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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地府入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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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之上,硫磺與焦糊的氣息尚未散儘,懸空寺的斷壁殘垣在戈壁的暮色中更顯淒涼悲壯。破碎的青石板縫隙裡,殘留的熔岩坑洞兀自散發著暗紅的光芒和灼人的熱浪,無聲訴說著方才那毀天滅地的碰撞。

糖魃獻寶似的舉著那塊邊緣濕漉漉,沾著黑灰的麥芽糖,赤金雙瞳亮晶晶地仰望著崔鈺,滿心期待大師兄能接受這份“療傷聖藥”。

崔鈺看著那張臟兮兮卻寫滿純粹關切的小臉,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鼻尖是濃重的血腥氣,混雜著麥芽糖奇異的甜香和硝煙硫磺的刺鼻,形成一種極其怪異的味道。

他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和臟腑的劇痛,緩緩搖頭,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礫摩擦:“不必咳咳你留著吃。”

這麼喜歡吃糖,也難怪師父會給她取糖魃這樣一個名字了。

“哦”糖魃小嘴立刻扁了下去,赤金眸子裡的光芒黯淡了幾分,帶著點委屈巴巴的神情,但還是乖乖地把糖收回嘴邊,珍惜地舔了一口,小臉上立刻又漾開滿足的甜意。仿佛隻要糖還在,天塌下來也不算大事。

“阿彌陀佛。”一聲蒼老而蘊含深厚佛力的佛號響起,打破了這短暫又怪異的寧靜。

慧覺大師在明心禪師的攙扶下,步履蹣跚地走了過來。

這位懸空寺的主持,素來寶相莊嚴,此刻袈裟破損,沾染塵埃,眉宇間是深重的疲憊與劫後餘生的悸動,但那雙閱儘滄桑的眼眸深處,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激。

他走到崔鈺和糖魃身前,雙手合十,深深一禮,枯槁的臉上神情肅穆:“崔施主,還有這位小施主。老衲代懸空寺上下僧眾,叩謝二位活命之恩!若非二位力挽狂瀾,今日我懸空古刹千年傳承,便要儘數化為齏粉,湮滅於此戈壁深淵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顯然心緒激蕩難平。

崔鈺強撐著想要站起還禮,卻被慧覺大師抬手虛按止住。

“施主重傷在身,萬勿多禮。”他目光轉向正專心舔糖的糖魃,眼中充滿了驚異與溫和,“這位小施主神威天降,實乃我佛門之幸。大恩不言謝,請二位移步寺內,容老衲稍儘地主之誼,也為施主療傷安頓。”

糖魃聽到“地主之誼”,赤金眼睛眨了眨,暫時把注意力從麥芽糖上移開,好奇地問:“有飯吃嗎?太好啦太好啦!我早就餓啦!”她摸了摸自己癟癟的小肚子,發出咕嚕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平台上格外清晰。

慧覺大師微微一怔,隨即露出慈和的笑意:“有,有。寺中雖清苦,齋飯素點還是備得下的。定讓小施主吃飽。”

“哦”糖魃應了一聲,小臉上似乎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但很快又被“有飯吃”的期待取代。

懸空寺深處,一間相對完好的禪院靜室被迅速清理出來。室內陳設極為簡樸,一榻一桌數蒲團,唯有一盞青銅古燈散發著昏黃而溫暖的光芒,驅散著戈壁夜寒。

桌上,已然擺滿了素齋。

各色時令菜蔬,或清炒,或涼拌,精致的麵點蒸糕,熬得濃稠的菌菇粥,幾碟醃漬得恰到好處的醬菜,雖無半點葷腥,卻也做得色香味俱佳,足見寺中用心。

然而,當糖魃被引到桌邊坐下,看著滿桌綠油油,白花花的素菜時,小嘴就撅得老高,能掛油瓶了。

她拿著筷子,在一盤碧綠的清炒芥菜上戳了戳,又嫌棄地撥開一塊雪白的茯苓糕,赤金瞳孔裡那點期待的光徹底熄滅了。

“都是草啊”她小聲嘟囔,帶著濃重的委屈和不甘,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抱著小胳膊,氣鼓鼓地扭過頭去,“一點肉都沒有!出來見世麵連好吃的都沒有!”她控訴般地看向旁邊正由明心禪師以精純佛力幫忙梳理經脈,壓製內傷的崔鈺。

