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苭卿連續休養了幾日,徹底將後背上的傷養好了。
她這幾日一直在思考阮阮臨死前的那句話。
不知為何,紀苭卿總覺得阮阮沒必要在臨死之際說謊。
再結合紀嚴宣與葉若微對她的態度,他們似乎當真沒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來看待。
可倘若她不是紀嚴宣與葉若微的女兒,又能是誰的孩子?
紀苭卿越想越難以接受。
若她真的不是紀家人,那她前世的付出就是徹徹底底的笑話。
紀苭卿明明知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再次潛入公主府,拿到那個裝著證據的盒子,她就可以和蕭庭風談條件,離開京城了。
她不應該再為這些虛無縹緲的事情耿耿於懷。
倘若查到最後,她就是紀嚴宣與葉若微的女兒呢?
倘若她的爹娘是專門不要她,冷漠旁觀她在紀府被淩辱、被當成放血的藥引呢?
那苦苦追查真相的她豈不是顯得太過可笑!
紀苭卿披上外袍,站定在了窗前。
窗外落雨紛紛,開得正茂盛的花樹被落雨摧殘,徒留一地寂寞。
幺娘不知何時轉動輪椅來到了紀苭卿身側。
她的氣色已經好了許多,現在除了不能行走,也能自己轉動輪椅出來散散心看看風景了。
見紀苭卿站在窗前出神,幺娘也靜靜的陪著她,未發一言。
許久後,紀苭卿回了神。
她忽然問了幺娘一個問題:“你娘待你很好嗎?”
紀苭卿心裡知道,長嬤嬤一定待女兒很好很好。
否則長嬤嬤也不會為了女兒冒險與她做交易。
她隻是……隻是想聽一聽,被母親疼愛究竟是什麼樣的滋味?
幺娘眼睛裡似有星星:“很好。太後賞娘糕點,娘就把糕點包起來用身體捂著,生怕下值以後糕點涼了,我吃不上熱的。”
“娘從來不哭,可她為了我去求太醫時,一遍一遍的給太醫磕頭,我躲在暗處看到她哭了。”
幺娘說著,忽然伸手拉住了紀苭卿的手。
紀苭卿低頭看她。
幺娘神色認真:“王妃姐姐彆難過,我和我娘都會陪在你身邊,你想做什麼我們都陪著你。”
紀苭卿忽然釋了。
敢作敢為千斤重,當機立斷二兩輕。
她想查。
查清楚、查明白。
她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紀嚴宣與葉若微的女兒。
她更想知道自己的爹娘是什麼樣的人。
她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離開,這樣做隻是逃避而已。
而她紀苭卿從來都不是喜歡逃避的人。
任前途漫天大雪,酷寒渺茫無期。
她也絕不認輸逃避。
紀苭卿伸出手摸了摸幺娘的小腦袋瓜:“你想得還挺多。”
幺娘眨眨眼,吐了吐舌頭。
紀苭卿並沒有衝動到立即去查這件事,她在等,等宮裡的一個消息。
她在等一個能讓她與紀嚴宣和葉若微做交易的時機。
算算時間也應該差不多了。
另一邊。
雨還未停,瘸了一條腿的芳如一瘸一拐的走進了琳琅宮。
外麵本就下著雨,她又瘸著腿,一不小心滑倒,芳如摔在地上幾乎爬不起來。
她抱著自己殘缺掉的那隻腿哽咽。
便是此時,忽然有人執傘給芳如遮了雨。
芳如頓了頓抬頭去看,就見賢妃楚綰昕神色悲憫的彎下腰向她伸出了手:“沒摔疼吧?”
芳如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放鬆,滿滿都是警惕。
她並沒有輕易將自己的手遞給楚綰昕。
楚綰昕彎了一會兒腰,察覺到了她的警惕。
她極有耐心的說道:“芳如姑姑,當你一隻腳跨進琳琅宮的大門的時候,不是已經做好抉擇了嗎?”
她用手帕掩唇輕笑:“還是你又忽然後悔了?”
芳如痙攣似的打了一個寒顫。
她眼睛赤紅,瘋了一樣抓住了楚綰昕的衣擺:“求賢妃娘娘收留奴婢,奴婢願為娘娘鞠躬儘瘁!”
楚綰昕幽幽看著被芳如臟手弄皺的衣擺,美若琉璃的眸子劃過了一絲厭惡。
但她掩飾的很好,並沒有人察覺到。
“芳如姑姑這是什麼話?你願意效忠本宮,該是本宮的榮幸。”楚綰昕親自將芳如從地上扶起,言笑晏晏:“但是投誠總得有投誠的誠意。”
她一揮手,身後的婢女就走上前遞給芳如一個拇指大小的小瓷瓶。
那婢女跟在賢妃身邊已久,顯然是見過世麵的。
她將那瓷瓶塞到芳如手中,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芳如姑姑是宮中老人了,可卻被紀貴人這般輕賤,想必芳如姑姑也很想報仇雪恨吧?”
她的聲音帶上了幾分誘導:“隻要芳如姑姑做成這件事,我們賢妃娘娘就會給您找最好的郎中,一定看好你的腿傷。”
芳如本還有幾分猶豫不決,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裡忽然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光亮!
她想治好腿傷,想和正常人一樣。
她不想做個殘廢!
一道閃電劃過,將芳如那扭曲猙獰的麵孔照得分毫畢現。
第二日,紀貴人服用糕點中毒昏迷不醒。
皇帝大怒,勒令徹查下毒的幕後黑手,同時讓太醫院救治紀貴人。
但許多太醫卻都弄不懂紀貴人究竟是中了什麼毒,一時間全都束手無策。
他們埋頭苦翻藥籍,想看看有沒有類似的病症。
皇帝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陰沉,宮中的氛圍一天比一天壓抑。
芳如下完毒後,便在當夜跑到了琳琅宮尋求庇護。
可在她一隻腳踏入琳琅宮大門的時候,早有等候多時的太監拿著麻繩撲上去勒住了她的脖子。
那太監殺人熟稔,將芳如勒死以後直接從後麵抱著她將她拖走。
楚綰昕與趙燕兒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
趙燕兒不解的詢問:“姐姐不是說隻要芳如姑姑投誠就留下她的嗎?還說要找大夫給她治腿呢。”
楚綰昕拍了拍趙燕兒的肩膀,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她都不忠於自己的主子,你還能指望她忠心於你嗎?”楚綰昕眼神平淡無波,絲毫沒有殺人後的愧疚和慌張:“這種奴才背主求榮,能被我利用是她的榮幸,她合該感激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