笑容燦爛:“昨晚麻煩你了。”
栓柱立馬撓頭:“小南姐你說這是什麼話,應該的,你沒事就好。”
談老太:“鍋蓋下有饅頭,鍋裡是蛋花麵湯,小蔥拌了個豆腐,吃的時候點兩滴小磨油。”
沈南星也沒客氣。
端了飯菜出來堂屋吃,她又問談老太:“奶,煤爐上鋁鍋裡的肉沫粥是給談……三哥吃的?”
她記得這煤爐子也是村裡頭一份。
談老太頓時歎氣:“加點肉蛋,他容易便秘,不加的話他又一天比一天瘦。”
沈南星:“加吧,營養重要,再切點胡蘿卜一塊兒放進去煮爛。彆的不用擔心,我去給抓點藥調一下。”
談老太立馬笑逐顏開:“哎!”
沈南星又道:“奶,給我點錢,我想去公社一趟。”
這麼直接的態度,但這老太太卻半點兒沒打磕絆,立馬從兜裡掏出來一把錢,數也沒數地塞給沈南星:“不夠的話自己進屋去拿,就在三禮床頭那個老嫁妝箱子裡。”
頓了頓,老太太又道:“小南你去公社乾什麼,要買東西還是弄啥,叫人給你捎帶就行。非要去的話,還是叫悅悅跟你一塊,做個伴,悅悅也該過來了。”
悅悅指的是談家悅,就是談禮的堂妹,他大伯家的小女兒,按談禮從小跟著奶奶大伯一家成長的關係來說,這其實就是親妹妹了。
正說著呢,就有人推開院子的大木門,走進來了。
那是一個……體積龐大的姑娘,梳著倆麻花辮,看到沈南星,就露出一個笑臉。
這姑娘一看就是虛胖,胖得還很嚴重,她五官生得不錯,隻是過於肥胖讓她五官變形,再加上農村姑娘經常做農活,風吹日曬,膚色黑還有痘痘,看起來著實不好看。
“小南姐……啊應該叫三嫂了,三嫂你才吃飯呀,我來幫著伺候三哥。”
往常也都是她來幫著奶奶伺候三哥的。
談家悅看向沈南星的目光亮晶晶的,害羞裡帶著掩飾不住的羨慕。
她的體型乍一看能盛下三個沈南星,更不用說她皮膚粗糙還有痘痘和黑斑,而對比之下,沈南星的皮膚則是白皙光潔如瓷。
青春期的姑娘哪有不愛美的,談家悅怎能不羨慕。
胖歸胖,這姑娘手腳卻是麻利的很。
沈南星飯都還沒吃完,這姑娘已經打了溫水給談三禮洗漱完,尿袋也倒了,開始給他喂飯,鼻飼。
煮得爛爛的瘦肉粥,量不多。
談奶奶就跟談家悅說:“悅悅,你三嫂要去一趟公社,你陪她一起去。看著點時間,早點回來。”
談家悅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點頭答應。
沈南星數了數老太太塞給她的那一把錢,分票毛票都有,還夾雜著一兩張一塊的,數出來,總共竟然有十六塊八毛五分之多。
老太太還又進屋去給她拿了一些副食品票、工業券等等。
這年頭,有錢沒票也彆想買到好東西。
拿著錢,沈南星就跟談家悅一起出門了,還特地擓了個籮筐,裝東西用。
去公社,要麼走路,要麼騎自行車,如果村裡拖拉機正巧也去公社的話,可以搭便車。
家裡倒是有一輛談禮當兵前留下來的自行車,太舊了,早就給堂哥騎了。
再說去公社也十來裡路呢,無論是瘦弱的沈南星,還是肥胖的談家悅,騎車都挺困難的。
那就隻能去大隊部問問看,今天有沒有拖拉機去公社,搭個便車。
從村子裡穿過去大隊部,這一路上都是熟人,沈南星一點不扭捏地和嬸子大娘們打招呼。
時間太久遠,她記不住這些嬸子大娘的名字,那也不用稱呼,隻要親親熱熱地問候一句吃了沒,還沒下地啊等等的就可以了。
等她和談家悅走過去,大娘嬸子們的議論聲就在背後響起。
“哎呦小南這姑娘,可真大方,人長得又漂亮,可惜啊,三混子都得植物病了,還要禍害人。”
“這種病聽說活不了多久,這婚事估計也長久不了。”
“那好好的姑娘也成了寡婦,二婚,以後還能說到什麼好人家。”
“小南這姑娘也是實誠,就算她以前真跟三禮處對象,那現在三禮這樣了,她還真嫁啊。其實她不說,誰也不知道他們處過對象。”
“不然咋辦?這丫頭就是太漂亮才惹禍,咱誰不知道金元寶那二流子是訛人的,說什麼被小南開的藥給治壞了,一包治傷風的草藥也能治壞人?嗤,他就是相中小南,故意下套呢,可誰敢管這事?要不是談老太出麵,小南還真就被逼嫁給那金元寶了。”
“哼,叫我說談家那老太婆就是心眼子多,她這就是強盜救火、趁火打劫,逼著小南嫁給三混子。再說了,二流子怎麼了?這才過去幾年啊,她家談三禮三混子的名號就沒人記得了?那可比金元寶混得多,手上指不定有幾條人命呢。”