崔鈺此刻正閉目調息,臉色依舊蒼白如紙,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聽到糖魃的抱怨,他眉頭微蹙,緩緩睜開眼,青金雙瞳帶著一絲無奈和疲憊,“懸空寺乃佛門清淨地,不食葷腥,這是規矩。”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莫要任性。”

“規矩不好!”糖魃小腦袋一昂,理直氣壯,“糖魃要吃肉!吃烤得滋滋冒油的肉!師父在山裡偶爾還給我抓兔子烤呢!”她越說越委屈,小腳丫在蒲團下無意識地亂蹬,腳下的青石地麵竟發出細微的“滋滋”聲,隱隱有被高溫灼烤的跡象。

一旁的鐵生和玄苦小和尚看得目瞪口呆。

玄苦更是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小聲對鐵生嘀咕:“兔子還能烤著吃?”他自幼在寺中長大,茹素是刻入骨髓的本能。

鐵生撓撓頭,有些尷尬,又有些同情地看著鬨彆扭的糖魃。他記得老趙叔烤沙兔肉的香味,確實很誘人。

慧覺大師與明心禪師對視一眼,皆是苦笑。這位小恩人,實力強得離譜,性子卻也如同孩童般直率跳脫,倒是難辦。

“阿彌陀佛,”慧覺大師溫言道,“小施主莫急。待此間事了,崔施主傷勢好轉,離了這戈壁荒寺,塵世繁華之地,珍饈美味自是應有儘有。到時老衲雖不能破戒相陪,卻也願奉上些許盤纏,供小施主一飽口腹之欲。”他這話說得誠懇,也暗含開解之意。

崔鈺看著糖魃那副“沒肉吃就不高興”的執拗模樣,再想到她從天而降替自己擋下必死之局,心頭終究一軟。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沉聲道:“好了,莫鬨。待離開此地,大師兄帶你去吃好的。”這承諾從他口中說出,帶著一種奇異的生硬,卻也格外有分量。

糖魃猛地轉過頭,赤金雙瞳瞬間亮了起來,像兩簇被點燃的小火苗:“真的?很多很多肉?比山還高的糖堆也行?”她自動把“好的”等同於“肉”和“糖”。

“嗯。”崔鈺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抽動了一下,算是應承。

“好耶!”糖魃立刻多雲轉晴,剛才的不快煙消雲散。她重新拿起筷子,雖然對滿桌素菜依舊興趣缺缺,但還是夾起一塊看起來最像“肉”的褐色麵筋塞進嘴裡,鼓著腮幫子用力嚼著,仿佛在提前演練吃肉的氣勢。

一場小小的風波平息。

明心禪師繼續為崔鈺療傷,醇厚的佛力如同溫潤的暖流,緩緩滋養著他受損嚴重的經脈和幾乎枯竭的元嬰本源。慧覺大師則示意眾人動筷。

席間氣氛沉凝,此劫雖過,但誰也不敢保證那如巨人一般的魃父會不會再次到來。

明心禪師放下筷子,雙手合十,看向慧覺大師,神情凝重:“方丈師兄,崔施主此番前來,實為救人性命,身負重任。”他簡要將崔鈺為救師妹蘇玉娘,需尋“枯骨生蓮”之物,以及老趙所言“西涼王陵,枯骨生蓮,活死人,肉白骨”的線索道出,最後提及崔鈺欲往西涼王陵一探。

慧覺大師靜靜聽著,枯槁的臉上古井無波,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萬載光陰的塵埃緩緩沉澱。當聽到“西涼王陵”四個字時,他撚動佛珠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停頓了一瞬。

“西涼王陵”老禪師低低重複了一遍,聲音帶著一種穿透曆史的蒼涼。

禪室內昏黃的燈光映照著他滿是皺紋的臉龐,氣氛陡然變得肅穆而沉重,連埋頭對付麵筋的糖魃都下意識地放慢了咀嚼,赤金雙瞳好奇地望過來。

慧覺大師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終落在氣息依舊虛弱,但眼神堅定執著的崔鈺身上。

“崔施主慈悲心腸,舍己救人,老衲欽佩。那西涼王陵”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又似乎在回憶著什麼極其遙遠而禁忌的往事。

