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碎裂的脆響裡,陸燼的指尖停在沈璃眉心鎖鏈的結晶表麵。
冰藍鏈身透著涼意,卻有溫熱的力量順著指腹遊走——那是星軌狀的紋路在流動,和她眼瞳裡的光軌分毫不差。
視網膜上突然閃過刺目的紅光。
他下意識眯起眼,模糊看見【因果律關聯:72】幾個數字像被風吹散的灰燼,剛凝成輪廓便簌簌碎裂。
與此同時,掌心傳來異樣的重量——三小時前徒手捏碎虛空龍心臟時迸濺的金色沙粒,不知何時聚在他手心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旋轉、壓縮,最終凝成一枚幽光流轉的"0"。
"這是"陸燼喉結滾動。
他能感覺到那些沙粒裡殘留著初代使徒的權柄,本應隨著輪回重置徹底分解,此刻卻像被某種力量強行拽回原點。
變故來得比他的疑問更快。
金砂"0"突然炸裂成黑色霧氣,在十步外重新凝聚成實體。
六臂黑影從霧中升起,每隻手掌都托著青銅齒輪,齒輪表麵刻滿陸燼在輪回記憶裡見過的紀元符號——第一個輪回的焦土,第五個輪回的星軌,第一百零八個輪回的殘卷,全在齒輪縫隙裡翻湧。
"終焉體重組了?"陸燼後退半步,後背抵上碎裂的法則層。
他的戰力數值界麵早已熄滅,但直覺比任何數據都清晰:這具六臂形態的壓迫感,遠勝之前那個被分解的黑影。
更尖銳的刺痛從右側傳來。
陸燼轉頭,看見沈璃脊椎處的時之核心正在脫離。
淡金色的菱形晶體懸浮在她背後,原本與龍鱗契合的刻痕褪成淡影,像被抽乾了所有力量的空殼。
他的界麵殘影突然跳出猩紅警告:【時之力剩餘:100】。
"沈璃!"陸燼撲過去抓住她的手腕。
那雙手腕瘦得幾乎能摸到骨頭,皮膚涼得像浸在絕對零度的冰水裡。
沈璃的星軌瞳失去了往日的流轉,金芒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眼尾卻還沾著笑:"閉環自毀需要把所有可能的'我'都燒儘。"
"胡說!"陸燼的聲音發顫。
他看見她頸側的血管幾乎停止跳動,時之核心表麵開始浮現蛛網裂紋——那是能量徹底崩解的前兆。
六臂黑影的齒輪轉動聲越來越近,金屬摩擦聲刮得耳膜生疼,他卻隻能攥緊沈璃的手,指甲幾乎掐進自己掌心:"你早說過要播種'未發生',現在算什麼?"
"未發生需要種子。"沈璃的聲音輕得像歎息。
她另一隻手抬起,指尖碰了碰懸浮的時之核心,晶體表麵立即滲出金砂,"而我是養料。"
法則層裂隙突然迸發出刺目的金光。
陸燼被強光灼得閉眼,再睜眼時,半空中多了一雙金色瞳孔——那瞳孔沒有眼白,沒有虹膜,隻有純粹的金,像宇宙誕生時第一縷光凝成的實體。
"混沌終焉體的完全體需要'自我否定'。"聲音同時在陸燼耳畔和界麵殘留的神經鏈接裡響起,像是無數個時空的同一句話重疊,"證明你值得成為仲裁者。"
陸燼仰頭看向那雙眼。
他認得這氣息——因果律守望者,宇宙的中立仲裁者,從不在任何戰爭裡站隊的觀測者。
此刻對方卻開口提條件,顯然初代使徒的重組已經觸碰到了法則底線。
"自我否定"他重複著這句話,目光落在沈璃逐漸透明的指尖上。
時之核心的裂紋已經蔓延到中心,再有十秒就會徹底崩解。
六臂黑影的齒輪轉速加快,最近的一枚已經擦著他的肩膀飛過,在法則層留下深痕。
沈璃的手指突然從他掌心滑落。
陸燼下意識去抓,隻碰到一片虛無——她的手臂正在消散,從指尖開始,像被風吹散的金砂。
他喉間泛起腥甜,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咬破了嘴唇。
"陸燼"沈璃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帶著無數個輪回裡的回響。
她的星軌瞳最後一次亮起,比任何法則都明亮,"你早看過所有結局所以這次,選'未發生'。"
時之核心的碎裂聲蓋過了齒輪轉動。
陸燼看著那枚晶體在沈璃消散前的位置緩緩墜落,突然伸手接住。
晶體表麵的溫度燙得驚人,像要把他的掌心燒穿。
他望著沈璃徹底消失的位置,那裡還殘留著一縷星軌狀的光,和鎖鏈上的紋路、和他視網膜上未完全消散的數據,完美地重疊成一個圓。
六臂黑影的第六隻手已經抬起,青銅齒輪在掌心凝聚成刺向他心臟的尖錐。
陸燼卻低頭看向掌心裡的時之核心。
晶體內部的金砂正在流逝,像倒計時的沙漏。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所有雜音,清晰得可怕。
