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媳婦頭年上門是要給見麵禮的，張蘭英咬牙掏出了五十塊錢，心裡直抽抽。
給自已孩子花錢從不含糊，眼下這五十塊錢要給高芹，就像有人拿鈍刀子割她的肉，可把她心疼壞了。
要不是大兒子再三勸說，依她的意思，包個十塊錢的紅封也就頂天了。
晚上，楊一木打哈欠犯困了，可多了一個高芹，還沒有安排怎麼睡，隻得蹲在門檻上抽煙。
按這邊習俗，楊二力和高芹已經定完親，鑽一個被窩倒也是沒什麼，無非就差個辦酒席的程序。
楊一木作為大伯子不能開口、提這茬，可張蘭英大眼瞪小眼也犯難。
她作為過來人倒是看得明白，楊二力和高芹兩人正灶屋用一個盆子洗腳，腳心腳背蹭來蹭去，看那兩人低頭不說話，臉紅得跟猴屁股一樣，邪火早就竄天了。
最後張蘭英也不矯情了，直接對兩人道，“二力，你們晚上睡你妹那屋，趕緊洗洗睡覺。”
又瞅了眼低頭沒說話的高芹，也就當默認了，轉身就到院子裡道，“丫頭，今晚你睡你二哥那間，一木你還是睡自己屋吧。”
楊一木終於得了聖旨，又打了一口哈欠，瞅了下時間都十點多了，能不困嗎，也就直接回屋睡覺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三，楊一木吃過早飯，就張羅著去姥姥姥爺那邊，趕時間把親戚走完了。
因為高芹在，楊二力倒是去不了岔河口姥姥那邊了，張蘭英也得在家張羅著招待新媳婦，也是去不了。
楊一木看著正撅嘴生悶氣的三妹道，”我去岔河口，你去不？”
“不去。”三妹被老娘沒收了壓歲錢，就連年前楊一木給的那十塊錢也收走了，正滿心不高興呢。
本來手握二十塊錢巨款，流著香甜的哈達子做了幾宿好夢，可惜才輾轉幾個晚上，最終卻落到了老娘口袋裡。
張蘭英破口婆心地說了一個早上，理由無非就是幫你存著，以後做嫁妝或者讀書用。
三妹無奈，隻能屈服了，乖乖地把錢送上，就像看著隆隆的列車脫軌，再不能螳臂當車地挽回一樣。
楊一木拿了三包糖果、三條煙，就拎著袋子出門，看了一眼門口正在玩鞭炮紙的老四，立馬放棄了帶他一起過去的想法，感覺還是伺候不來。
楊一木對兩個舅舅也沒啥看法，恩或者怨都談不上，象征性地在大舅家門上坐了一圈，閒聊了幾句，就不耐煩坐了。
前世今生，楊一木對這大舅大舅媽就沒好感，兩口子生性涼薄，就是連張蘭英都知道，借錢都不要來找老大。
二舅倒是個實誠人，楊一木說不上喜歡，更多的是憐憫，一輩子地裡刨食兒的老農民，兩個兒子要娶媳婦，已經被重擔壓彎了腰。
楊一木到姥爺張壽山那邊，老爺子正在門口編柴席，看到大外孫子來了，趕緊給他拿了個凳子。
楊一木把自己想法說了出來，“姥爺，你就對我媽說說想法，這事兒就成一半了。”
張壽山放下劃篾刀，思索道，“秋天去你家吃上梁酒，你媽跟我提過一嘴，我冷耳聽著，那閨女倒是個實誠的，心眼也細拙，不管不顧地就跟你家來了，挺不容易，可這日子他家不好過啊，歲數又比你大六歲，你媽也不能同意啊。”
姥姥倒是從裡屋聽見話了，撩起圍裙擦著手走出來，接茬道，“要我說大六歲咋了？隻要過著自己日子就行，年紀大些反倒更懂事理，會疼人。再說了，以後一木走了，二力成了親遲早要分家，楊勝利又長年不著家，就剩蘭英一個人拉扯兩個小的，就指著一木幫襯了。真要是找個不講理的媳婦兒，看她以後這日子咋過？人家上回來的時候，破屋倒牆也不嫌棄，對一木家的事又這麼上心，這樣的閨女，打著燈籠都難找。”
楊一木隻能感歎薑是老的辣，“還是姥姥有見識，我媽的工作還是你做。她家那邊到時候，上門走個過場就行了，其他的都不講究。”
奶奶道，“這話頭自然是你爺爺去引，要是你媽不開竅，我再去給她敲敲邊鼓。你媽一輩子要強性子，認死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楊一木被這話逗笑了，隻得慌忙說是。
中午在姥姥家吃過飯，楊一木塞了二百塊錢給姥姥，就返家回去了。
趁太陽未落山，楊二力就將高芹送回了高堡老丈人家。
回來後，人一下子失了精神，恨不得天天在一起才好。
經過一晚上男女事，食髓知味，楊二力這時才曉得二人世界的好處，現在立馬把婚結了才合他心思。
初四初五兩天，楊一木隻到王根生養豬場那裡逛了一圈，中午喝了一場大酒，其他哪裡都沒去。
沒事就窩著牆角曬太陽，逗逗老四，過完一天是一天。
當吃喝不愁的時候，能引起他興趣的東西已經不多了。
初五下午，楊一木把老娘和楊二力拉到屋裡道，“我明天就回市裡了，二力結婚我也是回不來了。”
張蘭英道，“你回市裡那麼早乾嘛，學校還沒開學呢?二力結婚好歹有劉嬸她們幫忙，你不回來就不回來吧。”
楊一木當然不能說回來這些日子想老婆了，隻得打著忙開學的幌子，繼續道，“我現在好歹當個副校長，有些事兒總不能自己不出麵吧，二力結婚，我拿三千，剩下的留家裡做家用。”
“二力親事有我呢，你操什麼心。你也老大不小了，倒是操好你自個的心，啥事該做不該做的心裡要有數，好歹現在日子好過了，家裡不用你煩……”張蘭英還想說啥，突然聽到老四在門外哭，就急忙從屋裡出去了。
楊一木看了眼楊二力，“你有什麼想說的沒有？”
“我就想找點活做，天天在家耗著算怎麼回事？”楊二力悶聲道。
“要是閒得慌，就去把地伺候好，彆想著沒用的。等時機成熟了，我自會帶你出去。還是之前的話，不能出去亂晃，彆以為你訂親了，我就不能揍你了。”楊一木也明白這熊二憨弟弟也有自己想法了，可調教起來真的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隻能順其自然，靠他自己去成長。
晚上，張蘭英一想最得意的大兒子又要走了，咬著牙把家裡下蛋的老母雞給殺了一隻熬湯，可楊一木哪來什麼胃口，過年這些日子，天天大魚大肉，肚子裡全是油水，不想喝，隻想吃點清淡。