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的指縫裡漏下最後幾粒星砂,青銅洪流的熱浪裹著鐵鏽味灌進鼻腔。
他跪在虛空中,時淵法典在掌心發燙,封皮上的青銅紋路正與膨脹的光團撕扯,像兩頭困獸在角力。
界麵的紅光刺得他眼眶生疼,灰白的沈璃狀態麵板還在眼前晃,備注欄的“被混沌紀元母體吞噬”幾個字像燒紅的鐵簽子,一下下戳進他太陽穴。
“檢測到——”界麵的機械音突然拔高,帶著電流雜音。
陸燼猛地抬頭。
那道金色裂縫正在青銅洪流中撕裂,像是有把無形的劍挑開了混沌的幕布。
裂縫裡滲出的光比太陽還灼眼,照得他瞳孔收縮,卻在視網膜上烙下一片龍形的陰影——鱗片如熔金,瞳孔是深不見底的星淵,每片鱗甲都刻著與時淵法典同源的古文字。
“那是創造初代使徒的……”陸燼踉蹌著站起來,混沌裂隙在腳邊瘋狂開合試圖穩住身形。
他話音未落,裂縫裡突然噴出灼熱氣浪,像被激怒的遠古巨獸吐息。
氣浪裹著青銅碎屑劈頭蓋臉砸下,他整個人被掀得撞在數據洪流的屏障上,肋骨發出脆響。
“咳……”陸燼抹去嘴角的血,看見那道龍影動了。
燭龍母體的鱗片正片片剝落,化作金色鎖鏈穿透青銅光團,精準纏住沈璃殘留的星砂。
那些本該飄散的沙粒被鎖鏈拽著聚攏,竟在虛空中重新勾勒出半透明的人形——是沈璃的輪廓,卻比之前更淡,仿佛風一吹就會碎。
界麵突然劇烈震顫,血紅色的倒計時在視網膜上炸開:“因果律關聯:宿命閉環(倒計時:00:03)”。
“陸燼!”
這聲呼喚比任何數據提示都清晰。
沈璃的沙粒手臂正在結晶,淡金色的時之羅盤從她掌心升起,指針逆轉的速度快得幾乎看不見,“用我的時之力做臍帶——連接你的混沌裂隙!”她的聲音帶著星砂摩擦的沙沙聲,卻比任何時候都堅定,“母體在抽取初代使徒的意識,我還能……”
“閉嘴!”陸燼吼著衝過去,混沌裂隙在指尖凝成實質的時淵之翼。
這把曾斬開過時空亂流的武器此刻卻在崩裂,刃身爬滿蛛網似的裂紋——方才被氣浪衝擊時,他護著法典的代價。
但他管不了那麼多,抓著斷翼的手青筋暴起,“我不需要你犧牲,不需要!”
“三秒後,所有初代使徒的記憶都會被母體抹除。”沈璃的指尖按上他眉心,星砂滲進他皮膚的瞬間,他的界麵突然彈出無數數據流——是沈璃的記憶:七百年前的雪夜,她在巷口塞給他烤紅薯時,掌心就藏著這片時之羅盤;三天前在古籍庫,她破譯出“時空臍帶”時,眼底閃過的決絕;還有此刻,她在意識消散前,用最後力量為他推演的生路。
倒計時跳到00:01。
陸燼的呼吸驟然停滯。
他望著沈璃逐漸透明的臉,突然想起她總說自己是“記憶重構者”——原來不是重構彆人的,是重構自己的。
每一次輪回,她都主動抹除記憶,隻為在關鍵節點喚醒他。
“接住!”沈璃將時之羅盤拍進他胸口,星砂順著他的血管竄向四肢百骸,“臍帶需要雙向連接,我這邊……”
“我連!”陸燼咬碎後槽牙,將斷翼狠狠紮進燭龍母體的鱗甲間隙。
混沌裂隙與時空羅盤在接觸的瞬間爆發出刺目藍光,界麵瘋狂閃爍“禁忌疊加:悖論湮滅x時空臍帶”的警告,數據洪流被撕開更大的缺口,露出母體核心——那裡懸浮著一枚青銅胚胎,麵容與程硯分毫不差。
“原來你才是初代使徒與熵寂軍團的能量源……”陸燼的聲音發顫。
所有碎片在眼前拚湊:程硯總說“輪回是自然法則”,卻在他修複古籍時故意留下“時淵法典”的線索;仲裁者融化時的青銅光團,與程硯扳指上的鏽色如出一轍;還有沈璃時之核心被染成青銅色的瞬間——原來所謂“能量源共享”,不過是程硯用初代使徒的意識喂養自己的胚胎。
“陸燼……”沈璃的聲音弱得像遊絲,“抓緊羅盤……”
陸燼攥緊時之羅盤,混沌之力與時間之力在體內對撞,疼得他幾乎要昏過去。
但他看見界麵上,沈璃的狀態麵板不再灰白,雖然仍是刺目的警報紅,卻開始跳動起微弱的生命體征。
而燭龍母體的鎖鏈突然收縮,將沈璃的殘軀往核心拽得更近。
就在這時,沈璃掌心的時之羅盤突然逆轉方向。
陸燼的界麵瘋狂閃爍,檢測係統發出尖銳的蜂鳴,最後一行數據在黑屏前閃過:“檢測到……時之力逆向流動……”
青銅洪流中,沈璃的眼睛重新亮起琥珀色的光。
沈璃眼中的琥珀光像被點燃的星子,時之羅盤的逆轉帶起螺旋狀的金色光流,順著她指尖的星砂紋路倒灌進燭龍母體的鱗甲縫隙。
