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法典震顫的嗡鳴震得陸燼耳膜生疼。
他望著那道裹著灰白霧氣的身影從齒輪中央凝實,鏡麵左眼倒映出自己驟縮的瞳孔,混沌右眼裡翻湧著億萬年輪回的虛無。
"多麼諷刺——"虛妄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相互碾軋,灰白霧氣裡伸出一根指尖,點向陸燼後頸的全息投影,"你吞噬的初代使徒記憶,正是我們重啟輪回的鑰匙。"
陸燼的呼吸陡然一滯。
他終於看清那十二枚齒輪上的星圖——每一枚都是被抹除的前文明殘章,而最中央那枚齒輪上的暗金瞳孔,此刻正死死鎖著他靈魂深處的時淵法典。
原來程硯書房裡那幅"世界樹"掛畫,根本不是裝飾,而是熵淵議會的坐標圖。
"哥!"沈璃的鎖鏈在虛空中炸成冰屑,她踉蹌著撲過來,發梢沾著未消散的時間碎片:"觀測者視野——"
話音未落,陸燼眼前的金色數據流突然被潑了墨汁。
戰力數值界麵的血條、弱點標注像被揉皺的紙頁般扭曲,原本清晰的"因果律關聯度92"變成亂碼,黑底紅字的警告在視網膜上閃爍:【數據篡改中】
"虛妄的虛實卡牌!"沈璃的指尖泛起時之卡牌特有的靛藍光芒,她死死盯著陸燼發灰的瞳孔,喉間溢出哭腔,"他在用我們的記憶重構觀測者視野!
你看到的數據流都是假的——"
陸燼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血肉裡。
他能聽見自己太陽穴突突跳動的聲音,那是時淵法典在拚命抵抗數據入侵。
二十八年人生的因果切片在意識海翻湧:修複青銅燈盞時指尖的溫度、沈璃破譯古籍時沾在袖口的墨漬、淩蘇夜實驗室裡飄著咖啡香的草稿紙原來這些被他視作日常的碎片,早被熵淵議會編成了鎖魂的鎖鏈。
"蘇夜!"他突然轉頭,嗓音像淬了冰,"反哺回路現在引爆!"
原本凝在淩蘇夜指尖的黑血驟然活過來。
她握著熵寂卡牌的手背青筋暴起,銀白大褂被黑荊棘撕開數道裂口,卻笑得比任何時候都冷:"等的就是這句話。"話音未落,她將卡牌狠狠刺入虛空龍殘留的殘影——那團本應消散的青銅光霧突然發出垂死的尖嘯,黑色荊棘順著卡牌裂痕暴漲,眨眼間纏滿整個戰場。
陸燼的觀測者視野在一片混亂中突然清晰了一瞬。
他看見界麵上跳動的紅色數字:【共鳴值:87→92→98(需初代使徒殘片激活)】。
原來淩蘇夜的熵寂卡牌根本不是在吸收戰力,而是用熵能重塑了虛空龍的因果鏈,將這團殘影變成了連接初代使徒的引信。
"小聰明。"虛妄的鏡麵左眼閃過裂痕,他抬起手,十二枚齒輪突然開始逆時針旋轉,"但你忘了——"
話音戛然而止。
陸燼後頸的全息投影突然泛起灼熱的白光。
那是時淵法典在吞噬被篡改的數據,他能清晰感覺到法典書頁在意識海裡翻動,每一頁都印著初代使徒殘留的記憶碎片:破碎的星圖、燃燒的卡牌文明、最後一位使徒在輪回重啟前的歎息
"原來如此。"陸燼忽然笑了,血珠順著下巴滴在法典封皮上,"你以為我吞噬的是記憶,其實是初代使徒留在每段記憶裡的'反製程序'。"他的指尖按在眉心,全息投影與青銅法典虛影重疊的刹那,界麵上的黑色數據開始成片剝落,"沈璃,鎖死齒輪的因果線——現在!"