"證明我值得"他輕聲說,指腹摩挲過晶體表麵的裂紋。
有什麼東西在他胸腔裡翻湧,比時淵法典的灼痛更劇烈,比因果推演的冷靜更滾燙。
那是一種近乎本能的衝動,像要把最珍貴的東西護在離心臟最近的地方。
齒輪尖錐劃破空氣的銳響逼近耳畔。
陸燼的手指扣住時之核心,緩緩抬向自己胸口。
陸燼的指尖剛觸到胸口皮膚,時之核心便像活物般灼穿了他的掌心。
劇痛從血肉裡炸開,像有千萬根熔金的針在血管裡亂竄,他卻咬著牙將晶體更深地按入——沈璃消散前那縷星軌狀的光還在視網膜上跳動,與鎖鏈紋路、界麵殘影重疊成圓,那是她用所有輪回的"自己"燒出的種子。
"痛嗎?"他聽見自己沙啞的笑。
時淵法典在識海翻湧,平日冰冷的法典書頁此刻燙得驚人,每一道紋路都在共鳴著時之核心的震顫。
皮膚下傳來布料撕裂的聲響,混沌裂隙從心臟位置轟然撕開,幽藍的光流裹著法則碎片噴湧而出——那是他用"混沌裂隙操控者"的權柄強行撕開的法則缺口,將時之核心的能量與自身存在強行綁定。
視網膜上突然亮起血紅色的界麵殘影。
【法則層戰力:陸燼(混沌終焉體)0→50000】的數值正在瘋狂倒流,對麵六臂黑影的【初代使徒(混沌終焉體)99999→90000】則開始暴跌。
陸燼盯著那串數字,喉間的腥甜突然化作滾燙的力量,他終於明白沈璃說的"閉環自毀需要養料"是什麼意思——她把自己燒成了鑰匙,而他要做的,是用這把鑰匙捅穿輪回的鎖。
"夠資格了嗎?"他仰頭看向空中的金色瞳孔,話音未落,守望者的創世權杖已在頭頂炸響。
法則層空間像被無形的刀切割,無數個沈璃瀕死的鏡像從裂隙中湧出。
每個鏡像裡的場景都在重複:她脊椎處的時之核心碎裂,指尖從他掌心滑落,星軌瞳的光逐漸熄滅。
陸燼在每個鏡像裡同時抬頭,同時舉起時之核心,同時說出那句"用不存在否定存在"——這是因果律推演的最終指令,需要在所有可能的時空中完成同一個動作,才能徹底切斷初代使徒的輪回錨點。
界麵殘影的猩紅數字開始滾動。
【因果律推演:閉環自毀達成率87→95→99】
六臂黑影的青銅齒輪突然全部崩解。
初代使徒的殘影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嘯,六隻手臂同時抓向最近的鏡像,卻在觸碰到陸燼手掌的瞬間被彈開——每個鏡像都是因果律的錨點,而他正在用"未發生"的可能性築成壁壘。
"就差"陸燼的指甲深深掐進胸口的裂隙邊緣,時之核心的金砂順著血液滴落,在地麵凝成細小的星軌。
最後01的缺口在意識深處浮現,那是某個被他刻意遺忘的輪回——沈璃第一次在他修複古董時湊過來,發梢沾著墨香說"這個青銅鎖片的紋路,像不像時之核心的碎片?"
"沈璃。"他低喚,所有鏡像裡的他同時低喚。
時之核心突然迸發刺目金光,將最後01的缺口填成圓滿。
【因果律推演:閉環自毀達成率999】的提示剛跳出,初代使徒的殘影便化作鋪天蓋地的金色沙暴,每一粒沙都刻著輪回紀元的符號,要將整個法則層碾成齏粉。
"仲裁結果。"守望者的聲音像宇宙大爆炸時的共鳴,金色瞳孔裡翻湧著創世與毀滅的光。
那柄一直懸浮的創世權杖突然插入沙暴中心,沙粒觸及權杖的瞬間便開始重組,"將輪回核心轉化為因果律平衡器,代價是——"
"所有可能性的永恒觀測。"陸燼替他說完。
他看見沙暴中心的權杖正在抽取初代使徒的權柄,那些刻著紀元符號的沙粒被重新鑄造成齒輪,每一道齒痕都泛著平衡法則的幽光。
沈璃留下的星軌光痕正纏繞在齒輪上,像給宿命上了把新鎖。
"你早知道代價。"守望者的金瞳微微收縮,"自我否定者,將失去'未發生'的可能性,隻能觀測所有已發生與將發生。"
"但她會存在。"陸燼低頭看向胸口。
混沌裂隙不知何時閉合,時之核心的金砂正順著血管流入心臟,在他體內重新凝聚成菱形晶體——那是沈璃用所有輪回的"自己"燒出的種子,現在成了他的心跳。
法則層突然發出玻璃碎裂的脆響。
陸燼抬頭,看見青銅色的法則層正在崩解,無數碎片裹著星軌光痕、紀元符號、界麵殘影,像被風吹散的拚圖,朝著宇宙深處墜落。
"這是"他的話被碎裂聲打斷。
一片帶著沈璃眼尾笑紋的碎片擦過他耳畔,另一片刻著時淵法典紋路的碎片撞碎了他殘留的界麵。
守望者的身影開始消散,最後一句話混著法則層坍縮的轟鳴:"因果律平衡器需要新的錨點"
陸燼望著漫天崩解的碎片,突然笑了。
他摸向頸側——那裡不知何時多了道星軌狀的疤痕,和沈璃鎖鏈上的紋路分毫不差。
遠處傳來齒輪轉動的輕響。
那是新的輪回,正在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