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寒蟬飲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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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判官眯起眼睛。砂粒在瞳仁中炸開的刹那,他看見棺內蜷縮著七名少女——每人眉心都釘著根冰魄針,針尾拴著肉眼難辨的銀絲,銀絲另一端沒入老者袖中。

“活人樁。”崔鈺的聲音像浸了冰水,“以處子元陰養冰魄,是欽天監禁術。”他忽然扯下道袍拋向空中,袍內朱砂符文化作七隻火鴉,撲向青銅棺槨。

老者冷笑,手中銅鈴突然炸裂。鈴內飛出的不是碎片,是三百隻寒蟬——每隻蟬翼都刻著赦罪令。寒蟬撲向火鴉的瞬間,整個墳場的氣溫驟降,連月光都凍成了冰渣。

“他要凍住時間。”崔鈺瞳孔異色流轉,青銅劍突然劃破手臂,血濺出的刹那,劍身浮現出二十八星宿圖,“判官大人,您可看好了——這才是真正的‘寒蟬飲露’!”

血星宿圖映上天空時,武判官終於明白老者喉間冰魄的來曆——那是用三百名秋決死囚的喉骨煉成的“寒蟬鏡”,專門用來定格道家術法的瞬發瞬間。

河麵冰層裂開第七道縫時,抱著赦罪劍的刺客終於動了。他劍身上的白發根根直立,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赦”字。每個字都在滲血,血珠落地成珠,珠內囚著張扭曲的人臉。

“你師父青崖道人,”劍客開口時,白發纏上崔鈺的竹杖,“十二年前在詔獄赦罪碑上刻過三個字。”

崔鈺瞳孔驟縮。杖頭陰陽魚突然逆旋,將纏上的白發絞成粉末:“家師刻的是‘誅妖邪’。”

趁著崔鈺與劍客說話的時候,老者喉間的冰魄忽明忽暗,青銅棺槨中的少女們齊齊睜眼,瞳孔裡爬出冰絲,將崔鈺的七隻火鴉纏成繭。“青崖老道的雷法,不過如此。”他乾癟的嘴唇裂開,冰魄藍光暴漲,“今日便讓寒蟬飲儘你的真氣!”

崔鈺的青竹杖裂痕更深,杖頭陰陽魚咬住三枚冰刃,卻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他忽然朝著武判官說道:“判官大人,借你金印一用!”

武判官劍鋒劈開九幽鏈的刹那,懷中金印已被崔鈺攝走。印底“節度使”三字烙在血星宿圖上,整片夜空驟然扭曲——北鬥七星倒懸,星光如瀑灌入劍鋒。

“天樞引雷!”

崔鈺暴喝聲中,赦罪劍客的白發突然根根繃直。劍身上千百個“赦”字滲出黑血,血珠落地化作鎖鏈,將武判官的雙足釘死在冰麵。獨臂漢子的九幽鏈趁機纏向金印,鏈頭道冠骷髏獰笑著張開下頜:“青崖老道的眼珠,可比這破印金貴!”

金印突然爆出赤芒。

寒疆城防圖的紋路自印底浮空,化作萬千火線燒穿冰層。武判官足下鎖鏈寸斷,短劍如毒蛇吐信,直刺獨臂漢子斷肢處的腐肉:“九千歲連龍虎山掌教的頭骨都敢煉成法器,就不怕道門誅他九族?”

“道門?”獨臂漢子扯動鐵鏈,道冠骷髏猛地噴出綠火,“欽天監說誰是妖,誰就是妖!”綠火觸到寒蟬翼,瞬間蔓延成滔天鬼焰。崔鈺的青銅劍卻在此時劈開冰棺,劍氣挑斷少女眉心的冰魄針:“老鬼,你的活人樁——漏氣了!”

七具女屍同時炸裂。

血霧中飛出七枚帶血的冰魄針,針尾銀絲反纏老者脖頸。他喉間冰魄驟然黯淡,三百寒蟬如遭雷殛,紛紛墜入冰河。赦罪劍客的白發趁機纏住崔鈺左腕,劍鋒直取他異色雙瞳:“日月同輝?今日便叫它變成陰陽永隔!”

崔鈺右瞳青光大盛。

白發在觸及瞳孔的刹那燃起青焰,劍客慘叫著後退,劍身上“赦”字如活蛆般扭動。武判官的短劍卻在此刻貫穿獨臂漢子心口,九幽鏈上的道冠骷髏應聲炸裂:“龍虎山的天師,豈容爾等褻瀆!”