沈璃的時之卡牌在掌心爆發出刺目藍光。
她不再去鎖什麼時間線,而是將卡牌按在自己左眼上——那是記憶重構者的禁忌術式。
陸燼看見她眼尾滲出血淚,卻笑得像個小瘋子:"哥,你要的因果線,我給你扒出來!"
虛空中突然響起玻璃碎裂的脆響。
十二枚齒輪的表麵裂開蛛網般的紋路,原本包裹著虛妄的灰白霧氣被撕開一道縫隙,露出裡麵若隱若現的青銅核心。
淩蘇夜的黑荊棘趁機纏上那道縫隙,熵能順著荊棘瘋狂湧動,界麵上的共鳴值終於跳到了【99】。
"還差"陸燼的聲音突然卡住。
他望著青銅法典核心深處,有團幽藍的光正在緩緩凝聚。
那光團裡隱約能看見初代使徒的輪廓:破碎的戰甲、半張的麵容、手中握著的卡牌殘片——那是比時淵法典更古老的氣息,是被輪回碾碎卻始終不肯消散的意誌。
虛妄的混沌右眼突然劇烈收縮。
他試圖收回齒輪,卻發現所有因果線都被沈璃用血淚鎖死;他想碾碎淩蘇夜的荊棘,卻被熵能反哺得渾身刺痛。
最後他隻能瞪著陸燼,聲音裡第一次出現慌亂:"你不可能"
"我可能。"陸燼將時淵法典舉過頭頂。
法典封皮上的時淵之刃具象化,在虛空中劃出銀色弧光,"因為我不止有數據。"他望著那團正在顯形的幽藍光芒,嘴角勾起勢在必得的笑,"更因為——"
幽藍光芒突然暴漲。
初代使徒的殘片,終於要從被封印了億萬年的黑暗裡,睜開眼睛。
幽藍光芒暴漲的刹那,陸燼後頸的全息投影突然灼燙如熔鐵。
他望著那團光中逐漸清晰的輪廓——破碎的青銅戰甲裹著星塵,半張麵容被黑霧籠罩,脖頸處卻纏著醒目的世界樹銀紋,像條絞殺靈魂的鎖鏈。
"你選擇了錯誤的路徑,陸燼——"那聲音像兩塊隕石在真空相撞,震得陸燼意識海泛起漣漪,"觀測者權限本就該被熵淵重鑄。"
他瞳孔驟縮。
這根本不是初代使徒的意誌!
記憶裡的殘片明明帶著孤勇者的決絕,此刻這道聲音卻浸著熵淵特有的腐朽感。
時淵法典在意識海裡瘋狂翻頁,他終於看清那鎖鏈的紋路——正是程硯書房掛畫裡,世界樹延伸出的根須。
"哥!"沈璃的時之卡牌在掌心裂開細紋,她跪坐在地,左眼仍滲著血淚,"這是記憶汙染!
他們用世界樹鎖住了殘片的意識!"
淩蘇夜的黑荊棘突然發出焦糊味。
她咬著牙扯斷纏在虛妄核心上的荊棘,銀白大褂已經被燒出三個焦洞:"熵能在反噬!
那團虛影根本不是初代,是熵淵用記憶碎片捏的提線木偶!"