談禮外號三混子,道上人稱三哥。
正巧婦女主任宋秀芳經過聽見,就冷了臉:“可不敢胡說,三禮去當兵前是混了些,那不是年紀小麼。他再混可沒混到咱們村自己人頭上吧。那時候都沒飯吃,彆的大隊哪有不丟東西的,就咱們隊沒有吧;那大姑娘小媳婦隻要說是咱們隊上的,就沒流氓敢糾纏;田裡到澆水的時候,彆的隊為爭水打破頭,咱們隊哪回不是頭一個,管水員都給得足足的。”
立刻也有人附和道:“就是,那時候三混子走到哪兒彆人不得給幾分麵子。隊裡去交公糧押車,提一聲三混子隊上的,路上什麼牛鬼蛇神都不敢攔。那糧站還給咱們隊的公糧往上提一等,磅也是足的,光這一年省下多少糧食?問問彆的大隊哪個不眼紅。再瞅瞅現在,去年咱大隊那分明是一級糧,愣是給劃到二級,磅上還克扣,找誰說理去。”
交公糧的時候糧站工作人員會根據糧食的種類、濕度、乾淨程度來分等級,等級低折算的價錢就低,磅秤也都不準,中間克扣下來的都是糧站自己人的福利,這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沒人管得了。
“哼,再咋說還不是個混混頭子?都是混子,要我說啊,小南真不如嫁金元寶,瞅瞅金家那日子過的,一條狗都有肉吃。再說了,男人結婚前混點不算什麼,一結婚成家就懂事了,隻要小南能管住男人,以後有的是好日子過。如今嫁個活死人,連個正經女人都當不成,跟守活寡有什麼區彆?”
“可閉嘴吧你,啥話都說也不怕爛嘴,瞅瞅你嘴唇都爛幾個月了……”
村裡幾個嬸子媳婦議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走過去的沈南星和談家悅還能聽到。
談家悅一張臉漲得通紅,胸口急劇起伏,擓著籮筐的手臂也忍不住顫抖,顯然氣得不輕。
沈南星站住,重新走回過去,對著那個爛嘴的嬸子說:“嬸兒,您舌頭上是不是長了個瘤子,已經個把月了吧,可能隻有黃豆大小,就比上火的時候舌頭長瘡大一點點,特彆容易潰爛,出血隻有一點點,但是特彆臭,不管您塗什麼藥膏,吃什麼下火藥都不管用,對不對?”
那嬸子一愣,連忙伸手捂住嘴。
邊上的幾個嬸子立馬點頭:“可不就是臭麼。說個話咱們都得站遠點,不然熏死人。”
那嬸子臊得臉上黑紅一片。
沈南星笑笑:“嬸兒,您這瘤子可不太好,很有可能是舌癌。您最好趕緊去醫院看看,得去大醫院,比如慶市醫院或者是省醫院。當然,如果你不願意花錢,找我看也行的。”
“啥?”
“舌癌?”
“老天爺,不會吧。小南你是說笑的吧?”
那個嬸子瞪大眼睛,叉腰就罵沈南星:“好你個小娼婦,虧我還說你嫁給那活死人可惜了,你就這樣咒我,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這嬸子說著就要上來撕扯沈南星的頭發,卻被邊上的一群嬸子,還有婦女主任宋秀芳給攔住了。
宋秀芳嗬斥這嬸子一句,又看向沈南星:“小南,可不興說這樣的話。”
沈南星:“秀芳姑,我是說真的。您忘啦,我從小跟著我外公學醫,我也是大夫啊。”
宋秀芳一愣。
那個嬸子卻罵起來:“大夫,你大夫個屁,開個頭疼感冒的藥都能吃壞人,要不咋會惹上金家!”
沈南星:“……我真是好心。”
宋秀芳無奈,連忙推沈南星:“小南你姑嫂倆要去哪兒,趕緊走吧。”
沈南星拉著一臉呆愣的談家悅,轉身走了,臨走前還再三囑咐那個嬸子,一定要儘快去醫院檢查。
走出去老遠,談家悅還懵著,片刻後,她才噗嗤一聲笑了:“小南姐,那可真會罵人。”
沈南星:“……我沒罵人,我說真的。”
“啊?”
“她真是舌癌。”
“……”
談家悅也不知道信了沒信,糾結半天,又道:“小南姐,三哥早就不混了,他在部隊還立功呢,你彆聽他們的,彆盼著他死……”
沈南星失笑:“放心吧我知道的,你三哥一定能醒過來,很快。”
上輩子她沒能力治好他,如今她既然回來了,就不會讓他再像上輩子那樣,不知道昏迷幾年。
她會治好他的,很快。
就當是,還他的恩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