“並非尋常古墓。”慧覺大師的聲音低沉下去,每一個字都仿佛蘊含著千鈞之重,“懸空寺於此戈壁守望千年,鎮壓一方,對這片大地的秘辛,所知遠勝外界傳聞。那西涼王陵,並非僅僅是一位凡俗王者的埋骨之所。”

他枯瘦的手指在寬大的僧袖中摸索片刻,緩緩取出一個物件。那是一個尺許見方的古樸木匣,非金非玉,材質似木似石,通體呈現一種沉鬱的暗褐色,表麵布滿天然形成如同龜甲般的玄奧紋路。

木匣本身並無任何雕飾,卻散發著一股極其古老,極其厚重,仿佛與腳下大地同源共生的氣息。一股若有若無的封印之力縈繞其上,隔絕內外。

慧覺大師神色莊重,指尖凝聚起一點微弱的金色佛光,輕輕點在木匣表麵的幾處紋路節點上。隨著他指尖劃過,那些龜甲般的紋路仿佛活了過來,發出極其微弱、如同大地深處脈動般的“嗡”鳴。

哢噠一聲輕響,木匣應聲開啟一道縫隙。

一股更加古老、陰冷,帶著濃鬱冥土氣息的寒意,瞬間從縫隙中彌漫出來,讓禪室內的溫度驟降。鐵生和玄苦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慧覺大師小心翼翼地從匣中取出一物。此物並非書卷,而是一塊巴掌大小,呈不規則橢圓形的深褐色皮卷。

這皮卷不知是何異獸之皮鞣製而成,觸手冰涼刺骨,邊緣參差,表麵布滿了歲月侵蝕的痕跡和難以名狀的暗沉汙漬,隱隱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凶煞戾氣。

皮卷之上,用某種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紅色顏料,勾勒著扭曲而詭異的線條和符號。其筆法狂放不羈,帶著一股蠻荒原始的意味,絕非後世任何已知的文字或圖繪體係。然而,當崔鈺凝神看去時,那些扭曲的線條仿佛在他眼中自行蠕動組合,隱隱構成了一幅極其模糊,卻又透著無儘凶險的地形圖景!

“此乃數百年前,寺中一位苦行高僧,於戈壁深處遭遇沙暴迷途,誤入一片絕域所得。”慧覺大師的聲音帶著一種追憶的沉重,“高僧九死一生,僅帶回此物,自身卻也因沾染絕域深處的不祥氣息,歸來不久便坐化圓寂。臨終前,他隻斷斷續續留下‘西涼’、‘凶穴’、‘幽冥’幾個詞,並嚴令將此物封存,不得輕易示人,以免害了無辜之人。”

他將那張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古老皮卷在桌麵上小心攤開。暗紅色的線條在燈光下顯得更加詭譎,構成的地形輪廓扭曲怪異,中心區域被一個仿佛漩渦般的巨大扭曲符號占據,周圍則散布著一些難以辨識,卻讓人本能感到毛骨悚然的象形標記。

“此圖所繪,據老衲與曆代方丈參悟,當指向那傳說中的西涼王陵核心區域。”慧覺大師枯槁的手指,輕輕點在那個如同地獄之眼的扭曲漩渦符號上,“而施主所聞‘枯骨生蓮,活死人,肉白骨’之秘,其根源,恐怕並非在陵墓本身,而在於”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忌憚與悲憫:“在於這王陵之下,極可能掩埋著一個在遠古‘仙魔大戰’時期,被徹底摧毀,強行封印的地府入口碎片!”

“地府入口?”崔鈺瞳孔驟然收縮,青金雙瞳深處冰火之力猛地一蕩。縱使他心誌堅韌如鐵,也被這驚世駭俗的秘聞震得心神劇顫。活死人,肉白骨,竟與幽冥地府有關?