陸燼的界麵突然炸開紫金色數據流,機械音帶著失真的顫音:"檢測到'世界樹密鑰'殘留波動——來源:沈璃時之核心。"
"璃兒!"陸燼的混沌裂隙在掌心劇烈震顫,他想拽住她正在消散的手腕,卻觸到一片虛無。
沈璃的指尖突然抵住他心口,時之羅盤的青銅指針穿透皮膚的瞬間,鑽心劇痛讓他喉間泛起腥甜。
可更震撼的是湧入識海的畫麵——燭龍母體的豎瞳裡翻湧著星河倒轉的幻象,無數個輪回的碎片像被捏碎的琉璃:程硯在某個紀元的終焉抱著燃燒的法典大笑,下一個紀元他又以導師身份將時淵法典推到陸燼麵前;沈璃的身影在每個輪回裡都是雪夜送烤紅薯的少女,隻是每次消失前,她掌心的羅盤都會多一道刻痕。
"程硯是初代使徒的熵寂分身。"沈璃的聲音混著羅盤刺入的嗡鳴,"他用輪回吞噬使徒意識,喂養自己的本體胚胎。"她的星砂軀體開始凝結成半固態,每說一個字都像在透支最後的生命力,"我逆向時之力,是要把他的能量源"
"反哺給初代使徒。"陸燼突然攥緊她的手腕。
界麵上跳動的數據流在此時突然清晰——那些被母體鎖鏈纏繞的初代意識,正隨著時之力的倒灌泛起微弱的熒光。
他終於看清母體核心懸浮的青銅胚胎,表麵的裂紋裡滲出與程硯扳指相同的鏽色,"你要把他偷的,連本帶利討回來。"
沈璃笑了,星砂在她眼角凝成淚滴:"你終於不用我教著推算了。"
陸燼的後槽牙幾乎咬碎。
他能感覺到時之羅盤在體內攪動,每一寸血管都像被燒紅的鐵絲穿過,但更疼的是沈璃狀態麵板上瘋狂下跌的生命體征——從3掉到1,最後那行備注"記憶重構者"的字跡正在剝落,像被風卷走的紙灰。
"混沌裂隙,開!"他嘶吼著撕開虛空,黑色的裂隙如巨口吞噬周圍的青銅洪流。
界麵紅光暴漲,"禁忌疊加:悖論湮滅x維度凍結"的警告像炸雷般在耳畔炸開。
可當裂隙深處湧出半透明的虛影時,連陸燼都愣住了——那是十二道與他有七分相似的身影,隻是眉眼間帶著更鋒利的神性,"你的輪回核心裡藏著我的複活密鑰。"為首的虛影開口,聲線與陸燼如出一轍,卻多了幾分亙古的滄桑。
"初代使徒本體?"陸燼瞳孔驟縮。
他終於明白程硯為何總說"輪回是自然法則"——所謂輪回,不過是熵寂分身用初代意識喂養自己的溫床。
而時淵法典選中他,從來不是巧合,是初代使徒在無數次湮滅,用最後意識埋下的"複活種子"。
金色的時之力與青銅的熵寂能量在時空臍帶處相撞,爆發出的光浪將陸燼掀飛出去。
他撞在母體的鱗甲上,嘗到滿嘴血沫,卻看見沈璃的時之核心正從她胸口剝離——那是一枚流轉著星河的菱形晶體,表麵還凝著她最後一絲體溫。
"接著!"沈璃的聲音突然清晰,像回到七百年前雪夜的巷口。
她抬手一拋,時之核心劃出金色弧線,"把它按進母體心臟。"
陸燼在半空中翻了個身,混沌裂隙在腳下展開托住他的身形。
他接住時之核心的瞬間,界麵突然彈出新的數據流:"因果律改寫條件達成——需要注入'被篡改的因果'。"而沈璃的狀態麵板,終於在黑屏前跳出一行小字:"記憶重構完成,本次輪回保留率:100。"
"你騙我。"陸燼盯著沈璃徹底透明的身影,喉嚨發緊。
他終於明白那些"偶然"的相遇,那些"巧合"的線索,全是她用每一世的記憶堆疊出的生路。
可此刻他沒時間悲傷,青銅胚胎正在母體核心瘋狂膨脹,表麵的鏽色裂紋裡滲出黑色的熵寂能量,"這次要分娩的"他握緊時之核心,混沌裂隙在指尖凝成時淵之刃,"是被你篡改了無數次的因果律本身!"
時淵之刃刺穿母體鱗甲的瞬間,陸燼將時之核心狠狠按進那團跳動的青銅光團。
金色與黑色能量在核心處絞殺,母體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龍尾橫掃而來的瞬間,陸燼的界麵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
"警告:混沌紀元母體自毀程序啟動"
"檢測到青銅洪流逆向流動"
"因果律關聯:宿命閉環(重啟倒計時:00:05)"
最後一行數據閃過的刹那,陸燼看見沈璃的身影在光流中重新凝聚。
她還是那身月白長裙,掌心托著剛烤好的紅薯,眉眼彎成他最熟悉的弧度:"這次,換我等你。"
而遠處,本該被摧毀的青銅洪流突然逆轉方向,像條逆流的金屬長河,朝著時空臍帶的金色光團奔湧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