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色的法則層在頭頂發出細密的脆響，像極了那年沈璃不小心碰倒他修複架時，碎成星屑的西周雲雷紋玉璧。
陸燼仰頭望著那些裹著星軌光痕的碎片墜落，一片帶著沈璃眼尾笑紋的殘片擦過他耳畔，觸感輕得像她當初湊過來說"像時之核心碎片"時，發梢掃過他手背的溫度。
"嗡——"
胸口突然傳來灼燒般的刺痛，時之核心凝成的菱形晶體劇烈震顫，尖銳蜂鳴刺破耳膜。
陸燼踉蹌半步，抬手按住心口，指縫間滲出的金砂裡，他看見意識深處炸開數據流——"戰力數值：混沌之主（已失效）"的界麵提示像被捏碎的玻璃，每一粒數據殘渣都在他神經裡刺出灼痛。
"以為握住平衡器就能改寫宿命？"
沙啞的低語裹著鐵鏽味的腥氣鑽進後頸，陸燼猛轉身，瞳孔驟縮成針尖。
守望者權杖的裂隙裡正滲出灰黑霧氣，霧氣凝聚成與他容貌分毫不差的虛影，右眼卻泛著熵寂軍團特有的死滅幽藍："真正的熵寂首領不是程硯——是你每個輪回的死亡投影。"
"你是誰？"陸燼的右手本能地摸向頸側星軌疤痕，那裡傳來與沈璃鎖鏈共鳴的震顫。
虛影的臉在他問話時扭曲了一瞬，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維持人形，"我是你燒穿輪回時，留在熵寂裡的餘燼。"它抬起手，指尖劃過陸燼胸口的時之核心，"每次你死在輪回終點，死亡的執念就會沉澱成熵寂的燃料——程硯不過是被推到台前的提線木偶。"
"荒謬。"陸燼後退半步，靴底碾碎一片刻著時淵法典紋路的法則碎片。
可他的心跳卻在加速，記憶裡閃過零星碎片：某個輪回末他被熵寂軍團撕成血霧時，意識最後一刻確實有股熟悉的惡意；另一個輪回他抱著沈璃的屍體沉入混沌裂隙，黑暗中也有雙與他同色的眼睛在注視。
"需要證據嗎？"虛影嗤笑，抬手抓向空中崩解的數據流。
那些飄散的界麵殘渣突然凝聚，記憶體·陸燼從中顯形。
他左手握著翻湧的混沌裂隙，右手纏繞著時淵法典的暗金紋路，與本體不同的是，他的瞳孔是純粹的空白，像被抽走了所有情緒。
兩人之間，"因果律關聯：宿命閉環（倒計時：∞秒）"的數據流正形成發光的莫比烏斯環，將他們的影子重疊又分開。
"這是"陸燼的喉嚨發緊。
他認得這個記憶體——每次他在輪回中覺醒時，意識深處都會閃過的模糊身影，此刻終於在法則崩解的亂流中顯化。
"他是你所有輪回的'因'。"熵寂餘燼的聲音突然變得黏膩，"你以為是自己在對抗輪回？
錯了，是他在每個埋下時之核心的碎片，是他在每個終點推動你走向死亡——你們互為因果，才讓熵寂軍團能無限收割輪回的能量。"
記憶體·陸燼突然動了。
他沒有說話，隻是抬起纏繞法典紋路的右手，指向陸燼頸側的星軌疤痕。
陸燼下意識摸向那裡，指尖剛觸到皮膚，一股不屬於他的記憶如潮水灌入：
青銅鎖片在修複燈下泛著幽光，沈璃的發梢掃過他手背："這個紋路，像不像時之核心的碎片？"
下一個畫麵是他抱著沈璃的屍體，時之核心在她心口碎裂成金砂："下一世，我會在等你。"
再下一個畫麵是記憶體·陸燼站在輪回，將時之核心的碎片嵌入青銅鎖片——正是他此刻頸側疤痕的形狀。
"所以沈璃的每一世靠近我，都是你安排的？"陸燼的聲音在發抖，他望著記憶體空白的瞳孔，突然想起守望者說過"自我否定者將失去未發生的可能性"。
原來他以為的"她會存在"，不過是宿命閉環裡，記憶體為他保留的"已發生"。
記憶體仍不說話，隻是握緊了左手的混沌裂隙。
裂隙中湧出的黑霧與他右手的法典金光在半空對撞，炸出刺目的光。
陸燼被氣浪掀翻在地，抬頭時正看見熵寂餘燼的指尖悄悄滲入莫比烏斯環——它的嘴角裂開不自然的弧度，灰黑霧氣裡，隱約有半張熟悉的麵容在蠕動。
