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舊事新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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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月十號。”楊一木說道。

“這麼久?”楊勝利一聽這話,臉色頓時黯淡下來,徑直走到石榴樹下坐著,摸著下巴出神。

楊勝利的嘴巴淡出了鳥,楊一木又何嘗不是。

這日子過得寡淡無味,連口水都難以下咽。

第二天下午隻有一節課,楊一木跟方校長打了聲招呼,騎上摩托車直奔大武城巷,想讓老張給他單獨開個小灶。

老張的飯店規模又擴大了。

飯店院東側外麵有片空地,按照楊一木的建議,老張夾了條煙去居委會打點,填表交錢,然後找了一夥人建了十二間屋子。

又在東院牆開了個拱形門,將兩邊用連廊連起來。

東院天井又挖了一塊水池,做了假山,長了一片竹子,水池裡放了不少金魚,十二間屋子用膩子粉刷了一遍,全部做好了優雅的小包間,門框桌椅用的朱漆刷的,既顯檔次又有私密性。

這年代條件差,建房子手續也簡單。隻需跟居委會打聲招呼,辦個準建證,事情就解決了,省去了不少繁瑣的報建環節。

經過楊一木的首肯,老張不知從何處又招攬來一位中年幫手。

如今生意愈發紅火,每日賓客盈門,儼然已成為安州餐飲界的翹楚。

“啥?”“楊一木這才驚覺自己被這老頭給忽悠了

“那確實是我以前獄友。”老張連忙解釋,又信誓旦旦地補充道,“不過我保證他是清清白白的人,你看現在不是平反了嗎?”

“得了吧!”楊一木沒好氣地打斷他,“你自己的那些陳芝麻爛穀子事情都還沒交代清楚呢,拿什麼給他擔保?”

他倒不是在意老張曾經被勞改的經曆——畢竟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老張也是受父親牽連才遭的罪,早就平反了。

他生氣的是這老頭上輩子就沒跟自己說實話,更惱火的是這世到現在還藏著掖著,指不定還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

老張見狀趕緊賠著笑,“東家你消消氣,不是存心要瞞著你,實在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說啊。去年你來我家那會兒,要是突然提起這茬,我怕把你給嚇著。再說那時候家裡確實困難,老太婆病得厲害,急需用錢。我想著就是給你燒小龍蝦,也不是什麼大事,哪想到後來會開起飯店來……”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低了下去,“你想想,要不是因為過去那檔子事,我能眼睜睜看著自家閨女受那麼大委屈嗎?”

楊一木曾聽他提起過張小荷的事,因為出身不好,張小荷年近三十仍無人上門提親。

老張急得沒法子,為了改善家庭成分,托人做媒將她許給了貧農出身的陳鬆做填房——那年陳鬆已經三十九歲了。

楊一木厲聲斥道,“你就不怕政策有變連累我?你自己是個黑五類,我可是根正苗紅的無產階級貧農!如今更是光榮的人民教師,將來要當社會主義事業的接班人!”

老張眼角微微抽了抽,不動聲色地將楊一木這番厚顏無恥的話過濾掉。

他心中暗道,你若也算貧農,那我這黑五類豈不是要翻身做主人了?那個叫竹竿的小夥子放著好好的生意不做,專程跑去省城替你置辦房產的事,真當彆人不知道?

不過這些話他終究沒敢說出口,仍舊堆著笑臉道,“我早就盤算好了,這飯店執照從一開始就掛在我名下。真要出什麼岔子,頂多算是我租了你的房子經營,所有責任都由我這把老骨頭扛著。我老張雖然沒多大本事,但做人不能昧了良心,絕不會把你牽扯進來。”

他頓了頓,又壓低聲音補充道:“再說公安、工商的同誌來過好幾回了,查驗過我的平反文件,還囑咐我安心經營,按時繳稅,遵紀守法。這麼一來,我心裡就更踏實了。最重要的是前些日子托張燕打聽過,當年福昌樓那批人,如今都重操舊業了。就連我父親當年的東家,也重新開起了飯店。你想啊,你說政策再變,不可能再把這些人全薅進去吧?”

一來就讓老張跟楊一木交心交肺是不可能的,不過經過這近一年的相處,兩個人倒是有了不少默契,老張也是吃準了他的性子,楊一木說,“那叫王什麼來著?”

“王裕文。”老張小心翼翼道。

楊一木抿口茶水,道,“行,你把他喊進來吧,行的話,就留下。”

老張高興的拉開門,對著門廊上抽煙的男人道,“裕文,東家叫你呢,還不趕緊進來。”

王裕文看上去四十出頭的樣子,中等身材,麵色蠟黃,皺紋深深淺淺地爬滿了臉龐,顯得格外滄桑。

楊一木抬眼打量了一番,覺得對方倒是個老實人,便笑著招呼道,“坐吧,彆拘束。”

王裕文見狀,順手提起茶壺,將楊一木見底的茶杯續滿。

老張搓著手,小心翼翼地解釋道,“裕文他爸是我爸徒弟,九歲那年他爸沒了,這些年吃了不少苦,你看他麵相是顯老,你彆介意,其實才三十七,就是……就是至今還沒混上媳婦。”

話到末尾,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

楊一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始終沒有開口。他深知這些事涉及他人隱私,分寸最難把握——想說的人自然會說,不想說的,強求反倒尷尬。

三個人就這樣乾瞪眼坐著,誰也沒開口,不過最後還是王裕文有點熬不住了,把煙蒂掐滅,放在手裡,直接道,“那我就直接說了,說起來當年那點事吧,我也是被人冤枉的。”

楊一木就是靜靜的聽,並沒有插話。

“這事得從十幾年前說起了,那時候我在村裡當計工會計,還是生產隊的委員。可後來有人舉報我‘長期欺騙組織,隱瞞資本家狗腿子成分,開始就是不讓乾計工會計,生產隊委也給擼了,我想不乾就不乾吧,沒想到後來越鬨越大,公社說把我送到乾校學習,誰知直接給送去了河西勞改農場。就是在那裡,我遇見了老張叔,一聊才知道,他竟是我的師叔。不過我算是幸運的,七九年就平反了。我打小跟著爺爺奶奶長大,家裡窮得叮當響。快四十的人了,日子還是看不到一點盼頭,實在是……過怕了。”王裕文苦笑著搖搖頭,聲音越說越低。

楊一木好奇的問,“看你也是個壯實漢子,要是能掙滿工分,日子怎麼也不會太差,何至於這般為難?”

王裕文欲言又止,最後一聲長歎,“我在生產隊當計工員的時候,從來都是秉公辦事。可有些人記恨在心,後來他們得了勢,我長年都是五六分工。想跟人家說理,可爺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死活不讓。他們年歲大了,我也不忍心違逆。正好老張叔來信說這邊缺人手,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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