“正是。”慧覺大師的聲音凝重如山,“仙魔大戰,打得天崩地裂,三界壁壘動搖。傳說有地府碎片被打落凡塵,沉埋於西涼故地,被後世王朝無意間選為陵寢所在,以龍氣與萬民怨念為祭,反而成了封印那入口碎片的‘蓋子’。那所謂的‘枯骨生蓮’,恐怕並非祥瑞,而是由那幽冥入口逸散出的至陰死氣與殘留的仙魔怨念、龍氣、生魂血氣在特殊條件下,扭曲異變而成的一種極其詭異,能夠溝通陰陽兩界的邪異靈物!”

他指向皮卷上,漩渦符號邊緣幾個扭曲如骸骨、又纏繞著怪異藤蔓般的標記:“這些符號,描繪的恐怕就是守護那片區域的‘凶物’!皆是受那幽冥死氣與仙魔殘念侵蝕,早已被異化成了凶戾滔天的存在。它們盤踞在入口碎片周圍,既是封印的一部分,也是覬覦著其中力量的貪婪守衛。施主若欲尋那‘蓮’,便是要闖這九死一生的絕地,直麵這些非人非鬼的凶煞!”

禪室內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青銅古燈的燈芯偶爾發出輕微的劈啪聲。

地府入口、異化凶煞、邪異靈物這些詞彙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每個人的心頭。鐵生臉色慘白,玄苦小和尚緊緊攥著衣角,連糖魃也停下了咀嚼,赤金雙瞳盯著那張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皮卷,小臉上難得地露出了凝重和一絲躍躍欲試的好奇?

崔鈺的目光死死鎖在那張古老皮卷上,青金雙瞳深處冰火輪轉,仿佛要穿透那層詭異的暗紅線條,看清其下掩藏的真正恐怖。能夠讓師妹蘇玉娘重生的希望,竟係於如此凶險莫測之地?但他眼中沒有絲毫退縮,隻有磐石般的決絕。縱是幽冥地府,龍潭虎穴,他也必闖!

“至於這位小施主”慧覺大師的目光轉向鐵生,帶著長者的溫和,“崔施主此行凶險萬分,九死一生。若小施主不嫌棄我懸空寺荒僻簡陋,老衲願收留你在寺中,隨玄苦一同修行。我寺雖以佛法為主,亦有鍛體強身,打熬筋骨的法門,足以讓你打下根基。待他日學有所成,或可助崔施主一臂之力。”

鐵生猛地抬頭,看向崔鈺,又看看麵容慈和但眼神不容置疑的慧覺大師,最後目光落在玄苦小和尚身上。

他年紀雖小,經曆家變,又目睹了今日這毀天滅地的一幕,心智早已遠超同齡人。他清楚,跟著崔鈺去闖那什麼西涼王陵,自己隻會是拖累。而留在懸空寺有玄苦作伴,還能學本事!

“崔叔!”鐵生站起身,走到崔鈺麵前,小臉上帶著超越年齡的認真和堅定,“我我留下來!我跟玄苦一起練功!等以後我厲害了,再去幫你!”他不想再像今天這樣,隻能躲在後麵哭喊,什麼都做不了。

崔鈺看著鐵生眼中的光芒,那是經曆過絕望與無力後,對力量最純粹的渴望。他沉默片刻,緩緩點了點頭,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好。跟著大師們,好好學。”

“嗯!”鐵生用力點頭,眼中含著淚,卻努力不讓它掉下來。

玄苦小和尚也高興地站起來,拉住鐵生的手:“太好了鐵生!以後我們一起挑水、劈柴、練羅漢拳!我教你認字!”

看著兩個小童,慧覺大師和明心禪師眼中都流露出一絲寬慰。在這劫難之後,這微小的希望與傳承,顯得尤為珍貴。

崔鈺的目光再次回到那張詭譎的皮卷地圖上,深淵般的青金雙瞳,仿佛已穿透了禪室的牆壁,望向了那戈壁儘頭,那凶煞盤踞的西涼絕域。燭龍真靈在識海中發出一聲低沉而充滿戰意的咆哮。前路幽冥,凶煞環伺,但為了那一線生機,縱身死道消,亦在所不惜!

糖魃似乎感受到了崔鈺身上那股一往無前的決絕氣勢,赤金雙瞳眨了眨,小拳頭在桌子底下悄悄握緊,那半塊沒吃完的麥芽糖被她攥得微微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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