陸燼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滴在時淵法典封皮上,燙得法典發出清鳴。
他終於明白之前的共鳴值為何卡在99——熵淵早就在初代殘片裡埋了陷阱,等的就是他激活觀測者權限的這一刻。
"既然是假貨"他突然笑了,染血的手指按在眉心,"那就拆了它。"
混沌紋路在他手背浮現,像條活過來的銀蛇。
陸燼撕開皮膚下的淡金血管,從血肉裡抽出半透明的仲裁卡牌——這是時淵法典在吞噬虛空龍殘影時,意外析出的混沌紀元遺物。
卡牌邊緣流轉著星河倒轉的光影,界麵適時彈出猩紅提示:【混沌紀元法則:激活條件滿足——是否確認?】
"確認。"陸燼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卻讓整個戰場都震顫起來。
金色數據流從他瞳孔裡噴湧而出,像千萬把細劍刺穿虛妄的灰白霧氣。
虛妄的鏡麵左眼瞬間裂成蛛網,混沌右眼的虛無翻湧得更劇烈,他試圖後退,卻發現十二枚齒輪早被沈璃用血淚鎖死在原位。
"不可能!"他的聲音終於破了音,"觀測者權限"
"沒有不可能。"陸燼將仲裁卡牌拍在時淵法典上,數據流突然凝成實質的金網,裹住那團被世界樹鎖鏈纏繞的幽藍殘片,"你以為用記憶汙染就能操控初代的意誌?
但你忘了——"他的指尖抵住殘片眉心,"時淵法典吞噬的,從來不是記憶,是記憶裡的'意誌'。"
幽藍光芒猛地一顫。
鎖鏈突然爆出刺目的白光,那半張被黑霧籠罩的麵容終於完全顯形——是位抱著破碎卡牌的少女,眼角還留著未乾的淚痕,卻笑得比任何時候都倔強:"原來有人還記得我們。"
"初代!"沈璃哭著爬起來,時之卡牌的靛藍光芒重新亮起,"我幫你砍斷鎖鏈!"
"來不及了!"淩蘇夜突然尖叫。
她望著虛空龍殘影的位置,瞳孔裡映出倒流的光霧——那團本應消散的殘影正逆向流動,凝成與陸燼手中時淵法典一模一樣的青銅全息投影,"他們用虛空龍的因果鏈複製了法典!"
熵淵議會的低語在觀測者視野裡炸響,像千萬隻蜜蜂同時振翅:"現實扭曲達成——現在,請見證你的權限被熵淵吞噬。"
陸燼的界麵瞬間被黑潮淹沒。
原本穩定的金色數據流被撕成碎片,【因果律關聯度】從99暴跌至37,【戰力數值】欄跳出猩紅警告:【檢測到同源法典乾涉——權限衝突,正在強製剝離】
他能清晰感覺到時淵法典在抗拒。
法典封皮上的時淵之刃突然具象化,銀芒劃破虛空,卻被那道青銅全息投影反彈回來,在他胸口劃出深可見骨的傷痕。
"陸燼!"沈璃的時之卡牌終於砍斷最後一條鎖鏈,初代殘片的幽藍光芒裹住她,"快用因果推演!
他們需要時間完成權限剝離——"
"我知道。"陸燼抹去嘴角的血,望著那道越來越清晰的青銅全息投影,突然露出狼一樣的笑,"但他們不知道時淵法典從來都不是'單數'。"
他的意識海突然翻湧。
被吞噬的所有卡牌記憶同時蘇醒:冰係卡牌的霜花、雷係卡牌的弧光、甚至最早吞噬的青銅燈盞殘片這些本應被融合的能量突然凝聚成十二道微光,繞著時淵法典緩緩旋轉。
虛妄的混沌右眼徹底崩解,露出後麵灰白的實質軀體。
他終於意識到不對,試圖召回十二枚齒輪,卻發現齒輪表麵已經爬上了細密的裂紋——那是初代殘片的意誌在啃噬熵淵的法則。
"不"他的聲音被淹沒在陸燼的低笑裡。
時淵法典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陸燼望著界麵上重新亮起的金色數據流,看著那道青銅全息投影開始出現裂痕,突然感覺後頸一涼——法典封皮上,十二道齒輪裂隙正在緩緩張開,每道裂隙裡都溢出與熵淵議會相同的灰白霧氣,卻帶著截然不同的、屬於時淵的古老氣息。
"這才是"他舔了舔唇角的血,將時淵法典按在胸口,"真正的權限碰撞。"
十二道齒輪裂隙裡,傳來星辰湮滅般的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