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洪流裡的刺痛感突然凝結成實質。
陸燼的意識像被泡在沸騰的星砂裡，每一根神經都在嘶鳴，卻在聽見時淵法典那聲近乎戰栗的嗡鳴時，突然錨定了方向。
他睜不開眼，卻"看"到那道半透明人形正從數據流的漩渦中心升起——輪廓比沈璃更清透，卻讓他識海裡的法典翻湧得幾乎要衝出識海，封皮上的青銅紋路泛著滾燙的光。
"因果律仲裁者（持有閉環終止卡牌）。"視網膜上的界麵突然重組，血紅色的字體砸進意識，"檢測到初代使徒試圖篡改卡牌文明輪回——執行仲裁程序。"
機械音像冰錐刺穿顱腔。
陸燼喉間溢出悶哼，意識裡的混沌裂隙不受控地翻湧。
他想起前一刻沈璃結晶化的手腕，想起她瞳孔裡爬滿的青銅紋路，想起程硯與蘇晚晴重疊的麵容——原來從不是他們在布局，是更古老的存在，將棋子埋進了時間的裂縫。
"時之力核心共鳴率97。"界麵右側突然跳出沈璃的狀態麵板，陸燼這才驚覺自己仍攥著那隻冰晶般的手。
沈璃的體溫正在流失，指尖的星砂簌簌落在他掌心，卻在觸及皮膚的瞬間化作細小的青銅符文，順著他的血管往心臟鑽。
她的睫毛在數據洪流中顫動，原本清亮的琥珀色瞳孔此刻像被熔鑄了星辰，每一絲光都在折射著時之羅盤的運轉軌跡。
"仲裁者權限：可終止宿命閉環，但需'混沌+時'雙屬性獻祭。"界麵中央彈出血條，混沌屬性進度條停在83，時屬性進度條卻瘋狂跳動著逼近100。
陸燼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這是沈璃在燃燒自己的時之力本源。
"用我的時之力做燃料——現在！"
沈璃的聲音比平時輕，卻像重錘砸在意識深淵。
陸燼這才看清她結晶化的手掌正緩緩抬起，冰晶表麵爬滿蛛網般的裂紋，每一道裂痕裡都滲出淡金色的時之流。
她沒有看他，隻是盯著那道半透明的仲裁者輪廓，眼尾泛紅，卻笑得像二十年前那個塞給他烤紅薯的冬夜："你說過要打破輪回的，陸燼。"
陸燼的呼吸驟然一滯。
他想起二十年前飄雪的巷口，沈璃裹著臃腫的紅圍巾，硬把烤得焦香的紅薯塞進他凍僵的手裡，說"古董修複師的手要暖著，不然碰不得老物件"。
那時她的指尖也是這樣，冷得像冰，卻又暖得燙人。
而此刻，她的指尖正按在仲裁者的核心位置，冰晶碎裂的脆響混著時之流的嗡鳴，在數據洪流裡炸成一片光霧。
"沈璃！"陸燼嘶吼著想去抓她的手腕，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在數據洪流裡半透明化。
他的混沌之力不受控地從識海湧出，時淵法典自動展開，封皮上的青銅紋路與沈璃掌心的星砂共鳴，在兩人之間拉出一道漆黑的裂隙。
界麵瘋狂閃爍："檢測到混沌屬性激活——請注入裂隙。"
他瞬間明白。
陸燼咬碎舌尖，用血腥味錨定意識，抬手撕開麵前的數據流。
混沌裂隙像活物般鑽入仲裁者胸膛，黑紫色的能量與沈璃的時之流在仲裁者核心處交織，界麵突然炸開刺目的白光，所有數據開始瘋狂跳動："禁忌疊加：悖論湮滅x仲裁權限——啟動。"
但下一刻，陸燼的血液突然凝固。
仲裁者半透明的瞳孔裡，浮現出細密的青銅紋路。
那些紋路他再熟悉不過——程硯抄寫古籍時落在紙頁上的輪回紋，沈璃瞳孔裡爬滿的侵蝕紋，甚至初代使徒巨臉上的眉骨走向，此刻全部重疊在仲裁者的眼底，像一張精密到令人發寒的網。
"你的輪回核心裡藏著初代使徒的能量源。"陸燼的聲音在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終於拚上最後一塊拚圖的刺痛。