老者喉間冰魄裂開蛛網紋。

他枯爪插入冰麵,整條飲馬河突然沸騰——不是熱,是極寒引發的暴沸。冰層下伸出無數青紫手臂,指尖生長著冰晶倒刺,將崔鈺與武判官團團圍住。“九千歲要的不僅是城防圖,”他嘶聲大笑,“還有寒疆地火廳裡藏著的龍脈——”

話音未落,夜空突然亮如白晝。

一道星軌自長安方向延伸而來,所過之處冰臂儘碎。

星軌儘頭立著玄袍人,冠冕垂下的珠簾遮住麵容,唯有手中玉如意泛著血光:“寒蟬飲露?飲的怕是你自己的腦髓。”

“國師?!”武判官一眼就認出眼前身穿玄色長袍之人便是大胤王朝的國師——陸離。

陸離披著鴉青色鶴氅,銀線繡的二十八宿暗紋在星光下若隱若現。約莫四十餘歲,眉骨高聳如斷崖,鼻梁似劍鋒直貫山根,唇線抿成一道冷硬的弧度。最懾人的是那雙眼睛——眼白竟是玄墨色,瞳孔卻泛著星砂般的銀藍,仿佛將整條銀河煉化其中。當他轉動視線時,武判官袖中的金印突然發燙,印底暗藏的星紋與那瞳中銀芒隱隱共鳴。

另一邊的崔鈺看著這如仙人一般降臨的國師陸離卻毫無波瀾。

老者瞳孔驟縮,喉間冰魄“哢嚓”碎裂。他想逃,卻發現星軌早已纏住雙足。獨臂漢子剛抬起九幽鏈,玉如意輕輕一點——鏈上骷髏頭突然調轉方向,咬穿了他自己的咽喉。

最詭異的是赦罪劍客。

他劍身上的白發瘋狂生長,轉眼將自己裹成繭。繭中傳出悶響,似有什麼東西在啃食血肉。國師屈指輕彈,白發繭轟然炸開,內裡隻剩灘黑血,血中浮著塊欽天監的赦罪令。

“回去告訴九千歲,”國師的聲音像冰錐刺入骨髓,“他養的狗若再敢碰龍脈,本座便讓他的頭蓋骨變成觀星台的燭台。”玉如意揮動間,星軌卷起三名刺客殘軀,化作流星墜向長安城外某處府邸。

崔鈺的青竹杖插進冰麵,咳出的血在月光下泛著金絲:“國師大人好算計,連我師父的眼疾都能拿來當誘餌。“

武判官默默收起金印。印底不知何時多了道星紋——那是國師留下的暗記。

“正如我先前答應過你的,你師父三日後會回到棲雲觀。”國師的身影隨星軌淡去,餘音卻在河麵回蕩,“崔鈺,你該感謝這雙眼睛。九千歲怕的不是龍脈,是日月同輝照出的魑魅魍魎。”

寒風掠過河麵,冰渣重新凝結成六棱霜花。

崔鈺拔出青竹杖,杖頭陰陽魚銜著半片寒蟬翼:“判官大人,你說九千歲此刻是不是正對著流星火雨砸茶杯?”

武判官望向長安方向,城防圖在懷中微微發燙:“他砸的該是觀星台的瓦——畢竟國師這一擊,劈的可是欽天監的顏麵。”隨即又回頭看向正在給手臂傷口上藥包紮的崔鈺,笑著打趣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原來你小子早就拿了寒疆城主的好處,半路上我又被你坑了幾車龍涎香和朱砂不說,還傻乎乎的把守心坪山契拱手奉上。”

“誒,判官大人,我糾正一下,不是幾車,是三車龍涎香,二十車朱砂,外加守心坪的山契!”崔鈺抹了抹臉上的汗水,一本正經的糾正。

“那些都是小事,我很納悶,你一個北境寒疆的修道人是怎麼和國師大人認識的?”武判官很好奇,看著不遠處漸漸走來的隊伍說道,那些都是國師的人,這剩下的幾十裡路想來不會再出什麼岔子了。

崔鈺笑了,指著自己眼中的異色雙瞳,又望著武判官說道:“判官大人,瓷器易損,可要小心看護才是,就此彆過,後會有期!”

說罷,便自顧自的轉身離去,踏上了回北境寒疆的路。

望著崔鈺離去的背影,武判官又摸了摸自己藏在腰間,這一路上剛從來沒有在人前顯露過,隻有巴掌大小的一個銅葫蘆。銅葫蘆內裡鑲嵌的是一隻瓷瓶,所謂的寒疆城防圖,節度使大印都不過是幌子罷了。

這隻瓷瓶,才是此行長安真正的目的,而這些隱秘之事連國師都不知道,崔鈺這樣一個小道士竟然自始至終心如明鏡。

而且這一趟長安之行,這小子竟然一人吃儘三方紅利,可謂是賺的盆滿缽滿,武判官想到這裡,不由得暗罵一句:“如此靈光的頭腦,不去經商修什麼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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