"程硯"陸燼咬牙撐起身體，突然明白守望者最後說的"新錨點"是什麼。
當因果律平衡器需要新的錨時，熵寂餘燼正試圖吞噬記憶體，將宿命閉環變成新的輪回燃料。
記憶體·陸燼似乎也感知到了危險，他突然鬆開混沌裂隙，右手的法典紋路化作鎖鏈纏向熵寂餘燼。
但餘燼的霧氣已經裹住了莫比烏斯環，陸燼聽見數據流的尖叫，看見記憶體的身影開始模糊——在徹底消散前，他空白的瞳孔裡閃過一絲極淡的情緒，像極了陸燼第一次見到沈璃時，藏在吊兒郎當表象下的悸動。
"等等——"陸燼撲過去，卻隻抓住一把正在消散的金光。
熵寂餘燼的霧氣突然劇烈翻湧，它的麵部輪廓開始扭曲，半張是陸燼的臉，半張是程硯的眉眼。
陸燼的呼吸陡然一滯，他看見餘燼胸口浮現出與自己相同的時之核心菱形晶體，隻不過那晶體裡流轉的不是沈璃的星軌，而是濃稠的熵寂黑霧。
"現在才明白？"餘燼的聲音裡同時混著他和程硯的音色，"你、我、程硯、記憶體都是輪回棋盤上的棋子。
而真正的玩家——"
它的話被時之核心的蜂鳴截斷。
陸燼低頭，看見自己胸口的晶體正在與餘燼胸口的晶體共鳴，金與黑的光流在他們之間交織成網。
法則層的碎片仍在墜落，但這一次，碎片上的符號不再是紀元輪回，而是新的、他從未見過的平衡法則紋路。
"你想乾什麼？"陸燼握緊時淵法典，法典在他手中具象為時淵之刃，刃身上的因果推演界麵開始重新加載，"戰力數值：因果觀測者（初始化中）"的提示在視網膜上跳動。
餘燼沒有回答，它抬起手，指尖的黑霧已經觸到了記憶體最後一縷金光。
陸燼看見記憶體的右手——那纏繞著法典紋路的手，正緩緩指向自己頸側的星軌疤痕。
在黑霧即將吞噬記憶體的瞬間，陸燼突然笑了。
他摸向頸側的疤痕，那裡與沈璃鎖鏈共鳴的震顫從未如此清晰。
時淵之刃的界麵跳出新提示："因果律推演：宿命閉環破解率（17）"。
"原來如此。"他低聲說，時之核心的金砂順著血管湧向大腦，"沈璃留下的不隻是種子，是鑰匙。"
熵寂餘燼的動作頓了頓，它臉上程硯的半張麵容突然扭曲成驚恐。
陸燼卻不再看它，他望著記憶體消散前的最後一道光痕，輕聲說："下一次，換我來當因。"
話音未落，餘燼的黑霧突然暴脹，將記憶體最後的金光徹底吞沒。
陸燼的瞳孔裡，餘燼的身體表麵開始浮現程硯的完整麵容，那些本屬於陸燼的麵部特征正被黑霧腐蝕，像一塊被重新雕刻的蠟像。
法則層的碎裂聲突然變緩，陸燼聽見遠處傳來新的齒輪轉動聲——比之前更沉，更穩，帶著某種破局的銳響。
他握緊時淵之刃，界麵數據開始瘋狂跳動，"因果律關聯：新錨點定位（進行中）"的提示照亮了整片崩塌的法則層。
餘燼（現在更像程硯）的嘴角扯出一個扭曲的笑，它抬起手，指向陸燼胸口的時之核心："你以為"
"我知道。"陸燼打斷它，時淵之刃的刃鋒泛起刺目金光，"但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任何輪回，帶走她。"
程硯麵容的餘燼突然僵住，它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黑霧裡，竟滲出了一絲極淡的金砂，與陸燼頸側的星軌疤痕遙相呼應。
法則層的最後一片碎片裹著沈璃的笑紋墜地，在陸燼腳邊碎成星芒。
他望著餘燼臉上逐漸浮現的慌亂，將時淵之刃指向天空。
新的輪回，開始轉動。
熵寂餘燼的黑霧在吞噬記憶體最後一縷金光時，突然發出類似金屬摩擦的尖嘯。
程硯的麵容完全覆蓋了原本屬於陸燼的輪廓，它咧開的嘴角幾乎撕裂到耳根，喉間滾出的聲音像兩塊生鏽齒輪的咬合："世界樹卡牌的真正形態是——所有使徒的因果律殘影！
你每一世的死亡、每一次的執念，都在為這棵樹澆灌養分！"
陸燼的瞳孔在這句話裡劇烈收縮。