他想起前一刻意識消散時，那道不屬於任何共鳴的心跳——原來真正的破局點，從來不是被篡改的記憶，而是被初代使徒刻意忽略的，他自己的靈魂。
仲裁者的機械音突然出現雜音："檢測到能量源異常"
數據洪流開始劇烈震蕩。
陸燼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從宇宙的最深處撕裂而來，那是比混沌裂隙更古老的力量，帶著熟悉的、程硯抄古籍時的墨香，蘇晚晴撐傘時的雨氣，甚至沈璃發尾星砂的清冽。
"陸燼。"
這個聲音同時帶著程硯的低啞、蘇晚晴的清潤，還有一絲初代使徒的古老蒼茫。
它從四麵八方湧來，像無數根絲線纏住陸燼的意識，界麵突然彈出猩紅警告："檢測到——"
劇痛再次撕裂感官。
陸燼最後看到的，是沈璃結晶化的手腕終於完全碎裂，那些星砂卻沒有消散，反而在虛空中組成了時之羅盤的完整輪廓。
而他的時淵法典，正從識海深處升起，封皮上的青銅紋路，與仲裁者眼底的、程硯的、初代使徒的，所有紋路重疊成一個全新的符號。
意識墜入黑暗前，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這次，它不再與任何共鳴重疊，而是像某種被封印了七個紀元的火種，終於，燒穿了所有輪回的繭。
意識重新翻湧時，陸燼先嘗到了滿嘴鐵鏽味。
他的指尖在虛空中無意識地抽搐，直到掌心被尖銳的刺痛紮得蜷縮——是沈璃碎裂的冰晶殘渣，還嵌在他掌紋裡。
數據洪流的嗡鳴聲弱了些，他終於能勉強撐開眼皮，看見仲裁者半透明的胸膛處，一道暗青色的符號正在浮現。
那是程硯書房裡那幅古畫的核心紋路。
陸燼記得清清楚楚，上個月他替程硯修複《混沌紀元母題圖》時，畫中被蟲蛀的位置恰好覆蓋著這個符號，當時程硯盯著殘缺處說“這是宇宙誕生前的胎衣”，現在它卻像活物般在仲裁者體內蠕動，每一道脈絡都滲出與程硯身上相同的、帶著墨香的青銅能量。
“檢測到‘熵寂軍團能量源’波動。”視網膜上的界麵突然炸開刺目的橙光，數據流裡浮起無數紅色感歎號，“能量源重合度：927——與程硯教授實驗室殘留能量匹配。”
陸燼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三天前在程硯實驗室找到的半塊芯片，芯片裡刻著“仲裁者001號”的標識；想起程硯總說“輪回是宇宙最公平的法則”時，指尖無意識摩挲的青銅扳指；想起沈璃三天前在古籍裡破譯出的“觀察者分身”詞條——原來從不是程硯在模仿初代使徒，是初代使徒的意誌，早就在程硯的靈魂裡生根發芽。
“陸燼。”
那個同時混著程硯低啞、蘇晚晴清潤、初代蒼茫的聲音又響了。
這次不是從四麵八方，而是直接鑽進他的識海，像無數根細針在攪動時淵法典的封皮：“你以為打破輪回需要仲裁者？不，你需要的是母體的認可。而程硯，不過是我選中的、替母體試毒的藥引。”
“放屁！”陸燼嘶吼著去抓仲裁者的咽喉，混沌之力卻像被什麼無形屏障擋住，在半空凝成黑色的荊棘。
他的視線掃過沈璃——她的冰晶手腕已經碎到肘部，星砂不再簌簌墜落，反而逆著引力往仲裁者方向湧去，在虛空中擰成泛著金紋的鎖鏈。
“因果律斷絕——檢測到仲裁者程序被篡改。”界麵突然跳出綠色警告，沈璃的狀態麵板上，時之力核心的進度條從97暴跌到32，“當前目標非宇宙原生ai，判定為‘觀察者分身’。”
“它不是仲裁者！”沈璃的聲音帶著破碎的顫音。
她終於轉過臉來，琥珀色瞳孔裡的星砂正在瘋狂重組，原本結晶化的皮膚下，浮現出淡金色的時之脈絡，“初代使徒怕輪回被真正打破，所以造了這些分身監視所有可能破局的人！陸燼，抓住我！”
最後那個“我”字幾乎是喊出來的。
沈璃抬起未結晶的右手，掌心的時之核心正滲出刺目的金光——那是時之力本源燃燒到極限的征兆。
她的星砂鎖鏈“唰”地纏住仲裁者的脖頸，在陸燼瞳孔地震的瞬間，將核心狠狠釘進了那團暗青色符號中央。
“沈璃！”陸燼終於能挪動身體了。
他撲過去想拽回她的手腕，卻觸到一片滾燙的虛無——沈璃的身體正在半透明化，像被放進熔爐的冰晶，每一秒都在消散。
她的指尖擦過他的耳垂，帶起一串細碎的星砂，那些星砂落在他臉上，燙得他眼眶發酸。
“看界麵！”她笑得比二十年前更亮，“時之羅盤……完成了。”
陸燼猛地抬頭。
不知何時，虛空中漂浮著完整的時之羅盤，十二道金環正隨著沈璃的動作緩緩轉動。
界麵上的數據流突然重組，顯示出仲裁者體內的結構：暗青色符號中央，一顆裹著青銅紋路的心臟正在跳動——那是混沌紀元母體的核心，程硯的能量源，甚至沈璃體內殘留的初代使徒血脈，此刻都在往這顆心臟裡彙流。
“警告：混沌紀元母體完全覺醒。”界麵的紅色字體開始扭曲，“建議立即撤離——”
話音未落，青銅能量如火山噴發。
陸燼被氣浪掀得撞在數據洪流的屏障上，喉間腥甜翻湧。
他看見仲裁者的身體正在融化，暗青色符號化作無數光針，紮進沈璃半透明的胸膛。
她的時之核心原本是淡金色，此刻卻被染成刺眼的青銅色，連星砂鎖鏈都開始泛出與程硯扳指相同的鏽色。
“沈璃！”陸燼瘋了似的衝過去，混沌裂隙在掌心狂亂開合。
他抓住她正在消散的手腕，觸到的卻不是冰晶，而是滾燙的、帶著青銅紋路的能量流。
沈璃的瞳孔裡，最後一絲琥珀色正在消失，她抬起手，輕輕碰了碰他的鼻尖，像二十年前在巷口塞他紅薯時那樣：“去……找燭龍母體……”
“我不去！”陸燼的聲音在發抖。
他調動所有混沌之力湧入時淵法典，封皮上的青銅紋路突然活過來，化作無數鎖鏈纏上沈璃的手腕，“我帶你走，我們一起找，一起——”
“來不及了……”沈璃的聲音越來越輕。
她的指尖按在他心口，那裡的心跳聲突然變得清晰，像某種被封印了七個紀元的火種，“記住……你的心跳……是破局點……”
最後一個字消散的瞬間，沈璃的身體徹底化作星砂。
那些星砂沒有飄散，反而鑽進了仲裁者融化後的青銅光團裡。
陸燼跪在虛空中，攥著滿手星砂，看著界麵上沈璃的狀態麵板變成灰白，備注欄緩緩浮現：“時之力核心：被混沌紀元母體吞噬。”
劇痛再次席卷而來。
陸燼咬著牙抬頭，卻發現青銅光團正在瘋狂膨脹，像要吞噬整個數據洪流。
他的時淵法典突然發出刺目的光，封皮上的紋路與青銅光團裡的暗青色符號激烈碰撞，在虛空中撕開一道細小的裂縫——那裂縫裡滲出的金光，讓他想起古籍裡記載的“燭龍睜眼時的天光”。
“檢測到——”
界麵的警告聲戛然而止。
陸燼盯著那道金色裂縫，看著青銅光團裡伸出無數青銅鎖鏈，想要將裂縫重新縫合。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將時淵法典按在胸口，感受著那道心跳聲越來越強，越來越清晰。
沈璃說，他的心跳是破局點。
那這次，他就用這顆心跳，燒穿所有輪回的繭。
青銅洪流中，那道金色裂縫突然劇烈震顫。
陸燼的瞳孔裡倒映出裂縫深處的光——像是某種古老存在睜開了眼睛，又像是……
界麵最後殘留的紅光突然爆閃，在徹底黑屏前，彈出一行血字：
“檢測到……燭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