他終於想起程硯總愛摩挲的那枚青銅書簽——上麵的紋路與記憶體嵌入他頸側的星軌疤痕完全重合。
時淵之刃的界麵在視網膜上瘋狂閃爍，"因果律推演：宿命閉環破解率（91）"的數字跳動得幾乎要灼傷神經，而最下方一行小字像驚雷炸響：【破解條件：獻祭當前因果錨點】。
"所以你要的從來不是終結輪回，是讓所有使徒的因果都成為你的根係。"陸燼的聲音突然平靜下來，指腹輕輕按在頸側的星軌疤痕上。
那裡與沈璃鎖鏈的共鳴此刻化作灼熱的電流，順著血管竄進心臟——他想起沈璃第一次譯碼時的模樣，她捧著青銅鎖片抬頭，眼睛亮得像含著碎星："燼哥你看，這紋路裡藏著時之核心的種子。"
原來不是種子，是鑰匙。
是她用每一世的相遇，在他因果鏈上刻下的、能打開自我禁錮的鑰匙。
熵寂餘燼的程硯麵容突然扭曲，黑霧裡伸出數條觸須纏向陸燼的手腕："太晚了！
記憶體已經被吞噬，新的輪回燃料足夠讓世界樹"
話音戛然而止。
陸燼的右手突然攥住自己左胸，指節因用力泛白。
時之核心的金砂從他指縫間湧出，在掌心凝成細小的菱形晶體——那是他這一世的因果錨點，是所有輪回裡最鮮活的"現在"。
"我獻祭的不是錨點。"陸燼扯開混沌裂隙，將心臟連同時之核心一起拋了進去。
劇痛像沸騰的岩漿在胸腔翻湧，他卻笑了，"是讓'現在'成為新的。"
界麵殘留數據如煙花炸裂。"戰力數值歸零"的提示剛跳出，沈璃的時之力核心突然從他碎裂的胸腔飛出。
那枚曾在她心口碎裂的晶體此刻泛著比星軌更耀眼的金光，表麵流轉著陸燼從未見過的銘文——正是記憶體在輪回刻進青銅鎖片的紋路。
"是她每一世都在修複這枚核心。"陸燼踉蹌著跪在地，看著金光穿透熵寂餘燼的"心臟"位置。
餘燼的黑霧瞬間被撕開缺口，程硯的麵容在缺口處扭曲成無數張重疊的臉，有青年時的程硯，有在實驗室調試卡牌的程硯，甚至有一張與記憶體相似的、空白瞳孔的臉。
"不——！"餘燼的嘶吼震得法則層碎片再次簌簌墜落。
但那些碎片沒有像之前那樣消散，反而在金色光流中重組。
青銅色褪去，化作萬千金砂組成的風暴，每一粒沙都刻著新的平衡法則紋路。
守望者的聲音突然從沙暴中傳來，帶著機械音特有的失真："檢測到未被選擇的未來——因果律平衡器正在吸收'可能性本身'。"陸燼抬頭，看見沙暴中心浮現出半透明的儀器輪廓，無數數據流像血管般纏繞著它，其中最亮的那根正連接著沈璃的時之力核心。
劇痛突然減弱。
陸燼摸向胸口，那裡不知何時重新長出了心臟——跳動的節奏與沈璃的鎖鏈震顫完全同步。
時淵之刃的界麵不再顯示"混沌之主"，而是新的頭銜："因果律書寫者（初始態）"。
熵寂餘燼的身體開始崩解。
黑霧如被抽乾的池水，露出下方半透明的輪廓——那是無數重疊的因果律殘影，有陸燼的、程硯的、記憶體的，甚至還有沈璃和淩蘇夜的。
當沈璃的核心完全穿透它時，所有殘影突然發出同一聲歎息。
金色沙暴的旋轉速度加快了。
陸燼聽見風裡有細碎的說話聲，像無數個平行時空的自己在同時開口。
他站起身，時淵之刃的刃鋒自動指向沙暴中心，界麵跳出新提示："因果律素材收集率（73）"。
就在這時，沙暴深處閃過一道熟悉的陰影。
陸燼的呼吸陡然一滯——那是程硯的輪廓，比之前任何一次出現都要清晰，甚至能看見他鏡片後的眼睛裡跳動著與熵寂餘燼相同的死滅幽藍。
沙暴的轟鳴掩蓋了陸燼的低語。
他握緊時淵之刃，看著沈璃的時之力核心重新飛回自己胸口，與新的心臟融為一體。
金光在他眼底流轉，這一次，他看清了沙暴中那些若隱若現的紋路——那是無數條未被書寫的因果線，正等待著被握住筆的人，畫出新的軌跡。
而在沙暴最深處，程硯的虛影正緩緩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